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三世在楊府的會客廳候了良久,茶過幾遍,才有婆子來道:“嚴公子,我家太爺近日犯了咳疾,太夫人卻是昨夜著了涼,略有不舒服,都不便見客呢!嚴公子若有急事,跟我家三公子說也是一樣的。”
楊思明陪了半天客,心里直犯嘀咕,尤嫵都嫁進楊家了,嚴三世還敢上門來,真是好狗膽。待得婆子出來回話,便順勢道:“嚴公子有話只管跟我說,我會轉(zhuǎn)告祖父和祖母的。”
嚴三世見楊尚寶和尤嫵不肯出來相見,滿腔的說辭便消了大半,待婆子退了下去,只剩楊思明在廳里,才道:“請轉(zhuǎn)告尤小姐,只要她愿意,我便休妻娶她,再設法為她父親周旋,讓她父親早日官復原職。另外,請轉(zhuǎn)告你家祖父,他已七十有三,一旦伸腿,尤家小姐怎么辦?若要為尤家小姐好,便趕緊寫了休書,讓尤家小姐嫁入嚴府。此后,嚴家、楊家、尤家便是親戚,為永世之好。”
嚴三世走后,楊思明進去見楊尚寶,轉(zhuǎn)述了嚴三世的話。楊尚寶聽完道:“嚴三世為了得到嫵娘,竟然說出休妻的話來。但是,一來,嚴家并不一定會讓他休妻;二來,嚴三世妻室的娘家也不是等閑人家,不會坐視女兒被休而不鬧;三來,嚴三世今日為了嫵娘不惜休妻,焉知他日不會為了別的女人休嫵娘;四來,尤文道把嫵娘交在我手上,我便不會讓嫵娘入虎口。”
楊尚寶這里說話,郭氏夫人那邊卻緊急召集了幾房妯娌,屏退一眾婆子丫頭,聚在屋里密議。
見眾人神情凝重,郭氏夫人這才開口道:“嚴三世今日上門說了這番話,這已經(jīng)表明,為了得到太夫人,他會不惜使盡一切手段。但咱們也須知道,為了報恩,太爺不會不顧尤家,更不會讓太夫人落入嚴三世之手。只是,為了一個女人,咱們楊家只怕就要遭滅頂之災哪!”
三房的夫人道:“可不是,嚴三世不過使了個小手段,尤文道一下子就從四品官被貶成七品縣令,若他串通嚴家其他人,一心針對咱們太爺,只怕太爺也……”
四房的夫人恨恨地道:“總之,太爺是迎了一個禍水進門了!”
五房的夫人悠悠地道:“太夫人先頭可是和沈家兒子沈喻南定了親的,沈家都不肯為太夫人出頭,咱們太爺卻偏要擔下這件事,唉!”
說起沈家,宋氏夫人道:“我倒是聽說,待沈喻南孝期滿了,會再上尤家提親。異時太爺會寫一紙休書與太夫人,再讓太夫人嫁與沈喻南。”
三房的夫人接口道:“等沈喻南三年孝期滿了,黃花菜也都涼了。”
不說楊尚寶已七十有三,不定能再活三年,就是楊尚寶能多活幾年,嚴三世就會坐等三年嗎?且要說待嚴氏一族倒了就如何如何等語,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太后在一日,嚴氏一族就會屹立一日。況且太后不過四十幾歲,總是會比楊尚寶活得長的。
眾人自是聽明白了三房夫人的話,各自皺眉道:“咱們不能坐以待斃,但也不能負了尤家恩義,讓太夫人落入嚴三世之手。這可真難辦!”
郭氏夫人出身世家,又是長子長媳,一向矜持、守規(guī)矩又懂得分寸,不輕易說不該說的話,但想及楊家極可能因尤嫵之故,敗家破業(yè),早拋開了一向看重的規(guī)矩。她只看看眾人,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咱們?nèi)羰菫樘蛉苏乙粋相貌比沈喻南俊秀、家世能壓住嚴三世的夫婿,及早把太夫人嫁出去,楊府就得救了。”
宋氏夫人一向緊跟郭氏夫人,聽得她的話,便附和道:“太夫人這等美貌人兒,尋常人家是享受不起的,自然要尋公侯之家的公子。也只有那等人家,才能壓得住嚴三世。且太夫人若能攀上一頭好婚事,于咱們楊家也有好處。”
其他幾房的夫人皆張大了嘴,好半晌才承認郭氏夫人說的沒錯,宋氏夫人說的更沒錯。
三房的夫人道:“也就是說,咱們須得為太夫人牽針引線,成就好事?”
郭氏夫人道:“沒錯,且得太夫人和對方兩情相悅,這才圓滿。”
宋氏夫人點點頭道:“嚴三世虎視眈眈,刻不容緩,咱們須得盡快安排,盡早把太夫人嫁掉,方才有一口安樂茶飯吃。”
五房的夫人道:“相貌既要壓住沈喻南,家世還要壓住嚴三世,這等的子弟,屈指可數(shù)。∏疫@樣條件的,多數(shù)早就定下親事了,哪會等到十八九歲還沒定親?”
郭氏夫人笑道:“也不定要挑十八九歲的,只要未上三十歲,便可以考慮。”
三房的夫人笑道:“要說未上三十歲的皆可考慮,那位剛從邊關(guān)打了勝仗歸來、新封了威遠侯的馮晏,今年才二十五歲,方方面面都是合適的人選呢!”
馮晏的祖父是開國功臣,馮家一向甚得皇帝寵信。況且這馮晏立有戰(zhàn)功,又新封侯爺,縱使嚴氏一族再囂張,碰上馮家,卻也要避讓三分。
眾人一尋思,雖然覺得馮晏無論哪一方面都能壓過嚴三世,可是馮晏這等家世,又焉肯娶一位做過別人繼室的女子為正妻呢?
宋氏夫人道:“新科狀元衛(wèi)正今年二十二歲,和皇后娘家沾親帶故,相貌家世也是不俗,且他的妻室三年前臨過門時卻病亡了。高門大戶的人家聽聞此事,總會避忌些許,小戶人家的又不敢高攀,倒耽擱了婚事。論起來,他的條件雖然不若馮晏,但是正因為這樣,反而多了些把握。”
眾人眼睛一亮。一時都覺得馮晏是武將,威嚴過甚,不大容易討好;倒是衛(wèi)正俊俏可人,未語先笑,家世不能算太高,卻也不低,堪堪壓住嚴三世,且他是皇后的親戚,有所憑依,嚴氏一族的人也不會去惹他,卻是一個好人選。
郭氏夫人沉吟半晌,抬頭道:“馮府的太夫人下個月生辰,屆時馮晏肯定會侍候在側(cè),衛(wèi)正肯定也會前去道賀,甚至沈喻南和嚴三世也會出現(xiàn)。咱們讓太夫人領(lǐng)咱們?nèi)ジ把绨,到時候咱們渾水摸魚,趁亂撮合,總之,要讓嚴三世誤以為馮晏或衛(wèi)正對太夫人有意,讓他知難而退。”
三房的夫人卻憂慮地道:“若是嚴三世到時候當眾對太夫人……”
郭氏夫人道:“那正好讓太夫人哭倒在馮太夫人跟前,求馮太夫人做主。”
眾人直商議到飯點,這才散了。
第二日,郭氏夫人便領(lǐng)著人到尤嫵的房里請安,說起馮太夫人的壽辰,溫聲跟尤嫵道:“太夫人,馮家雖位高權(quán)重,卻待楊家不薄,馮太夫人壽辰,還請?zhí)蛉祟I(lǐng)我們一道赴宴!”
尤嫵嫁進楊家才幾天,屬新嫁婦,按理不必去赴宴,且她想著自己年紀小,跟在郭氏夫人等人身邊,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待要開口推托,卻想起楊尚寶說過的話,要擇個夫婿,總得出去走動走動,坐在府里的話,夫婿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便答應了。
見尤嫵應下,郭氏夫人又嚴肅地道:“馮太夫人的壽辰上,肯定會有許多誥命夫人道賀。太夫人,別的還罷了,這穿著打扮,卻要仔細些。”
“哦,你幫我看看,到時候穿戴什么去赴宴方合適呢?”尤嫵見郭氏夫人雖年近五十,穿著卻端雅大方,是一個懂得打扮的,便道,“若是這些衣裳不合適,便另做也使得。”
郭氏夫人聽聞,便和宋氏夫人檢看了一遍尤嫵的衣裳,搖頭道:“太夫人的衣裳都太老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