“嫵娘,我心里只有你,你別多想。”沈喻南站了起來,用袖子掩著嘴,痛苦地咳了兩聲,皺眉道,“我身不由己,不能做主自己的事,實在無奈。”
尤嫵見沈喻南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便知道有下文。果然,隔了一會兒,便聽沈喻南道:“嫵娘,你愿意和我同甘共苦嗎?”
尤嫵略略詫異,心道他究竟在賣什么關子呢?嘴里卻道:“沈大哥何出此言?”
沈喻南嘆了口氣道:“祖母和父親商議,說道待我孝期滿了,便要為我另定下一頭婚事。我自然不肯依,便在祖母跟前分辯,祖母氣得病了,我……我卻是不孝!”說著停了一停,又接著道,“事后,卻是嬸嬸出來圓場,代我在祖母跟前賠罪,又說了一個兩全的法子,祖母便松了口,只是……”
哦,重頭戲來了!尤嫵心里冷笑起來,臉上卻不露聲色,問道:“什么法子呢?”
沈喻南慚愧地低下頭,痛苦地道:“嬸嬸的意思是,待我孝期滿了,迎娶呂氏女進門之后,再迎你進門。只是……只是太委屈你了,我怎能答應?若是鬧得不好,說不定將來卻要棄家而走,帶了你遠去。異時,自是要你跟我同甘共苦。”
沈家本是世家大族,數(shù)代為官。沈喻南年方十九便高中進士,雖因母親新喪不能赴任,只在家守孝,但憑著沈家的人脈,待得沈喻南孝期滿了,自有大好的前途等著他。這樣才貌雙全的兒郎,將來卻要娶一位曾嫁過楊尚寶為繼室的女子為正妻,沈家眾人思謀來思謀去,便都勸了沈喻南幾句。
沈喻南是一個從善如流的人,自然接納了別人的意見,但要他放棄尤嫵這樣一個尤物,又實在不甘,這才上演了這一出。按他對尤嫵的了解,只要尤嫵聽到這番話,為了他的前途著想,定然會委屈自己,甘愿做妾。
尤嫵聽到這里,終于明白了沈喻南的意思,一時差點笑了出來。好啊,這男人怎么當我是傻子呢!
見尤嫵垂頭不語,沈喻南以為她正在做心理掙扎,不由得暗喜,又柔聲道:“嫵妹,我總會在祖母跟前為你說好話的。”
尤嫵終于抬起頭,推了推匣子道:“沈大哥,這匣子你先收回去,免得你們沈家時不時來追討,讓我娘傷心。”
沈喻南一怔,伸手按在匣子邊上,不讓尤嫵往他這邊推,只傷心地道:“嫵娘,你卻是貪戀富貴,不肯和我同甘共苦嗎?”
“沈大哥說哪兒的話呢?”尤嫵輕輕一笑,如春花初綻,容色逼人。
“那嫵娘的意思是?”沈喻南不信尤嫵會拒絕自己,心下略略詫異。
尤嫵溫柔地道:“沈大哥,我這廂先祝你和呂氏女成就好事,恩愛到老!”
“嫵娘,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沈喻南略感不對,看定尤嫵道,“況且我尚在孝中,呂氏女之說,不過是嬸子她們隨便一提。”
“是嗎?”尤嫵語氣轉(zhuǎn)冷,仰頭看了看月色,雖是夏季,偏生覺得月色凄清,嘴里道:“沈大哥既然來討要信物,我從前送沈大哥的手帕子,卻要請沈大哥還回來!”
“嫵娘!”沈喻南一噎,半晌才道,“六年的情分,你就不顧了嗎?”
尤嫵氣極反笑,以袖遮面道:“是的,顧不得了!”
沈喻南見尤嫵并沒有一絲愿意為自己犧牲的口吻在內(nèi),越發(fā)堅定尤嫵不是正妻的好人選。只是此等美人兒,又曾是自己的未婚妻,就這樣放棄了,實在不甘,因此接著哄道:“你且把信物收起來,待我在祖母和父親跟前再好生分辯分辯,總要給你一個說法。”
尤嫵抬袖拂去眼角溢出的淚水,輕笑道:“不,你把信物拿走吧。若為了我,讓你和家里諸人不和,卻是陷你于不義之地,要惹世人唾罵的,我背不起這個罪名。”
“嫵娘,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沈喻南哄了半晚,見尤嫵刀槍不入,愣是不肯退步,不肯答應做妾,心頭一股邪火直躥上來,只得生生壓住,低了嗓子道,“楊尚寶已是高齡,護不得你幾年的。異日他一伸腿,你怎么辦?”
“謝謝沈大哥操心,我的事兒,總還有爹娘做主。”尤嫵不想再和沈喻南糾纏,直接拿起匣子,擱在沈喻南的手上道,“沈大哥拿好了,異日再有沈家人來討要信物,我們便少不得要吐他一臉唾沫。”
“嫵娘……”沈喻南右手接住匣子,左手覆上匣面,正想握住尤嫵的手,不想尤嫵的手縮得快。他一下沒握到,正待說話,涼亭外卻突然響起一個男音:“無恥!”
沈喻南聽得聲音,不由得一驚,轉(zhuǎn)頭看向涼亭外,月色下,只見一個年輕男子驕傲地站在亭外,不由得脫口道:“嚴三世,你怎會在此?”
“你在此,我怎么就不能在此?”身穿蛋青色長衫的年輕男子步入涼亭一側,對著沈喻南怒目相向。
尤嫵因嚴三世之故,無奈才嫁進楊府,這會兒一聽聲音,一股怒火沖上來,只壓著氣,揉揉眉心問道:“你怎么進來的?”
聽得尤嫵的聲音,嚴三世挑起的眉馬上平展了下來,癡癡地看向尤嫵,老實答道:“翻墻進來的。”
沈喻南放下匣子,跨前一步,擋住嚴三世的眼光,怒道:“嚴公子,你私闖民宅,意欲何為?”
嚴三世不理沈喻南,向左走了一步,從沈喻南的肩膀處看過去,凝視著尤嫵道:“尤小姐,你上回在廟里掉了一朵珠花,我拿來還你。”說著從懷里摸了摸,摸出一方帕子,層層展開,露出一朵小小的珠花,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