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呼吸起落,心臟好像要跳出來一樣,一下一下撞著喉嚨。尉遲千家緊緊地擠在一個角落里,雙手捂著嘴,生怕自己的呼吸被聽到。大腦因缺氧而一片空白,聽不到腳步聲,聽不到呼喝聲,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急促而有力。
應(yīng)該不會找到這里了,千家安慰自己。每次遇到難題都躲在這里,還從沒被發(fā)現(xiàn)過。這個避難所只有她自己知道,暫時可以安全了。可是,接下來怎么辦呢?
怎么辦?千家命令自己思考。難道以后就一直過這樣的日子?東躲西藏,像老鼠一樣?完全看不到方向,喉嚨忍不住發(fā)緊,眼眶被淚水包圍著。不能哭!不能哭!千家搖頭,雙手握成拳。不能哭!不能哭!千家輕輕深呼吸,調(diào)整自己的情緒。不能這么沒出息!你是殺不死的小強!
“尉遲千家!”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千家渾身一震,急忙縮得更緊。千萬不要被發(fā)現(xiàn)啊!好不容易平復的心跳,再次激動地跳動。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快點還錢吧!”外面的人繼續(xù)喊話,漆黑安靜的夜里,聲音顯得格外的響,格外的亮。“我今天就在這里等!我知道你在!你能藏是嗎?那你就藏一輩子!”
“尉遲千家!欠債還錢!尉遲千家!欠債還錢!尉遲千家!欠債還錢!”男人粗獷的聲音像咒語一樣,在千家的頭頂回蕩。
千家用手緊緊捂住耳朵,不愿聽到。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決堤。
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她如果有錢還債,又怎么會東躲西藏?
千家低頭在自己已經(jīng)褪色的帆布包中翻找,零零碎碎的硬幣撞來撞去,卻連一張紅色的紙幣都找不到。
“尉遲千家!還錢!還錢!還錢!還錢!還錢!”
千家狠狠地閉上眼睛,雙手掩面,整個人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發(fā)抖。不要再逼她了!放過她吧!
喘不過氣了,千家努力張嘴,可是卻好像忘記了如何呼吸一樣,黑夜里清冷的空氣在嘴邊徘徊,卻怎么也不肯進到肺里。耳邊嗡鳴著,大腦開始變得空白,除了外面男人的叫喊聲,什么都沒有了。一聲聲“還錢”“還錢”好似頭頂?shù)恼ɡ祝Z得她一陣一陣地發(fā)抖。
錢!錢!錢!
她要瘋了!誰來救救她吧!
“你替她還錢?你和尉遲千家什么關(guān)系?”外面的人突然吃驚地大叫。
千家渾身一震,眼淚停住。她剛剛聽到什么?幻聽了嗎?
明顯外面的人也有同樣疑問。“你要幫她還錢?好啊,現(xiàn)在就給!現(xiàn)金!五千塊!一分都不能少!”
還錢?有人要幫她還錢?誰會幫她還錢?千家越聽越迷糊,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狀況?
千家深吸一口氣,用手背蹭掉臉上的淚水,悄悄向外看去。
路燈遠遠地照在一個男人的身上,千家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但是可以看到男人的身形是非凡的挺拔偉岸。
千家極力在腦子里搜索,生命里有沒有這樣的人存在過。
同學?千家搖頭。
朋友?繼續(xù)搖頭。
老師?還是搖頭。
她應(yīng)該沒機會認識這種模特身材的男人才對。書局的顧客?也不像啊。書局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去了,除了之前一些上年紀的老顧客,都沒有什么新鮮面孔。千家看到男人將什么東西遞給對面的人。對面的人點點頭,然后轉(zhuǎn)身走了。難道那個男人真的替她還錢了?為什么? 千家傻傻地愣住。難道真的有神仙聽到她剛剛的求救了?千家忍不住抬頭向天上看,隱隱的一兩顆星,像平時一樣,再無其他。這一切未免發(fā)生得太離奇了些。
千家看著路燈下的男人。男人左右張望了一下,突然看到她的方向,停了下來。
千家心中一緊,急忙縮回角落里。
不會是什么高利貸吧?才出虎穴又入狼窩?那不是把她賣了也沒錢還?
千家低頭看著地面,一個黑色的影子慢慢向她靠近。
陸楚橋穿著一身純手工貼身裁剪的西裝,站在街心花園的兒童活動區(qū)內(nèi),四周遍布顏色鮮艷的簡易游樂設(shè)施:滑梯、蹺蹺板、搖椅、小小的人工沙坑,還有一間甚至沒有他腰高的塑料玩具房屋。
一切怪異得格格不入,讓他一秒都不想多呆下去。陸楚橋閉上眼睛,努力忍住自己皺眉的沖動。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再睜開眼,煩躁情緒已經(jīng)不見,職業(yè)標準的有禮表情,回歸那張棱角分明、俊逸冰冷的臉龐。
陸楚橋伸手,敲敲玩具房的屋頂。
幾秒鐘過去,除了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陸楚橋忍不住輕皺了下眉頭,又伸出手,敲了三下。
依舊沒有反應(yīng)。
千家縮在玩具屋內(nèi),腦子飛速地旋轉(zhuǎn)。
各種千奇百怪的畫面飛閃過腦際,之前讀過的法制新聞頭條,網(wǎng)絡(luò)上的種種聳人聽聞的傳說,還有那些變態(tài)殺人魔的介紹,像花燈一樣在腦中飛閃。
歸根到底,這男人是誰?這男人要干什么?無事獻殷勤,什么目的?
“尉遲千家。”頭頂,很近的距離,傳來一聲冰冷的呼喊。
“!”千家驚叫著彈起,毫無幸免的,頭撞在塑料屋頂上。“嗷哧。”千家捂著頭頂,痛得鼻子發(fā)酸。
一秒、兩秒……
“尉遲千家。”同樣的語調(diào),同樣的語速,同樣的平靜,男人又把她的名字念了一遍。
千家忍著痛抬頭向外看去,一個男人蹲在她對面。
遮住了月光,遮住了燈光,一雙眼睛卻寶石一樣爍爍閃亮。
男人修長的身形,單膝著地,蹲跪在她對面。嚴肅冷漠的眼睛,毫無感情的看著她。
帥哥呢,即使那么冰冷明顯的推拒感,即使那么昏黃的燈光都無法遮掩這個現(xiàn)實。如果是青天白日,這樣的男人是要傷女人心的。
對方的語氣沒有絲毫的疑問,非常確定她的身份,耍賴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千家深吸一口氣,點頭,“請問,你是?”
“陸楚橋。”男人很爽快地報上姓名。
千家點點頭,其實她最在意的,不是他是誰,而是他要干什么。“請問,有什么事?”
陸楚橋伸手,從西裝的內(nèi)側(cè)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遞過去。
“我是柏林建設(shè)的代表律師。”陸楚橋開口,說出此行目的,“明早十點,柏林建設(shè)總部八層會議室。請準時出現(xiàn)。”
千家滿臉困惑,慢慢接過陸楚橋手里的信封。
柏林建設(shè)?律師?她被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