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曹飛跟前湊了湊:“哥們兒,別說我了,說說你唄?”
曹飛白了我一眼:“我有什么好說的?”
我撐著下巴,不懷好意地盯著他:“暗戀,我們財大氣粗的曹老板居然也干得出這么純情又庸俗的事情。”
曹飛立馬翻了臉:“你什么意思?”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我把歌詞輕輕哼唱了出來,卻故意加重了“遙遠”兩個字。
曹飛一臉恍然大悟:“你說崔遙遠。”
“要不然呢?”我翻了個白眼。
曹飛低低一笑沒說話。
曹飛這么快就默認,讓我突然間覺得沒勁,靠回椅背故意裝作黯然神傷的樣子說:“曹老板,我有一個投資計劃,你要不要考慮下?”
“說。”
“你給我出資去整個容、豐個胸,等我回來傍個大款啥的,到時我給你買跑車,就前兩天你家桌上那本雜志封面上那臺,怎么樣?”我無比認真地說。
曹飛頓時笑出了聲:“那你考慮考慮傍我怎么樣?我給你買跑車。”
我連忙搖頭:“那可不行。”
“為什么?”
我鄭重說道:“你的鼻子長得不夠挺,我怕遺傳給我兒子,不成不成。”
“任蕾!”曹飛開始吼我,“今晚你請我!”
曹飛雖然嘴上這么說著,可還是乖乖付了賬,并將我送到了家門口才開車離去。
我例行在門口捅鎖心,捅了好幾分鐘,這回新鮮了,連鑰匙都插不進去了,借著路燈仔細一瞧,我家的鎖竟然被換了。
我頭皮一麻,三少爺主動替我換鎖這么令人感動的事情,我本來是稍稍有些欣喜,再一想到自己深更半夜被鎖在了自己家門外,我頓時“欣喜”得快要落淚了。我連忙摸出手機給沈晨容打過去,誰知手機卻早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這是天要亡我嗎?
最后,就在我已經決定要步行去沈晨容家的時候,我的院門吱嘎一聲打開,頓時,我便看到了一臉陰沉的沈晨容,他皺著眉道:“晚上跟誰在一起?怎么手機還關了?”
“我的三少爺,你瞧我這一腦門子冷汗全都是你嚇的!”
我抹了把額頭的汗就勢往里頭鉆,卻被沈晨容一把拉。“別轉移話題。”
“口渴,你等我喝口水。”說完,我從他手心里逃了出去。
我拉開冰箱摸了罐啤酒猛灌了一大口,解了渴之后,我在院子里梧桐樹下的石床上坐了下來。
沈晨容緩步跟過來,在我身旁坐下。
我們兩個都沒再說話,半晌之后,我抱著腿打了個哈欠,眼皮開始發(fā)沉,向后一靠,正好是沈晨容的肩膀。沈晨容沒有動,我更不想動,于是,就這么靠著。
“怎么了你?”沈晨容開口。
“愁。”我說。
沈晨容輕輕笑了起來:“你愁什么?說來聽聽。”
我長長嘆了口氣:“愁錢。”
沈晨容笑出聲音:“就這事啊,要多少?”
我也笑了起來:“我就是想把這些年欠你的給還上。”
沈晨容語氣輕松起來:“要是真覺得欠我的,就替我把求你的事兒給辦了。”
我板下臉:“你不覺得你把如此溫馨的氛圍生生扼殺了嗎?”
沈晨容無所謂地說:“我不逼你,決定權在你。”
“你爸不會相信的。”我語重心長地說。
“他信不信是他的事兒,你做不做是你的事兒。”
“今天我遇到你爸了。”我打斷他。
沈晨容似笑非笑地望著我:“任蕾我告訴你,你要是當了叛徒,我立馬兒跟你絕交,沒商量。”說完又補了一句,“不止,我還得把這些年給你制備的東西全部沒收。”他雖然嘴上說著狠話,不過語氣卻尤其溫和。
我認真望著沈晨容:“我一直奇怪,當醫(yī)生有什么不好?”
沈晨容面無表情地跟我對視,驀地一笑:“你果然還是叛變了。”
“逃避問題。”我說。
沈晨容拿起啤酒喝了一口,似乎沒有再跟我交談的打算。
“你怎么也喝上了,一會兒不開車了?”我伸手去搶,“再說了,這是我的,你這個人有沒有衛(wèi)生意識?”
沈晨容揚著眉頭:“我不嫌棄你。”
“我嫌棄你!”我說,“挺晚的了,你趕緊回去吧。”
“要不是等你,我能這么晚嗎?”沈晨容一臉認真,“我決定今晚睡這兒了。”
后來,我跟沈晨容坐在石床上喝了好幾罐啤酒,再后來,沈晨容在我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竟然已經大亮,而我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沈晨容不知去向。
之后的幾天,我都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那感覺就像被拎到油鍋里煎炒烹炸了一般。我如此悲慘的生活經歷來源于一枚女性,就是前幾天那個新客戶林雪女士。
我給她出了十幾張效果圖,她均不滿意,理由統(tǒng)統(tǒng)很冷艷高貴外加無理取鬧。我無數(shù)次按捺下將鞋子脫下來扔在她臉上的沖動,含笑認真聽著她天方夜譚般不靠譜的提議。她不是在裝修房子,她是在迫害一個年輕女設計師的生命。我可以很鄭重地說,她也是我職業(yè)生涯中最變態(tài)的一個客戶,沒有之一。
幾個回合下來,我被她搞得精疲力竭,要生不得要死不能,甚至開始尋思著,我能不能也找個男人生個孩子休個產假什么的。
江小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對著電腦畫我最近快畫吐了的效果圖。
“蕾……蕾蕾,最最近怎么都沒你的消息?出來一起吃吃吃飯不?”江小胖這結巴真不知道還有沒有救了。
我也故意說道:“不不不了,我真真真沒時間。”
江小胖頓時不樂意了:“我告訴你,任蕾,千萬不要亂學,這玩意兒一學就停不下來。”
真難得,這句話他說得一點也沒結巴。跟江小胖東拉西扯了幾分鐘之后,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財務陳姐下班路過我的座位,“嘖嘖”了兩聲之后,抱著胳膊圍著我轉了一圈:“姑娘,去相親?”
我用崇拜的眼神望向陳姐:“陳姐,你……你怎么知道?”
陳姐靠在我的桌子上,抱著胳膊說:“一年到頭兒也不見你穿一回裙子,突然間打扮成這樣,不是去相親我就真想不出來你能去干什么。”
我挫敗地垮著肩膀,愁眉又苦臉。
陳姐將我從上到下審視了一番:“蕾蕾你這身打扮倒是沒問題,但是鞋子不對。”
我疑惑地低頭,不情愿地哼哼:“為什么?我還特意穿了雙高跟鞋。”
陳姐笑嘻嘻地說:“你還是缺少經驗吧,當你不知道對方有多高的時候,千萬不能穿高跟鞋,萬一人家不高呢,你踩個高跟鞋,讓人家看你下巴嗎?”
相個親還有這么多講究?我摸著下巴,仔細想了想方姨老公的海拔,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憑什么要我遷就男人啊?如果那人真是這個海拔,我掉頭就走。”
陳姐給了我一個高深莫測的笑:“不過蕾蕾,說不準你的白馬王子會出現(xiàn)。”
“托您吉言。”我拱手道。
下了樓,我沒遇見白馬王子,卻碰上了傳說中的掃把星。
平常遇到這種有順風車坐的好事,我基本上是像一陣風般撲過去的,可今天我只能是踩著高跟鞋艱難地緩緩靠近。待我好不容易走到跟前,沈晨容明顯皺起了眉頭:“你這是要去唱戲嗎?”說完又斜了我一眼,“還有,不會化妝別瞎折騰,大白天看著都挺嚇人的。”
“我就擦了一點兒粉底,你至于嗎?人身攻擊。”我不客氣地回嘴,靠向車身,“找我有事?”
“今天可是老爺子特意吩咐我來接你過去吃飯的。”沈晨容持續(xù)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我,仿佛在看動物園里展覽著的變異怪物。
我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我晚上有事,麻煩你跟首長說一聲,我去不了了。”
“你能有什么事?”沈晨容冷冰冰地說。
原本我不想跟沈晨容說自己去相親的事情,一則他會毫不留情地損我,二則他一定不遺余力地攪和。真是個海拔到我下巴的也就算了,可萬一遇到個來電的,我豈不是虧大了?
不過,我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他,萬一真遇到個驚嚇指數(shù)頗高的相親對象,至少沈晨容還能替我解個圍。
于是,我對他實話實說,說完補充道:“我想了想方姨她老公的長相還有稀疏的頭頂,估摸著到時你還真得幫我脫身。”
沈晨容痛快應下。
到了目的地,沈晨容的車子就停在了茶藝館的路對面。方姨的兒子給我發(fā)了條短信說路上塞車,讓我多等幾分鐘,我便挑了個靠窗并且正好可以看到沈晨容的車子的位置坐了下來。
十分鐘不到,一枚異性站到了我面前,目測完他的身高再一結合長相,我真的希望自己現(xiàn)在可以有孫悟空的絕世本領,能一下子把路對面的沈晨容連人帶車給變消失掉。
“任蕾你好。”對方長相斯斯文文,最重要的是,頭頂毛發(fā)茂盛。
“你好,請坐。”
如今在這剩女漫山遍野的局勢下還能出現(xiàn)如此優(yōu)質的相親對象,真是讓我覺得這個世界突然間玄幻又美好。
這時,我的手機響起來,果然是沈晨容,我立即按掉,可是轉眼間又響了起來。我接起來不管沈晨容說什么,哼哈一通之后,匆匆掛斷,甚至想了下把手機拿到桌子下關掉。
這時,方姨的兒子說話了:“我們很小的時候見過,可能你不記得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還真是沒什么印象了。”
方姨的兒子給我的杯子里續(xù)了些茶水:“任蕾,你能不能幫幫我?”
這是相親男女應該有的對話嗎?我疑惑地望向他,他低頭尷尬地笑了笑,才又重新抬頭望著我說:“其實我有女朋友。”
玄幻的世界不再玄幻了,只剩下一地的狗血,不過,總算是在情理之中。
我勉強掛起笑容:“那你為什么還要出來相親呢?”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因為我的女朋友離過婚,還有個小孩,我媽一直不同意我們交往。這次,我是根本不愿意相親的,可是我媽用絕食威脅我,我實在是沒辦法了。”說完,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笑了笑:“你放心,我會跟方姨說是我沒看上你的。”
他也笑了,似乎松了一口氣,我低頭喝了口茶水,卻不小心燙到了舌頭。
又跟方姨的兒子閑聊了幾句,竟然一時之間把路對面等在車里的沈晨容給忘記了。我連忙側首,卻瞧見車仍然安安靜靜地停在那里,我頓時松了口氣?墒沁@口氣還沒松到底,我的后肩就被人戳了兩下,一回頭就是沈晨容冷到快起冰碴兒的臉。
“懷孕了還到處跑,像話嗎?”這是沈晨容說的第一句話。
對面的方姨的兒子聽到這話倒抽了口涼氣,我回頭尷尬地扯著笑臉:“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兒還有點事兒就先走了。”
方姨的兒子一臉迷惑。
沈晨容仍舊板著臉:“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你還出來相什么親?”說完,他微笑望向方姨的兒子,“都是家里逼的,這做晚輩兒的也有難處啊,對不起,耽誤您的時間了。”
方姨的兒子仍處在呆滯的表情當中無法自拔。
我拉著沈晨容就往外走,誰知道方姨的兒子在背后喊:“要不,還是我跟我媽說我沒看上你吧,先幫你解圍,我再想辦法。”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