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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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江寧大冬天咬著雪糕,壯懷激烈地說:“我決定了,以后我要去美國,去好萊塢,我也要拍這么牛的電影!”辜徐行含笑看他:“很羨慕你,有理想。說真的,我不知道自己以后想做什么。”辜江寧捶了他一下,大笑著說:“你什么都別想了,你看看你媽天天讓你看的那些經(jīng)濟學書,就知道她以后想讓你干什么了。以后你就負責賺錢,給我的電影投資吧!”辜江寧越說越激動,一口把雪糕吞掉,握住辜徐行的肩膀:“我肯定拍出比《泰坦尼克號》更賺錢的電影回報你,怎么樣?”辜徐行推開他的手,嘴角微微一揚:“不怎么樣。我覺得進廣電總局,沒事專剪你的片兒,比當投資人有趣多了。”“你!”辜江寧氣結(jié),但又不敢拿他怎么樣,只好一把搶過寧以沫吃得正香的薯片泄憤。辜徐行眉一揚,側(cè)過臉,發(fā)出一陣清朗的笑聲。寧以沫還從沒聽他這樣暢快的笑過,微瞇著雙眼仰臉看他。他且笑著,緩緩回過頭,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掠過前方,卻像撞上什么極恐怖的東西,瞳孔驟縮,臉上的笑瞬間收斂,幾乎是無意識,兩個字從他唇齒間吐出:“媽媽……”寧以沫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穿著一件黑色皮草大衣的徐曼,抱臂站在正前方不遠處盯著他們,目光冰冷如刀。寧以沫看著辜徐行垂頭跟徐曼回家的背影,總覺得他們二人間壓著股巨大的陰霾,像有什么要爆發(fā)。然而徐曼始終沒有發(fā)作,不但沒有破口大罵,回去后看也沒看辜徐行一眼,自顧上樓拿了證件,當夜就飛去了美國,好像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然而,那首《my heart will go on》的熱度還沒有從大街小巷里散去,就傳來了辜徐行要去美國念書的消息。消息來得很倉促,連辜徐行自己都措手不及。徐曼一向都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她不聲不響地給初二的徐行聯(lián)系了一所頂尖的寄宿高中,有條不紊地辦好一切手續(xù),才飛回國,不容絲毫質(zhì)疑地責令徐行收拾行李跟她去麻省面試。辜徐行甚至來不及動怒,就眼睜睜地看著保姆王嫂將自己的全部行李打包好。不過談笑間的工夫,他的人生就走上了另一條道路——完全由不得他選!那一晚,辜徐行通宵未眠,他圓睜著雙眼看著天花板直到凌晨五點,才在敲門聲傳來的一瞬,絕望地合上眼皮。出發(fā)時,天還沒亮透,大院里的路燈還亮著,周遭雖已不冷,卻飄起了那個殘冬的末雪。勤務(wù)員在徐曼的指示下往后備箱里搬運行李,辜徐行則遙遙站在路燈下,愣怔地抬頭,從路燈下面往天上看,紛飛大雪繞著路燈和電線飛速地旋著,洋洋灑灑地落在他眉睫上、鼻尖上、嘴唇上,那雪落到臉上很有分量,涼得他的頭皮忍不住地發(fā)麻,可他還是執(zhí)意仰著臉,就是想再多看一會兒。徐曼冷眼看了他一會兒,直到行李全裝運好,她才冷冷地發(fā)話:“阿遲,上車。”辜徐行垂下眼睫,捏緊十指,一言不發(fā)地上車。車子發(fā)動的瞬間,他的心隨之一震,一絲水汽順著長睫滑下。他側(cè)眼往窗外看去,斑駁的樹影從他臉上滑過,他一眨不眨地緊盯著窗外的一切,像是想記住大院里的一切:那是去以沫家的路口,那是他們一起練格斗的操場,那是他們經(jīng)常邊吃零食邊嬉笑打鬧的林蔭道,那是江寧書房的窗口……這些最平凡不過的景象,卻在這一刻成了他最大的眷念。車近大門,他收回眼神,淚眼迷蒙地望著前方。隨著車子的前進,一高一矮兩個灰蒙蒙的身影漸漸晨霧中凸顯出來,辜徐行猛然坐直身子,死死盯著那兩個身影。徐曼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禁一愣,只見兩個小孩手牽著手站在崗哨附近的樹下。因為受不了凌晨的逼人酷寒,兩人還在跺著腳。司機敏銳地將車燈光掃向那邊,像是有誰驟然擦去了眼前的云隱霧障,那兩個孩子,不是江寧和以沫是誰?一行忍了許久的熱淚驟然滾下,辜徐行啞聲說:“停車!停車!”司機聽命立刻停了車,辜徐行伸手去掰車門把手,徐曼卻先他一步按住門把手,厲聲叫道:“阿遲。”辜徐行不管不顧地掰開她的手,打開車門,沖下車。下了車,他卻僵在了車門邊,凝眉望著他們。兩個幾乎凍僵的人也呆呆地看著他,好像他們之間隔著的不是道幾米寬的車道,而是一道天塹。辜徐行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擠了點笑走了過去:“你們……”“就知道你們至少也得從大門出去,看,這不是能送你了。”辜江寧的聲音微微發(fā)著顫,后面的話幾乎說不下去,不知道是冷的,還是難受的。辜徐行壓下心中翻滾著的酸楚,低聲問:“你們等了多久了?”“沒多久。”辜江寧黯然搖了搖頭。辜徐行垂眸目注著寧以沫,她緊緊拽著辜江寧的手,眼中亮光閃動,一言不發(fā)地盯著他看,樣子懵懵傻傻的,卻透著可憐。他的眼睛驟然就濕了。他緩緩蹲下身子,抬手撫她的臉頰:“穿這么少,不冷嗎?”寧以沫愣愣地看著他,繃著臉,始終不說話。稚嫩孱弱得像四年前初見她的樣子。“以后要聽江寧哥哥的話,不過……也不能全聽。”不知怎么,他只覺得胸口那股酸楚快要爆炸了,難受得幾乎說不出話。他吸了吸鼻子,起身拍了拍辜江寧的肩,“好好照顧咱妹妹。等我回來。”“別騙人了。你媽不會讓你回來的!”辜江寧重重吸了吸鼻子,頓了頓,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堅毅決絕,“不過沒什么的,你不回來我過去,我以后考美國的大學,直接去好萊塢!”他見辜徐行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故作不滿地說:“你不相信?辜徐行,我哪里比你差了?你去得了的地方我就去得了!你等著吧。”說罷,他飛快地抱了下辜徐行,在他肩上砸了一下:“放心走吧,我替你看好妹妹。”“你們多保重。”且說著,辜徐行緩緩看向?qū)幰阅耘f是一副凍得麻木的樣子,木木地看著他。他遲疑了一下,垂頭返身朝車那邊走去。就在他打開車門的一瞬,身后傳來寧以沫低低的聲音:“哥哥。”他的身體抖了一下,卻沒有回頭。寧以沫望著他的背影,那么認真地說:“我以后也去美國。”車門邊,辜徐行始終低著頭,背向他們,辜江寧看見他飛快用手抹了下臉,決然投進車中。幾乎與此同時,大院大門轟然打開,再度發(fā)動的車子平穩(wěn)地朝門外駛?cè)ァ?/div>寧以沫“哇”的大哭一聲,甩開辜江寧的手,快步往前追去,一邊追一邊哭喊:“哥哥,我以后也去美國!我以后也去美國!”辜江寧快步追上她,想要拽住她,卻不知道小小年紀的她哪里來的力氣,一次次掙脫他,哭著追那輛車子。然而那輛車卻絲毫沒有停頓地在他們的視線里越變越小,直至消失在路面盡頭。辜江寧一把抱住哭得幾乎虛脫的寧以沫,哄著:“你哥哥聽到了,肯定聽到了!”寧以沫卻像聽不見他的話,像被什么傷透了心一樣放聲大哭,怎么哄也停不了。天色在她的啼哭聲中放亮,飄飛的雪花越發(fā)肆意地狂舞著,倒像透著點幸災(zāi)樂禍的歡喜。不知道過了多久,寧以沫才止住了哭泣,頂著大雪,抽噎著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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