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只有桌上放了一些干果點心,為了喜慶全都做得好看,卻不怎么好吃。何況有些糕點的味道,一聞到就覺得惡心,吃了兩三塊后只好作罷。
此時又不好沖到外頭去要吃的,萬般無奈之下,她只好乖乖回到床邊坐著。累了一整天,迷迷糊糊,也就睡了過去。
朦朧間,仿佛有人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云珂皺皺眉睜開眼,便看見了顧斐然微笑的臉。她笑笑將他推開,抱怨道:“你倒好,胡吃海喝一頓,完全不管我和孩子的死活。我餓極了,有東西可以吃嗎?”
顧斐然指了指桌子:“早料到了,讓下人備了清粥,還有你愛吃的幾樣小菜。”
云珂眼睛一亮,立刻不顧形象地沖到了桌旁,端起碗就喝粥。
顧斐然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不忘提醒她當心燙。
云珂邊點頭邊狼吞虎咽,這才覺得餓了整整一天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一陣風卷云殘,她終于心滿意足地摸了摸肚子,笑嘻嘻道:“好了,娘和孩子都吃飽了。”
顧斐然神色溫柔,用袖子擦了擦云珂嘴邊的污漬,驀然探身在她臉頰吻了一下。云珂一愣,笑容立刻僵硬。
他們是夫妻了,這樣的情景她應該早早習慣才是,只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真正發(fā)生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顧斐然亦怔了怔,很快向后退去,扯了個笑容道:“對不起。”
“不是,不要對不起。”云珂忙道,“應該我說對不起,但我只是……我……”
“沒關系。”顧斐然摸摸她的腦袋,依然如水般溫柔,“你我二人都要一個適應的過程,我都明白的。好了,今兒累了一天,吃飽了就上床睡覺吧。我去拿些被褥打地鋪,一會兒就回來。”
云珂立刻站起身拽住他的胳膊,堅定道:“睡一起。”
顧斐然挑了挑眉,捏捏她的臉:“這么快就想做我名副其實的娘子?”
“我不是……”云珂臉一紅,嗔道,“只是你不需要打地鋪,我們……我們本就該同床共枕。如果你……斐然哥哥,我會怪自己。”她語不成句,磕磕巴巴地說完了心中所想,頭卻已經(jīng)快垂到胸前了。
已經(jīng)成了親,她就不能對不起顧斐然?v使現(xiàn)在心中還不能完全的將慕容熵抹去,她也不能如此委屈了一個全心全意為自己著想的夫君。
顧斐然點點頭,忽然又壞笑道:“那除了同床,能不能……再做點什么別的?”
云珂咬了咬嘴唇,小聲道:“我看了醫(yī)書……也……也可以的……”這一切是避免不了的,她不是假意出嫁,她是真心誠意要做他的娘子,只是不想一切來得這么快。
“傻丫頭,”顧斐然笑得身子直顫,拉著她走到床邊。
“難道我是那樣的人嗎?珂兒。”他按住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柔聲道,“我會等你,用以后漫長的時間等你。”
云珂吸吸鼻子,輕輕上前環(huán)住他的腰,將頭貼在他胸前。這個人,她想,她是嫁得值得的。
八月初的時候肚子開始有些明顯了,但興許是云珂比較瘦,害喜得厲害又不怎么肯吃東西,身子看起來也就只是有喜兩三個月的樣子。再用寬大的衣裳一遮,更是瞞天過海,騙過了丞相府里所有的人。
不過也該是時候向大家宣布喜訊了,畢竟這時孩子已經(jīng)四個月大,再拖下去,早產(chǎn)的借口就會用不成。不過云珂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以后整個丞相府都會疼愛她腹中的孩子,只可惜他不是顧家的血脈。
顧斐然握著云珂的手,像是能感覺到她的遲疑,笑道:“我爹若知道自己能當爺爺了一定很開心,誰叫我那兩個哥哥不爭氣,這可是顧家的長孫。”
云珂眼中閃過一抹歉意的惆悵:“但……斐然哥哥,我總是心里覺得……”
“沒關系呀,以后你可以為我們顧家再生他十個八個,那就什么都補回來了。”
云珂不由得笑嗔道:“母豬也沒這么個生法!好了好了,我答應你不再多想,我們這就去前廳吧。正好趕上用膳的時辰,大伙兒都在。”
顧斐然點點頭,用他溫暖的掌心牽著云珂向外走去,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將到前廳時,他放開了云珂的手,狡黠地眨了眨眼,便扯開了嗓子邊跑邊道:“我要當?shù)!我要當(shù)耍?rdquo;那神情,看起來真像是自己的親生子已在云珂腹中似的。
云珂不禁也跟著喜悅起來,腳步都似乎輕快了,從而忽略了他的聲音是在何時戛然而止。但等她邁進前廳發(fā)現(xiàn)這一切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她看見了慕容熵,嘴角噙著笑但是眼神冰冷的慕容熵。
像是一盆冰水頓時將自己冷凍了起來,云珂怔怔地呆立在門口,心里咯噔一下,就什么話也不會說了。
還是顧孟啟率先反應過來,笑著張羅道:“斐然、珂兒,你們還不快點過來行禮,我正要派人去內(nèi)堂請你們,你們倒自個兒來了。”
顧斐然也回過神來,忙過來拉住云珂的手繼續(xù)向前走。云珂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真感覺自己是在一步步挪動。
“四爺,”顧斐然對慕容熵欠了欠身,抱歉道,“我們夫妻二人不知道您在這兒,剛才大呼小叫的,驚擾了。”
慕容熵無所謂地瞥了他們一眼,淡淡道:“沒驚著孩子就好。怎么著,聽你方才說的,她有喜了?”
“是啊,我方才替她把脈,確實有喜了,但還未足月。”
“是嗎?”慕容熵不知看著何方,略微沉默了一瞬,“那真是恭喜了。”
“多謝。”
“不客氣。”
云珂就站在一旁強笑著聽他們一來一往,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這簡直就像一出戲劇,上天安排好了要他們在這個時機說出這件事情,不過也好,早晚他都會知道的,只是三人這樣面對面,總是不讓人舒服。
顧孟啟臉上也有些尷尬,他本該是最欣喜的一個,可面對這樣的場景,明白人哪里還能欣喜得起來。干咳了兩聲,他對慕容熵道:“四爺,我們不如去書房吧,他們兩個孩子沒什么分寸,您不要往心里去。”
慕容熵始終噙著絲笑,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靜默著。顧孟啟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正要再次開口,卻見慕容熵指了指一旁用膳的圓桌道:“看那架勢不是要用膳了嗎?我們邊吃邊說吧。”
話說著,他就要往那邊走去,顧孟啟忙道:“可是飯桌上人多嘴雜……”
“那就吃完了再說。”
“可是……”
慕容熵驟然頓住身形,挑眉掃了顧孟啟一眼:“怎么,不歡迎我在此用膳?”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顧孟啟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您請上坐,都是粗茶淡飯,您不嫌棄就好。”
慕容熵淡淡一笑,也不客氣,便在主位上落座了。
云珂不明白他這唱的是哪一出,與顧斐然對視一眼,二人都有些莫名。
“怎么,”慕容熵坐在那兒又開口了,“你們二人可是不愿意與我同桌用膳?若不愿意,盡可回房去二人世界。”
這話說得,真真是反客為主。云珂不知怎么就笑了,拉著顧斐然就向飯桌走去:“四爺愿意與我們一起用膳是我們的榮幸,怎會不愿意。”
慕容熵面容僵了僵,轉過頭去吩咐上菜。云珂吸口氣,與顧斐然就在他正對面坐下。反正事情也不可能更壞了,那還有什么可怕的。
菜色很快一樣一樣端上來,畢竟是丞相府,雖然不如皇宮里頭奢侈,卻也很豐盛,只是有些苦了云珂。用膳的時候最容易覺得惡心,所以整個七月,她為了不惹眾人懷疑,用膳都是與顧斐然在自個兒的房里用的。家人只當是二人新婚燕爾要甜甜蜜蜜地過自己的小日子,所以也未加阻攔。今兒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害喜了,但卻非要當著慕容熵的面。
果不其然,還沒動筷,只是看著雞湯上浮著的薄薄的一層油,云珂立刻就忍不住干嘔起來。顧斐然幾乎是飛速地起身倒了杯清茶給她,又一下下地替她拍著背。慕容熵遠遠瞧著,手不知何時握緊了筷子,又緩緩放開。
“對不起。”云珂覺得好些了方對其他人致歉,“可能是菜有些油膩,不知怎么一聞著味道就難受。”
顧斐然心疼地望著她,那份關心倒也不是假裝給慕容熵看的。
“一會兒讓下人去買些青梅回來,你難受了就吃一兩顆,會好過些。”
云珂微笑著點點頭,又對顧孟啟道:“爹,可能今兒還是不能陪您用膳了,抱歉。”
“那有什么要緊。”顧孟啟心中還是喜悅的,忍不住依然在臉上掛了笑容,“吩咐下人給你做點清淡的,一會兒送你房里去。”話說完許是才覺得有些不妥,他忙又看向慕容熵道,“您別怪罪,這……這害喜,確實如此。”
慕容熵一臉的平靜,只是自顧自地夾菜,連頭都未抬一下:“要走就走,哪那么多話。”
云珂轉過頭去定定看著他,眼里仿佛有一點濕潤又仿佛什么也沒有。但只是一瞬間,她就回過頭來,對顧斐然溫柔道:“那你陪我回房吧。”
“好。”顧斐然扶她站起身,對飯桌上的眾人頷了頷首,便與她一起離了席。其實這樣走了也好,真坐在那里用膳,恐怕就食不知味了。
二人靜靜走回屋里,一路無言,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其實私心里,云珂是想在那兒多留一會兒的,她與慕容熵能夠見面的機會已經(jīng)不多,這樣同桌用膳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再轉念想想,她已經(jīng)是顧斐然的妻,果斷地離開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一直回到屋里關上門,顧斐然才慢悠悠地嘆了口氣:“我們真是選了最好的一個時機。”
云珂未做聲,趴在桌上盯著茶壺出神。早知道晚知道都是要知道,那還分什么時不時機,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他知道嗎,她腹中的,其實是他的骨肉啊,要當?shù),其實是他啊?/div>
“你說……”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云珂驀然開口道,“冷若薇她,什么時候會有身孕?”
顧斐然眉頭動了動,背抵著墻壁而站,低著頭微微鎖眉。良久,他才抬起頭來燦爛一笑:“與其關心那冷姑娘什么時候有身孕,不如關心我們什么時候會有自己的孩子。”頓了頓,他斂了笑,神色間有一絲緊張,又道,“珂兒,我們圓房吧。”
云珂猛地一怔,忙抬頭看他:“什……什么?”
“我說,我們圓房。”顧斐然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堅定,“我想你成為我真正的娘子,我想要你,我想要你我想要你我想要你。”
是自己對慕容熵的反應傷害到他了,她只顧著自己的情緒,卻忘了顧斐然也會有自己的情緒,也會擔心,也會害怕。云珂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主動伸手環(huán)住了他。
顧斐然很快緊緊將她擁住,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仍在低聲呢喃:“我要你,我要你珂兒,我要你。”
云珂收緊了胳膊,心里不是不掙扎,卻輕輕地點了點頭:“今晚,我們圓房。”
其實她已經(jīng)分不清楚自己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她覺得,圓房是對的,至少這樣可以徹底斷了自己那還心存一絲的念想。尤其是在她感受著顧斐然顫抖的身子時,她就愈加肯定自己的這個念頭。
是她還不夠好,所以才會讓顧斐然沒有安全感,才會讓顧斐然的心里難受。她欠他的太多,只要能讓他過得更好,她什么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