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周末的午后,我正躺在床上睡美好的午覺。謝欣語突然打來電話,要去想長草花園。
反正閑著也閑,立即打了內線,動員唐葉繁。
他問:“什么時候啊?”
“就現(xiàn)在。”
“不行,你和她說一聲。我有題沒做完。”
“可是我也想去呢,戈格(哥哥)。”
唐葉繁最怕我的“戈格”,一聽就投降了。他嘆了口氣說:“唉,怕了你。”
我嘻嘻哈哈地笑著說:“那我可叫卓濤了啊。”
謝欣語知道我們有個秘密花園,早就想來看看了。其實,一塊沒人去的大草地有什么好看的呢。可是對她來說,那里可以近距離體會唐葉繁的過去。喜歡一個人都這么古怪,即便是沒辦法參與的過去,也要跑去舊地緬懷。
這一天,她帶了野餐的籃子和紅白方格的野餐布。她整齊的鋪好之后,從籃子里面拿出自制的三明治,水果和啤酒。于是這塊兒時的秘密基地,因為這位白富美的現(xiàn)身,頃刻改變了氣質。從一個粗糙背陰的小樹林,變成精心雅致的小花園。
我們都喝了酒。我、卓濤和唐葉繁,都懶洋洋地躺著曬太陽。只有謝欣語,暈紅著臉坐著。已是深秋了,微風里有隱隱寒意,沒有葉子的樹枝,探進如湖水般透藍的天空。
卓濤摟著我,說:“老婆,冷嗎?”
我搖了搖頭。
他“叭”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說:“不冷也得讓我抱著。”
我對他翻了個白眼說:“去,去,去。”可心里,卻是溫溫地暖著。
唐葉繁嘆氣說:“唉,你們現(xiàn)在已經肉麻成自然了。”
我嘴巴不饒人地說:“是啊,我們哪像你們,靜靜坐著就是戀愛了。真不知道你們是拍拖呢,還是修仙。”
謝欣語的臉頓時紅了,她拿起半只三明治按在我嘴上說:“閉嘴吧,你們斗嘴別把我拖下水。”
后來,我們又嘰嘰喳喳鬧了一會兒,男生們在安好的陽光下,睡著了。卓濤半倦著身子,躺在我的腿上。他的唇上已經長了細黑的胡須,毛茸茸的,像剛剛立耳朵的哈士奇,可愛,卻充滿了日漸強壯的氣息。
謝欣語忽然推了推我說:“嗨,你覺得我和葉繁真的不像戀愛嗎?”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她對我剛才的玩笑那么在意。我說:“戀愛這玩意兒,每一對都不一樣吧。你們倆就是安靜型的,我們倆是鬧人型的。”
謝欣語低著頭笑了,悄悄拉住唐葉繁的手。
我半仰著頭,看著天空說:“原來長草花園里只有三個人,現(xiàn)在變成了四個人。你說,將來會不會變五個人,六個人,七個人,八個人……”
“你還要拉多少人入伙?”
“。坷鰜?小孩是生出來的好吧?等咱們將來生了好多小孩該多熱鬧。”
謝欣語的臉又紅了。她說:“怕了你蘇一,還和小時候一樣。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做。”
“那是啊。你也不看我小時候和誰混大的。”
謝欣語停了一下,說:“可是藍桉好像變了很多。我總覺得,他有什么事沒告訴過我們。”
提到藍桉,我就不想說話了。藍桉的心里確實藏著個秘密,沒有告訴謝欣語。他只告訴了我。我輕輕撫摸卓濤的頭發(fā),心思卻飛回了藍桉臨走前的那一天。
那時我們7歲,一個自稱是藍桉姑姑的女人把他接走的。她叫藍景蝶,有一雙和藍桉一樣細長的眼睛。
我終于想起自己是在哪里吃過栗子蛋糕了,就是那個女人帶來的。她和我媽媽在院子里說話。我和藍桉坐在屋子里,一人捧著一塊,小口小口地吃。甜甜的,糯糯的,卻滿是分別的味道。
我知道藍桉要走了,死死地抓著他的手不想放開。我覺得他才是神的孩子,陪伴我度過了兩年最快樂的時光,卻終歸不屬于我的世界。
藍景蝶在外面叫他的時候,他始終沒有動一下。我說:“藍小球,你姑姑在叫你了。”
藍桉卻伏在我耳邊說:“酥心糖,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告訴別人。”
我咬著嘴唇,認真地點了點頭。
藍桉說:“你知道嗎?我爸媽是被謀殺的。”
我至今都記得藍桉離開時的樣子,他推開門,陽光突兀的涌進來,削瘦弱小的身體,隱匿在光線里,只剩一小片薄薄的黑影。
那一刻,我終于有點明白他為什么如此倔強,如此冷冰,如此不肯輕易吐露歡笑。
因為小小他,心里竟壓著一個如此黑暗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