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受到鼓勵,齊聲高和:“一舉滅明!入主中原!”
皇太極話鋒一轉(zhuǎn):“英勇的戰(zhàn)士就是我們的一切,你們愛惜牛馬莊稼,更要愛惜你們的將士,守護他們的家人!將士為國犧牲,更應(yīng)善待遺孤!”
一言落下,鰲拜等人帶著將士齊聲高呼,寨桑明顯精神不濟,不明所以地擦著冷汗。
皇太極冷眼旁觀寨桑,起身走到他面前,語氣平淡卻透著不容違抗的魄力:“寨桑,科爾沁是我大金最得力、最忠心的盟友,我希望你以身作則,當個英勇果斷的首領(lǐng),不要再被人隨意擺弄,知道嗎?”
寨桑心生膽怯,,忙不迭地回應(yīng):“是!這次只是海蘭珠這孩子為了情愛一時想不開要追隨亡夫而去,這是個意外,大汗金玉良言,寨桑定然銘記于心。”
皇太極見寨桑如此,知道火燒殉葬的事必然不是他的意思,有感一部之長竟然如此糊涂,不由得嘆了口氣。
“謝謝你,大飛鷹。”
玉兒躲在帳篷后遠遠看著這一幕,皇太極如日中天,果敢強勢讓人不敢直視。他是玉兒那顆少女心扉小小世界里最明亮的太陽、最強健的雄鷹。
正在玉兒對皇太極欽慕不已的時候,蘇瑪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拉住她就走。
“格格,大福晉叫你過去呢!”
來到賽琪雅的帳幕內(nèi),就看到賽琪雅一臉怒容,臉色鐵青地坐在案桌后,玉兒心知不好,但是覺得自己坦蕩,沒什么好害怕的。
賽琪雅一見玉兒,怒氣更盛,大喝一聲:“跪下!”
玉兒依言跪下,表情仍是不服倔強。
賽琪雅見她這樣,更是痛心:“我上輩子到底作了什么孽?怎么今生丈夫不忠,女兒不孝!我為族人除害,你卻找外人來和我作對,還連累你額祈葛受責!我……我真是白疼你了!”說罷又指著蘇瑪罵道,“還有你,格格偷跑出去,你也知情不報?”
蘇瑪嚇得撲通跪倒在地,渾身抖似篩糠:“是,請大福晉恕罪!”
玉兒見此再也忍不住,咬牙辯白道:“額娘別怪蘇瑪了,要怪都怪女兒,若非額吉出手狠毒,女兒也不會出此下策!”
“你住口!”賽琪雅胸口一痛,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為了一個賤人竟然對自己出言不遜!
玉兒卻還不依不饒,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傷疤,急切道:“額吉還記得這道傷痕嗎?女兒小時候給毒蛇咬傷,是海蘭珠姐姐冒死為我吸毒我才僥幸活過來!我十三歲那年騎馬出去玩摔斷了腿,是她背著我在大漠走了一天一夜!如今她有難,女兒豈能見死不救?”
賽琪雅絲毫不為觸動,冷笑著說:“你以為她真心對你好嗎?要不是她帶你到樹林去玩,你豈會給毒蛇咬了?要不是她嚇著你的馬,你豈會給馬摔下來?你一次又一次因她受傷,若非她存心害你,就是天生克著你!”
玉兒見她根本不講道理,只得強壓怒火:“額吉這么強詞奪理,女兒也無話可說,要怎么處罰我,隨便額吉吧。”
賽琪雅幾乎氣結(jié):“你!”
兩母女各執(zhí)己見,誰也不肯讓步,氣氛陷入膠著,蘇瑪?shù)热吮谎昙俺佤~,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多話。
半晌,賽琪雅似乎冷靜了下來,看著倔強的女兒深深嘆了一口氣,對烏蘭和蘇瑪?shù)热藫]一揮手:“你們都出去吧。”
“是。”眾人應(yīng)聲退下,帳篷里只剩下了玉兒和賽琪雅兩個人。賽琪雅走到玉兒面前,將她扶起,愛憐地看著她:“玉兒,額吉知道以現(xiàn)在的你,很難理解我所做的一切,但請你相信,額吉才是真心待你好的人!”
玉兒不以為然,冷哼一聲。
賽琪雅長嘆一聲:“賽達法師早就算出,五十年內(nèi),科爾沁草原將會出一位母儀天下的女子!那位女子,就是你額祈葛的女兒。哼,那個塔娜,早就聽說了這事,所以任我怎么對她,她都能忍辱偷生,目的就是想靠海蘭珠,為他們扭轉(zhuǎn)乾坤!”
玉兒驚訝道:“你說什么?”
賽琪雅慈愛地握起玉兒的手:“玉兒,額吉不允許任何人成為你的障礙,額吉相信,整個草原上,只有你,才有資格成為母儀天下的人!”
玉兒簡直難以置信:“你千方百計要害海蘭珠姐姐,是怕她成為我的障礙?”
賽琪雅點點頭:“你從小就是科爾沁的福星,我跟你額祈葛從小就栽培你,我們相信,你將來的夫君一定是人中之龍!皇太極雄才偉略,將來定能一統(tǒng)天下!”
說到激動之處,賽琪雅眼睛直盯著玉兒,一字一句萬分篤定:“他是你命中注定的人!你居然讓他去救你的克星?簡直愚不可及!”
玉兒被母親的話說得一愣。
賽琪雅微微一笑:“不過,額吉倒是沒想到皇太極居然這么聽你的話來救人,這也算是意外的收獲!告訴額吉,皇太極是不是喜歡上你了?”玉兒一驚,紅著臉慌亂推托:“額吉!你說到哪里去了?大汗他……他是姑姑的夫君呀!”
賽琪雅不以為然:“那又如何?你額祈葛安排哲哲嫁給皇太極,一是為了科爾沁,二也是為了你將來嫁給皇太極鋪路呀。”
玉兒驚慌失措地抬起頭:“什么?你們怎么可以這樣對姑姑?要我去搶姑姑的男人?”
賽琪雅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你早就喜歡上皇太極了,你以為額吉不知道嗎?”
玉兒聞言更是慌亂,低下頭不敢去看賽琪雅。
賽琪雅傲然:“喜歡的東西就要去爭取,這才是我賽琪雅的女兒!”
玉兒只是低頭不語,心中被母親的話擾得一片混亂,忐忑不安。
在另一邊塔娜的帳篷內(nèi),海蘭珠躺在床上仍是昏迷不醒,塔娜拿著手帕,心疼地為死里逃生的海蘭珠擦著臉。
看著女兒蒼白的面容,塔娜一臉心疼,百感交集,腦海中不;叵胫@些年忍受的種種委屈和痛苦,最后浮現(xiàn)在腦海的畫面,竟是皇太極緊抱著海蘭珠,一臉疼惜的表情。
想到這里,塔娜的表情悲傷中多了一分仇恨,望著海蘭珠的臉,突然神經(jīng)質(zhì)地一笑。
守在一邊的阿古拉見母親表情怪異,忍不住關(guān)切問道:“額吉,你怎么了?”
塔娜沒有回答,只是一遍遍撫摸著女兒的臉頰,眼神中閃過一絲詭秘的恨意:“天—意—難—違!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呵呵呵,呵呵呵。”
從賽琪雅的帳篷出來,蘇瑪見玉兒竟然沒有受到責罰就安然出來了,驚喜地趕緊迎了過去。
“格格,大福晉原諒你了嗎?她怎么說?”
玉兒只覺心煩意亂,揮了揮手不肯多說:“我心里煩,你別問了。”蘇瑪再不肯多言,跟在玉兒身后隨她四處閑晃。
玉兒悶悶不樂地一直走,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牧場附近,百無聊賴地靠在柵欄上看無數(shù)牛羊。
突然一個人影闖入玉兒的視線,讓她不由得一凜。蘇瑪察覺異狀,關(guān)切地問:“格格,你還好吧?”
“我沒事。”嘴里這么說著,玉兒的目光卻緊盯在前方塔娜忙碌的身影上。
塔娜正清理牛糞,一身臟臭,又熱又累,玉兒看在眼里,和母親的富貴榮華相比,有如天壤之別,不勝欷歔。
玉兒不理解地喃喃自語:“額吉高高在上,她卻如此卑微,她那么善良,怎么看,都不像額吉說的那樣呀。”
蘇瑪不解:“大福晉說什么了?”
塔娜好不容易整理好牧場,直起腰正要休息一下,抬頭卻看見玉兒正望著這邊,趕緊擦了擦手,急急上前跪下拜謝。
塔娜一臉懇切:“格格,謝謝你救了海蘭珠!”
“姨娘快起來!”玉兒趕緊把她扶起,話語中充滿歉疚,“都是我額吉,你們母女才吃了那么多苦,我該向你們道歉才是!”
塔娜緊張得連連擺手:“格格千萬別這么說,這些年來,只有你還當我們母女倆是人!不管受多大的苦,我都能忍。只是海蘭珠……出生以來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我實在對不起她。”
想到海蘭珠姐姐的種種苦楚遭遇,玉兒也覺得痛心:“姨娘別這樣說!長生天保佑你們,一定會苦盡甘來的!”
塔娜露出卑微哀傷的神色嘆息道:“我這輩子算是完了,可海蘭珠還年輕,我不忍心她跟我一樣,格格,求你念在姐妹之情,求大汗帶她離開這里吧。”
玉兒沒有想到塔娜竟然有此一求,驚訝地愣住:“我?”
塔娜上前拉著玉兒的衣角,泫然欲泣:“我求求你了。大汗一走,海蘭珠還是會沒命的,她只有離開這里才有活路。你就好人做到底,幫海蘭珠離開這里吧。”
玉兒腦中霎時閃過母親的警告,但只是一念而過,看著塔娜悲傷蒼老的面容,回想起海蘭珠對自己的種種關(guān)懷,玉兒下定了決心,動容地緊握住塔娜的手:“你放心,我一定會幫海蘭珠的。”
塔娜千恩萬謝地跪下,低頭不住叩謝,讓玉兒不知所措,趕緊要扶。然而玉兒卻沒有看到,在那謙卑緊低的頭下面,塔娜的嘴角卻閃過諱莫如深的笑意。
天色漸晚,皇太極帶著鰲拜等人只得在科爾沁部落安營扎寨,準備休息一夜明日再回前線與大部會合。
安頓完了軍務(wù),皇太極一個人往樹林中散步,一路沉思著眼前的戰(zhàn)局。突然,一抹鮮艷亮色在視線中出現(xiàn),皇太極訝異地抬起頭,就看見前面不遠的湖水對面,緩緩升起了無數(shù)的天燈,跳躍的火光在暗色的天幕下溫馨明亮,映得湖水一片橘紅。他忍不住好奇地走了過去。
在湖對岸,海蘭珠點燃手中最后一盞紙燈,看著它冉冉升起與其他天燈匯入夜色,雙手合十跪下,虔誠地禱告:“長生天,請您告訴我,我還能再見到卓林嗎?”
話音一落,天空中突然刮過一陣怪風,許多天燈著火,紛紛墜入湖中,火光熄滅!
海蘭珠呆了半晌,才瘋了似的沖入湖中,想要打撈那些墜落的光芒,并悲傷地呼喚著愛人的名字:“卓林!卓林!”
然而火光漸漸熄滅,任憑海蘭珠在水中如何亂找,直至渾身濕透,撈上來的也只有模糊一片的爛紙。
看著手中破滅的希望,海蘭珠悲痛欲絕:“為什么……為什么……難道,我真的是個不祥的災(zāi)星?真是我這個災(zāi)星害了你嗎?長生天呀,如果我真是災(zāi)星,你就懲罰我,讓卓林平安吧!”
在她的身后,皇太極靜靜看著這一切,不免動容。如此柔弱的女子竟然堅韌癡情如此……真是世間罕見。我皇太極大權(quán)在握,縱橫天下,是人中之王,可是,卻不見得有人肯對我情深如此……
皇太極默默感慨地看著海蘭珠柔弱的背影顫抖哭泣,心生不忍,卻不愿打擾,只是默默守望。
入夜后,皇太極才回到自己休息的帳篷,一進來就看到玉兒和蘇瑪恭敬地在門口行禮,像是等候已久,身后還準備了大批禮物。
“大汗!”
皇太極不知玉兒何意,不動聲色地在案桌后坐下,呼喚她道:“坐吧!”
玉兒不肯坐下,倒是拿起一份禮物恭敬地呈給皇太極,感激道:“謝謝你救了我姐姐!這圍脖是羊毛織造的,耐風雪,特別暖和!”
皇太極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隨口回答:“好。”
玉兒接著大獻殷勤:“還有這些補品,是額祈葛和額吉送給姑姑補身安胎的。姑姑她一切安好嗎?”
皇太極點頭:“她來信說一切平安,可惜戰(zhàn)事吃緊,我還不能回去看她。”
說著,皇太極大概思慮起遠方懷孕的妻子,不無內(nèi)疚地嘆了口氣。
玉兒見皇太極疼惜妻子,故意循循善誘道:“姑姑孤零零在盛京,一定很寂寞。”
皇太極心念一動,看著玉兒微微一笑:“哲哲最疼的就是你,不如你來盛京暫住,幫我多陪陪她?”
玉兒正中下懷,開心地立刻回答:“好呀!”
然后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提道:“不過,我可以多帶一個人去嗎?”
皇太極一愣:“誰?”
玉兒一臉誠懇,生怕皇太極不允特意加重了語氣:“我姐姐,我不放心丟下她一個人!”
皇太極一怔,想到海蘭珠在湖邊哭泣的身影,心下一片柔軟,立刻爽快地答應(yīng):“當然可以,你帶她去盛京散散心吧!”
玉兒大愿得償,欣喜地行禮道謝:“謝大汗!”
皇太極微微一笑,想到海蘭珠,突然有種莫名的喜悅。
得到皇太極的允許,玉兒興高采烈地趕忙跑到海蘭珠的帳篷告訴她這個好消息,沒有想到卻被海蘭珠一口回絕。
海蘭珠一臉堅決地再三搖頭:“我不去盛京,我要留在科爾沁!”
玉兒不解,焦急勸慰:“盛京有許多好玩的好吃的,干嗎不去?我一個人玩不盡興,你就陪我一下嘛!”
塔娜也在一邊勸海蘭珠:“你在這里觸景傷情,還是出去走走好!”
海蘭珠只是黯然地搖頭:“我不走!我要留在這里等卓林回來!”
玉兒聞言不禁看了塔娜一眼,只見塔娜滿臉焦急,眼中滿是擔心。無論如何,只是帶著海蘭珠離開這里,才能讓她安心。
玉兒拍拍塔娜的手,眼神示意她安心,隨即挨著海蘭珠坐下輕聲安慰:“我知道你對卓林大哥的情意,可在這里干等,要等到何年何月呢?說不定卓林大哥流落在外,正等著你去找他!我們跟著大汗的軍隊,更方便打聽他的下落……”
塔娜一聽也是連連稱是:“對!這邊只要有卓林的消息,我就讓阿古拉馬上去通知你!”
海蘭珠聽了微微有些動搖,但是眼神中還是猶豫。塔娜見狀更是急切:“女兒你聽我們勸吧,你待在科爾沁,賽達法師他們一定又找借口害你!你要再出事,額吉……額吉真受不了的!”說到動情處,塔娜突然跪到地上,含淚看著海蘭珠,“你就當額吉求你了!”
玉兒和海蘭珠大驚失色,海蘭珠趕緊去扶母親:“額吉你別這樣,快起來,快起來!”
然而塔娜仍是落淚不肯:“你不答應(yīng),我就不起來!”
玉兒在一邊更是心焦,趕緊勸海蘭珠:“姐姐,你就答應(yīng)了吧!”
海蘭珠再不忍心讓母親擔心,只得點了點頭答應(yīng)下來。
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眼玉兒帶著海蘭珠來盛京皇宮住下,已過了五個月有余。天氣日漸轉(zhuǎn)涼,玉兒帶著蘇瑪看了一眼天空中飛的鴻雁,轉(zhuǎn)而朝一條紅色長廊走了過去。
走到一間寢室前,玉兒隔著窗戶朝里看去,只見一個衣著素凈的纖細女子正在伏案寫字。
玉兒微微嘆了一口氣,海蘭珠姐姐實在情深,以至于到盛京數(shù)月每天都只是在一遍遍為卓林抄寫經(jīng)文祈福。
想到這里玉兒推門走了進去,故作嗔怪:“你果然又在這里抄經(jīng)!”
海蘭珠聞言抬起頭,見是玉兒趕緊迎了過來,心心念念的卻還是情郎的音信:“聽說大軍回京,有卓林的消息嗎?”
玉兒黯然地搖搖頭:“還沒找到呢。”
聽到這個消息,海蘭珠的臉龐一下子暗淡下來,落寞的神情使得消瘦的臉龐更顯憔悴。她默默把手放上脖子上的葫蘆項鏈,難掩傷感。
玉兒不忍心見她如此難過,拉過她的手柔聲寬慰:“我始終覺得,卓林哥哥身手了得,只是一時失蹤而已,早晚會找到他的!”一旁的蘇瑪也趕緊應(yīng)和:“對!你每天都抄寫心經(jīng)祈福,菩薩一定會如你所愿,讓你們夫妻團聚。”
海蘭珠知道他們是為自己好,只得苦笑:“但愿如此吧。”
玉兒想讓海蘭珠換換心情,趕緊興致勃勃地換了話題:“近來天氣好,該出去走走,多爾袞約了我明天上山游玩,你一起來玩吧!”
海蘭珠無奈苦笑:“我還是不去了,免得你們小兩口玩得不盡興。”
玉兒失笑,做出要惱的樣子:“姐姐你說到哪里去了?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海蘭珠輕笑一聲:“你當初恨死他,現(xiàn)在不也跟他一起去玩了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相信多爾袞總有一天能打動你的!”
玉兒不以為然:“本格格跟他交朋友已經(jīng)是天大恩賜了,想再進一步絕對是太陽從西邊起!”
海蘭珠見玉兒說得如此篤定突然一怔:“為什么?難道……你心里還想著……大飛鷹?”
玉兒被問得一啞,低下頭不知如何回答。
蘇瑪則更是疑惑不解:“什么大飛鷹?”
不想面對這個話題,玉兒故意岔開話:“哎呀,差點忘了姑姑約了我們喝茶!走吧!”
海蘭珠知道玉兒在逃避,也不愿意把話挑明,只得嘆了口氣,暗暗搖頭。
已經(jīng)深秋時節(jié),但是今天暖陽當空,天氣很好。來到皇宮內(nèi)的花園中,只見圓桌上已經(jīng)擺放了各色糕點,玉兒正奇怪哲哲怎么還沒有到,就看到哲哲大腹便便,由侍婢阿納日攙扶緩緩走來。玉兒拉著海蘭珠趕緊請安:“福晉吉祥!”
哲哲心情大好,笑容滿面地回答:“快起來!”
玉兒站起身立刻恢復(fù)了頑皮本色,親昵地湊上前去拉住哲哲的手:“姑姑今天氣色很不錯!”說著又低頭靠近哲哲的肚子,輕輕地摸了又摸,“我是玉姐姐,我又來看你啦,你今天好嗎?”
海蘭珠和蘇瑪對視一眼,都忍不住輕笑起來。
哲哲故意輕輕敲了玉兒一記,笑容滿面:“你呀,都可以嫁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說著她伸伸腰,奇怪地感慨,“奇怪了,我最近怎么動不動就想睡?”
玉兒笑嘻嘻地道:“姑姑快要生了,當然要多睡多吃,養(yǎng)精蓄銳!”
哲哲被她逗得撲哧一笑:“聽你說得我好像要上陣殺敵似的,不過生育確是女人的戰(zhàn)爭,生死榮辱就在一線之間。”
海蘭珠有所感觸,上前恭恭敬敬地送上手抄經(jīng)文,低首道:“這是我親手為福晉抄的金剛經(jīng),祝愿福晉一切平安。”
哲哲看是海蘭珠,面有嫌惡眉心一皺,只作不見沒有接過經(jīng)書,自顧自在圓桌邊的椅子上坐下。阿納日心領(lǐng)神會地趕緊提點海蘭珠:“有喪在身者,紅白相沖,會犯忌諱的!”
這話正點中了海蘭珠的痛處,她情急地沖口而出:“不,卓林還活著,我……”
話已出口方覺得失禮,海蘭珠趕緊停下,緊咬住嘴唇低頭不語。
玉兒見氣氛僵住,趕緊出來打圓場:“蘭珠姐姐也是一片孝心,姑姑你一定明白的,哦?”
哲哲撫摸著肚子,故作大方一笑:“當然,我也相信卓林平安無事。阿納日,收下吧!海蘭珠,謝謝你了。”
玉兒松了一口氣,趕緊示意蘇瑪把準備的糕點端過來。
玉兒端著糕點放到哲哲面前:“姑姑你看,這些餅是我親手做的,又甜又香,嘗嘗吧!”
蘇瑪附和:“是呀福晉,我們格格為了做給您吃,費了好大工夫呢。”
哲哲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微微一笑:“嗯,好吃。我近來總是愛吃甜的,玉兒真知我心意!”
玉兒更是嘴甜說道:“我聽說孕婦愛甜的話,生的多半是兒子!”
哲哲難掩喜色:“真巧,法師也預(yù)言我肚里的是個阿哥呢!”
玉兒順勢夸贊:“呵,難怪姑姑心情這么好!”
玉兒和哲哲聊得高興,轉(zhuǎn)眼就把剛才的不愉快忘了,海蘭珠在旁默默賠笑,不時失神地望向干凈的天空。
不知不覺聊了幾個時辰,眼見天色昏暗,沒有盡興的哲哲拉著玉兒回宮陪自己吃晚飯,海蘭珠識趣地告退,自己一個人走回住處。
盛京皇宮頗大,海蘭珠一邊走一邊失神地想著卓林的事,不知不覺竟然走錯了路,來到一條陌生的長廊上。海蘭珠四下看了看,準備退回去重走,突然看到幾名侍衛(wèi)推著一輛木頭車走了過來。海蘭珠低頭避讓,待車走近,才發(fā)現(xiàn)木頭車上竟然躺了一個人,被一張白布從頭蓋到尾。
海蘭珠心有不忍,默念心經(jīng)略略停下腳步,為這個不知名的可憐人兒祈禱。
哪承想木頭車上那人突然伸出一只手臂,一把抓住了海蘭珠的手!
海蘭珠嚇了一跳,驚叫出聲。侍衛(wèi)不知何故,趕緊停了下來:“什么事?”
海蘭珠驚魂未定,哆哆嗦嗦地指著車上的人:“這……這……上面是……”
侍衛(wèi)見來人不曾見過,又不是宮女打扮,不知道底細,只得乖乖回答:“是名宮女,已經(jīng)病死了……推出去葬了。”
海蘭珠一驚,分明看到那只抓住自己的手還在顫抖,連忙開口:“不,她還沒死……”
不等侍衛(wèi)開口,她一步上前掀開了蓋在車上的白布,只見一名面容蒼白、氣若柔絲的少女躺在車上,雙眼微睜,嘴唇微微開合著:“救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