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么,他很想去看看梅朵,上回對她說的那些話傷害了她,他覺得于情于理自己都要去道個歉。車子開到雁大門口時,鐘奕銘打了個電話給梅朵。
梅朵接到鐘奕銘電話,既意外又生氣,她不知道這個厚顏無恥的家伙怎么又會找上她,沒好氣地說:“我在外面,你找我干嗎?”
“找你有事。”鐘奕銘聽出她情緒,卻不跟她計較。
“對不起,我沒興趣聽你說話。”梅朵說完就把電話掛了,把手機塞回牛仔褲口袋里,繼續(xù)賣力地擦洗楚云澤的那輛寶馬車。
好犟的女孩兒。鐘奕銘對她的態(tài)度雖有不滿,卻也不至于生氣,于是讓司機沿原路返回。“鐘總,昨天夜里下了小雨,車臟了,去洗車行洗洗?”
“行,你安排吧,我晚上還有事,最好快一點。”鐘奕銘才沒有精力過問這些事,坐在車里閉目養(yǎng)神。
司機把車開到雁大附近的洗車行,鐘奕銘正要下車,無意中看到一個身穿白色T恤和牛仔背帶褲的女孩兒正在幫人洗車,看背影像是梅朵,不由得向她仔細看過去。
恰好梅朵這時停下動作,正在擦汗。他看清了她的正臉,心中不禁一嘆,這女孩兒還真是不閑著,整天打工也不知道會不會耽誤學習。她媽媽把她送進雁大美院上學,可不是為了讓她學習怎么推銷啤酒、怎么替人擦車的。
想到梅朵的媽媽韓靜姝,鐘奕銘猜想,她應(yīng)該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人,所以這么多年一直不怎么肯接受徐天朔的幫助,女兒到雁京上學,她寧愿拖著病體多教幾個學生,也不愿受人恩惠,哪怕是女兒的親生父親。
而梅朵,跟她媽媽一樣倔強,一定是瞞著家里邊上學邊打工,否則哪個母親會放心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去酒吧里推銷啤酒?
梅朵這丫頭也是不知江湖險惡,女孩子長期混跡酒吧,哪能次次都化險為夷,萬一遇到一兩個……鐘奕銘頓了頓,想起自己那時也刁難過她,還被她將了一軍,不禁有些笑意。
靠近前座,鐘奕銘向司機道:“叫那個女孩兒來給我們洗車。”
這么昂貴的勞斯萊斯找一個洗車小工來洗?司機聽到這話,不禁有些納悶,可是老板發(fā)了話,他也不敢多問,只得照辦,下了車去叫梅朵。
梅朵不明就里,跟著司機走過來,看到車標和車型,不禁嚇了一跳。這可是上千萬一輛的勞斯萊斯,蹭掉一點漆都要賠幾十萬的,她在洗車行打工時間不短,認識各種豪車。
“手腳麻利點兒,別碰壞東西。”司機站在一旁抽煙。很奇怪老板沒有下車,猜想大概是不想給女孩兒看到他。洗車要有一段時間,司機往遠處走了走,有些事情不該看的時候離得越遠越好。
梅朵靠近車窗,隱約看到有個人坐在后座,臉貼上去看看,敲著車窗叫道:“老板——”她的話音還沒落,鐘奕銘已經(jīng)把車窗搖下來,嘴角微揚看著她。
原來是他!梅朵有點生氣,猜到他是故意讓司機叫自己來洗車,存心要讓自己難堪。然而在這種情境下,她不能發(fā)作,只要她發(fā)作,立刻就會失掉工作。
“請把車門和車窗關(guān)緊,我要開始洗車了。”梅朵沒有理會鐘奕銘的目光,繃著小臉走開去提水桶。
鐘奕銘從車上下來,站在一旁,看著梅朵的一舉一動,見她先用水龍頭對著車身噴水,之后提了一大桶水過來,把刷子放到水里浸濕了,一下一下擦得很認真。
穿著背帶褲,戴著藍色的洗車工帽子,卷起的褲腳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小屁股圓圓的,她的背影看起來是那么纖瘦,可她的動作,不管是下蹲也好,站立也好,都是那么可愛。鐘奕銘一下子就聯(lián)想起小時候玩過的游戲超級瑪麗,那兩個水管工也是這副打扮。
梅朵趴在車頭一側(cè)擦車窗的時候,完全沒想到身后的男人一直在盯著她看,眼神露骨而放肆,鐘奕銘此刻的表情看起來高深莫測。
抽空接了個電話,司徒慧藍在電話那一邊提醒鐘奕銘,晚上的商務(wù)酒會,他答應(yīng)了要陪她一起出席。
“六點鐘去接你。”鐘奕銘對自己的日程表一向記得很牢。
司徒慧藍囑咐他:“你要是沒事就早點來,我媽媽想見見你。”鐘奕銘眉頭一皺,可還是說了一聲好。她媽媽怎么會無緣無故想見他?只怕是她又在父母面前說什么了,這讓他心中煩惱頓生。
舉目看向梅朵,卻見她已經(jīng)轉(zhuǎn)到車頭,大概是想擦拭車標。她的手剛放上去,那車標立刻自動縮回水箱護罩,把她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手往后縮。
鐘奕銘看得有趣,走上前拍拍梅朵的肩道:“上車來,我有話跟你說。”
梅朵扭頭看他,沒好氣地回答:“我還沒洗完呢。”
“沒關(guān)系,洗車錢我照付。”鐘奕銘打開后座車門,見梅朵還是站著不動,便嚇唬她,“你不上來我就找你老板投訴你。”
霸道!有錢人就愛把自己當上帝!梅朵嘴里嘟囔著,卻也沒有跟他對著干,放下手里的刷子,把手洗干凈了才上車。
這車坐著真不賴,上車之后,梅朵禁不住東張西望。鐘奕銘的視線一直在她光滑素凈的側(cè)臉上逡巡,只覺得那線條柔美,水嫩的皮膚幾乎像瓷器一樣完美無瑕。心想四川的水土果然養(yǎng)人,女孩兒的皮膚皆是又白又細。
察覺到他的目光,梅朵也回望著他,臉頰上微微泛起了紅暈。自己剛才好奇的表情一定都落在他眼里,他會不會嘲笑自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巴佬?
鐘奕銘莞爾一笑,早把她俏皮的表情盡收眼底,主動道:“我對上回沒有調(diào)查清楚就對你和我姑父的關(guān)系亂下結(jié)論感到十分抱歉,無禮之處請你原諒。”
道歉?她沒聽錯吧,他這種人也會道歉?梅朵杏眼圓睜,狐疑地看著他,猜測他是不是想耍花招。
鐘奕銘卻隨手摘掉她帽子:“在車里就別戴帽子了,而且這帽子女孩兒戴著也不好看。”
見梅朵臉頰上粘了幾絲散亂的秀發(fā),鐘奕銘不假思索地伸手過去想幫她把頭發(fā)撥開,但她好像受到驚嚇的小貓,身子一震,背很快拱起來迎戰(zhàn)。
面對梅朵戒備的目光,鐘奕銘低沉一笑:“別害怕,我只是替你把遮住眼睛的頭發(fā)理開。”梅朵沒有說話,仍避著他,不安地絞著雙手,車內(nèi)狹小的空間讓她覺得他很有侵略感,不用抬頭也能感覺到對方正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
“說完了嗎?我可以下車了吧?”梅朵鼓著小嘴,用漠然的表情壓抑緊張的情緒。
鐘奕銘愣了一愣,對自己的道歉沒起到作用而驚訝:“我說的話,你沒聽到?”
梅朵不喜歡他這種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故意拿話頂他:“我都聽到了,我接受你的道歉,除此之外,沒什么可跟你說的。”
“你不覺得女孩兒說話應(yīng)該斯文溫柔一點?沖我嚷嚷才能消你心頭之恨是吧?”鐘奕銘不知道梅朵平常是不是這樣,但只要一跟他說話,她非得拿話刺他不可,反諷她一句。
梅朵看了看他,沒說話,表情明顯帶著不滿,卻也只是無奈地歪著腦袋。在她這樣的表情之下,鐘奕銘縱有情緒,也立即煙消云散,于是告訴她:“我找我姑父談過了,之前的事是個誤會。”
聽到這話,梅朵只是垂著眼簾,一言不發(fā)。鐘奕銘忍不住手握她肩:“我說話的時候,你最好看著我的眼睛,這是起碼的尊重。”
梅朵把他的手從自己肩上推下去:“你能不能別碰我,我不喜歡別人把手搭在我肩上,你這樣會讓人覺得你很輕佻隨便。”
這丫頭,還真是牙尖嘴利,一點虧也不肯吃,鐘奕銘心想。自己一遇到她就像火星撞了地球,說不了兩句就要吵起來。
“你媽媽的身體還好嗎?”鐘奕銘換了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