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見她如此拘謹,不覺好笑。此時,樹上的鳥巢中傳來一聲一聲愉快的鳥叫,海蘭珠不覺望上去,忍不住淡淡一笑,一轉頭,卻見皇太極凝望著自己,趕緊避開他的目光。
皇太極忍不住上前:“你終于笑了?你笑起來,真好看!”
海蘭珠連忙低頭去端走廊上的茶盤:“奴婢要送茶給福晉,奴婢先告退了。”
海蘭珠轉身就走,皇太極卻一手捉著她,拉近,輕輕拿去她發(fā)上黏著的白羽毛,柔聲道:“我每次看到你,你總是那么狼狽。怎么?你很怕我?那一晚,我真的喝醉了,嚇著你了?”
皇太極毫無避忌地看著海蘭珠,海蘭珠嚇得低下頭:“當晚的事情奴婢已經忘了,請大汗別放在心上。”
皇太極別有深意地一笑:“如果,我放在心上了呢?”
海蘭珠大驚,推開皇太極,慌忙跑去。皇太極失落地望著海蘭珠離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而不遠處,哲哲撫著胸口躲在長廊的轉角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
是夜,哲哲滿懷心事地坐在寢宮中,一邊的小格格又在哭鬧,奶娘抱著她,又呵又哄。
哲哲聽著哭聲更覺心煩,擺手吩咐奶娘:“抱她去睡吧!”
奶娘見哲哲心煩,忙欠身行禮,抱著格格離去。
阿納日鑒貌辨色,已猜到哲哲是為今日在宮中長廊所見之事氣惱,想出言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
“福晉……”
哲哲苦笑著擺手,示意阿納日不要多言。然而滿心黯然卻揮之不散:為什么,男人的心,總是不知足?見一個愛一個?
宮中女人的漣漪在貌似和氣安然的盛京深宮隱隱埋了下去,然而前朝的戰(zhàn)火卻再度點燃起來。
盡管已經達成和談盟約,明朝卻派兵突襲了中原與草原接壤的邊境駐軍,因為事前并無應戰(zhàn)準備,金國士兵死傷慘重,節(jié)節(jié)退敗。
以代善、莽古爾泰為首的領軍將士滿腔不滿地負傷回朝,要求派援軍迎戰(zhàn),報復此次的突襲。一時間盛京大殿布滿陰霾,氣氛緊張。
莽古爾泰在議政大殿依然穿著軍裝鎧甲,怒氣未消:“大汗,再不出兵,怎么跟死去的兄弟交代?”
眾臣聽聞死傷慘狀,激憤嘩然。
皇太極也感驚怒:“才議和沒多久,他們居然出爾反爾!”
多鐸激動地應和:“咱們現(xiàn)在就派兵出戰(zhàn),為兄弟報仇!”
索尼見局勢朝一面倒,知道一眾將領報仇心切,盛怒之下必然易出差錯,趕緊上前進言:“明軍突然進犯,一定是有備而來,貿然出兵,只怕給他們借機大舉入侵!”
聽到索尼之語,皇太極似被一言驚醒,總算冷靜下來。
皇太極思慮著看向索尼:“你覺得該如何?”
索尼一拱手:“一面議和拖延時間,一面探清明軍虛實,再謀對策!我軍征戰(zhàn)多年,極需休養(yǎng)生息再謀大業(yè),眼前的戰(zhàn)事可免則免!不能傷了元氣。”
皇太極深覺有理,正待答應,這時宮門外傳來一陣朗朗大笑,多爾袞一身戎裝,滿是酒氣地走了進來,一雙醉眼不敬地看著皇太極,似笑非笑:“又是議和……皇太極你這縮頭烏龜!當日你若肯聽我的,豈會中人家假議和的圈套?哈哈哈!”
皇太極看多爾袞竟然敢如此不敬,面色大變。
多鐸急忙上前拉住多爾袞:“哥你喝多了!”
“我沒醉!我沒醉!”多爾袞揮開多鐸怒意未消地指著皇太極,“你是大金國的千古罪人!父汗不會饒恕你的!”
皇太極一拍座椅,高聲怒喝:“來人,給我把這個醉鬼拖出去!”
見士兵要上前擒多爾袞,多鐸攔在前面亮出身上的佩劍氣勢洶洶一聲怒喝:“誰敢!”
皇太極見狀更覺憤怒:“多鐸!你和多爾袞今天是要反我嗎?”
多鐸見勢不好,收起佩劍回身對著皇太極一拱手:“大汗!今日是多爾袞飲酒失態(tài),請你諒他報國心切,不要與他計較!我這就帶他離開,等他酒醒必然帶他前來謝罪!”
說著趕忙扶走了多爾袞,皇太極也不好多作發(fā)難,一口怒氣憋在胸口更覺氣惱。
“多爾袞雖然出言不遜,但是報國之情甚合我心。如今明軍公然挑釁,如果我們不果斷回擊,必然失信于結盟的部落,失信于重創(chuàng)的士兵,還請大汗三思!”代善也是主戰(zhàn)一方,再次請戰(zhàn)進言。
“沒錯!父汗在的時候,我們幾時做過縮頭烏龜!從來只有我們犯人,誰人敢來犯我!”阿敏也不滿皇太極的消極態(tài)度,出言議道。
“我寧可戰(zhàn)死,也不愿躲在盛京!”剛從前線回來的莽古爾泰更是恨不能立刻復仇,自然響應眾人。
皇太極見三位輔政兄長都贊成立刻應戰(zhàn),一時壓力倍增,理智告訴他此刻貿然回擊絕對不是好主意,但是如果現(xiàn)在他建議忍讓,必然會有顛覆宮廷的危險。
沉思片刻,皇太極大手一揮做出決定:“不必多說了,明日我親自帶兵去探敵營!”
次日天沒有亮皇太極便輕裝帶著幾名親衛(wèi)和阿敏等人駕輕騎孤身前往盛京城外的戰(zhàn)場。
在一處險峻的山崖俯身探望下去,只見不遠處的山谷真是明軍扎寨休息處,四處都飛揚著明字軍旗,幾乎遍布整個山谷,不僅有好幾處馬圈,還有一整片的紅衣大炮。
阿敏見狀破口大罵:“奶奶的!袁崇煥果然是來真的!”
皇太極大感不妙,一時之間也沒有對策,只得帶著眾人先下山回到前線的軍營中。
正在營地商討應對的策略,多爾袞策馬趕來,入賬后一個箭步向皇太極跪下,拱手道:“多爾袞昨夜醉后失言,冒犯大汗,請大汗治罪!”
皇太極冷冷看了多爾袞一眼:“我這會兒沒閑工夫治你的罪!”
多爾袞不肯起身,繼續(xù)進言道:“剛才我也去前線視察過,袁崇煥大軍來勢洶洶,戰(zhàn)力絕對在我軍之上數(shù)倍。不過眼下兵臨城下,只有放手一拼了!”
“放手一拼?”皇太極略一沉吟,“誰去?”
眾將聞言皆是遲疑,這一戰(zhàn)幾乎就是去送死無疑。
多爾袞朗聲回道:“我!”
皇太極驚訝地看了一眼多爾袞,一口回絕:“你不行!”
多爾袞拱手:“我行!我每天練兵,就等這一天!”
“你有勇無謀,還中過袁崇煥的空城計!我怎能再讓你領兵?”
“就因為我中過他的計,清楚他的手段,沒人比我更適合!”
“連我都沒有絕對的把握,你更不是他的對手!”
多爾袞不服地看著皇太極,沉聲道:“如果我能打敗大汗,是否就能打敗他?”
眾人聞言驚愕不已,不知道這個剛剛前來請罪的多爾袞,又要做何冒犯舉動。皇太極更是氣憤地瞪著多爾袞。
多爾袞一直跪在地上,此時更是低頭抱拳誠懇道:“多爾袞懇請大汗跟我比試一場,若我贏了,就讓我領兵!行嗎?”
皇太極只作冷笑:“哼,你這么有把握?若你輸呢?”
“任憑軍法處置!”
話已至此,皇太極冷瞪一眼,終于點頭應允:“好!要比什么隨你挑!”
“就比打獵吧!”
“好,就一炷香的時間!我跟鰲拜一組,你跟多鐸一組,在樹林繞一圈,箭射光了,獵物多者為勝!”
比試的場地就定在軍營外的密林,皇太極、多爾袞背著弓箭快馬奔馳,你爭我逐,各不相讓。
數(shù)頭山羊在前跑,皇太極、多爾袞從后追趕,接連發(fā)箭。
而另一處,多鐸、鰲拜馬后各自拖著大堆獵物,仍不斷發(fā)箭,戰(zhàn)況激烈。
彼時一炷香已經燒了一半。戰(zhàn)況激烈,多爾袞對著草叢中的騷動瞄準,利箭夾著風聲飛出,準確地射中了草中躲避的野兔。
多爾袞忙跳下馬,收拾戰(zhàn)利品。就在他身后不遠處,皇太極躍然馬上,看著這邊的多爾袞,舉起手沉著拉弓……
感覺到耳后一道風聲,多爾袞回頭,驚見箭向自己飛來!未及反應,箭從耳邊掠過,身后傳來一聲悲鳴。
在他身后的矮樹叢中,一頭小鹿腳部中箭倒地,哀哀號叫。
皇太極冷冷走過多爾袞身邊,下馬將在地上哀叫的小鹿拴住腿,繩子的另一頭系在馬鞍上,隨即上馬拖著受傷的小鹿策馬跑動,小鹿掙扎不得,慘叫聲響遍整片樹林。
多爾袞看著小鹿血肉模糊地哀聲慘叫,于心不忍策馬跟上皇太極:“這鹿還小,放了它吧!”
皇太極沒理會,只是舉著弓箭瞄準四周,蓄箭待發(fā),似在等候什么。
未幾草叢間傳來一聲動物號叫,一只壯碩的母鹿從樹林中沖出,不顧一切奔向哀叫的小鹿。
皇太極毫不猶疑發(fā)箭,射向母鹿!
豈料一冷箭射來,將箭打落!
皇太極一愣,多爾袞隨即又射一箭,將綁著小鹿的繩索射斷!
母鹿見狀趕緊叼起小鹿飛一般逃去。
多爾袞寬心一笑,這時,一兔子經過,多爾袞正要拔箭,卻見身后箭袋已空。
皇太極舉箭射中兔子,朝多爾袞冷笑道:“婦人之仁!你輸了!”
這時鰲拜和多鐸趕來,馬后皆拖著大堆戰(zhàn)利品。明顯地,鰲拜的獵物比多鐸多,一臉喜悅,而多鐸則一臉無奈。
皇太極和多爾袞對望一眼,皇太極輕笑道:“看來,鰲拜已經贏了多鐸!多爾袞,你準備受罰吧!”
多鐸急忙下馬跪下:“大汗,哥哥只是一時沖動,急于報國,求大汗開恩!”
多爾袞看了一眼點燃的香火,不甘愿服輸:“香還沒滅,我也還沒輸。”
多鐸低聲勸道:“哥!”
這時天空傳來聲聲嘶啞的鳴叫,原來是一群大雁遷徙飛過。
多爾袞瞥見自己先前射繩的箭插在地上,跑過去拔出來,一躍而起,抬起弓箭狠狠射出!
箭鳴尖銳地劃破天際,竟然貫穿了兩只大雁的身體,大雁落下,眾人也是驚愕不已。
多爾袞拾起雙雁,意氣風發(fā):“大汗,我現(xiàn)在的獵物比你多了兩樣,你輸了!”
皇太極一呆。
鰲拜氣惱地上前推開多爾袞:“你使詐!”
多爾袞玩世不恭地訕笑:“我們可沒說過一箭不能再用!兵不厭詐,這你都不懂,怎么對付那狡詐的袁崇煥?”
鰲拜一愣,皇太極沉默瞬間終是哈哈大笑。
“多爾袞、多鐸聽令!”
多爾袞和多鐸連忙在皇太極面前單膝跪下應聲:“是!”
皇太極沉沉看著兩人:“這次就讓多爾袞領兵,我們有言在先,若打敗仗,軍法處置!”
多爾袞和多鐸大喜領命:“是!”
多爾袞和多鐸各自飛快跳上馬,策馬離去。
皇太極的笑容隨即抹去,顯得心事重重。
他心中隱約生出不安的預感,這樣的預感從努爾哈赤在世時,無數(shù)次期許地看著多爾袞的時候,他心里就生出過。
“多爾袞那小子,很快就成氣候了!”
鰲拜聞言也有幾分擔憂:“他一向不把大汗放在眼內,要是讓他真的成了氣候,怕不怕……”
皇太極深沉不語。
深知皇太極多疑,鰲拜小心翼翼追問:“大汗……”
“你跟他一塊兒去!給我好好盯牢他!”
鰲拜心領神會下跪領命:“是!不知大汗給他多少兵馬?”
皇太極一笑,張開手掌示意五千,然后騎馬離去,鰲拜會意地跟上。
二人丟下獵物離去后,不久,草叢中傳來詭異的獸叫聲,一陣凄厲的掙扎聲后,只見剛才逃走的小鹿和母鹿似乎受了重力攻擊一般,全身是血地被拋落在地,正倒在皇太極遺留的獵物堆邊。
緊接著,一個黑色的獸影籠罩了鹿和那些獵物,黑影的利爪上不斷滴著血,一張滿布胡須的嘴,滴著血笑著。在怪獸身后一路淌著斑駁的血跡,格外觸目驚心。在這一條血路上,只有一朵無意跌落的海蘭花,異常嬌艷的盛開著……
轉眼已近黃昏時分,在皇太極處領了兵符的多爾袞點兵后便帶著士兵浩浩蕩蕩地埋伏進樹林扎營,而多鐸還是一臉錯愕不敢相信剛才發(fā)生的事。
“五千?你確定是五千,不是五萬?”
聽著多鐸一路碎碎念,多爾袞早已經懶得應答,只是一邊冷靜地思考著接下來的戰(zhàn)略,一邊轉動篝火上的烤兔。
多鐸見多爾袞一副不在乎的模樣,更是氣憤難消:“明軍沒十萬也至少八萬,五千精兵能跟人家打個屁!還有,你確定鰲拜是來幫我們的嗎?”
多爾袞冷笑一聲:“哼,大汗怕人說他出爾反爾,就想用這招讓我知難而退,從此被人恥笑!他真是太低估我了!這次,我一定凱旋,讓八旗將士都知道我多爾袞的厲害!”
這時,營外馬兒受驚嘶叫,緊接著傳來野獸號叫。多爾袞、多鐸一凜,立即起身前去查看。
不遠處的馬圈邊,隱約可以看到茂密的樹影下,有一野獸黑影快速閃過。
多爾袞立即取過多鐸的箭,抬手射向野獸。野獸敏銳地避過,但仍中了前肢,號叫一聲便逃入?yún)擦诌h去。
多爾袞疑惑地看著遠去的黑影皺眉:“那是什么?”
多鐸搖搖頭也不知道:“看那東西像獸又像人,邪門得很,難道是最近傳言中的熊妖?”
“熊妖?”多爾袞半信半疑地看著怪獸消失的樹林,若有所思。
密林深處,怪獸撫著受傷的前肢搖搖晃晃向前走著,不知道走了多遠,終于看到了一個昏暗的洞穴,只見四周堆滿野草樹枝、吃剩的動物殘骸,血漬處處。
怪獸拖著黑熊般巨大的身影跌跌撞撞,終于在洞穴深處不支倒地,呼呼地大聲喘氣。
恍惚中,隱約可以看見一只人手拔下了怪獸前肢的箭頭,鮮血立刻噴涌了出來。
怪獸哀叫一聲倒在地上縮成一團,恍惚的腦海中不斷閃過一些破碎的片段。
刀光劍影,殺聲震天。
卓林身陷重圍,但仍奮勇殺敵,猛砍猛劈。
突然冷箭飛來,正中胸膛,卓林只覺天旋地轉,不支倒地。
一片漆黑死寂過后,卓林虛弱地睜開雙眼,只見自己身處尸堆之中。
死寂的環(huán)境有奇怪聲響,卓林低頭,驚見一只碩大的黑熊正啃食自己的手臂!
卓林駭然驚叫:“呀───”
“卓林!”
海蘭珠喊著卓林的名字從床上驚醒,滿頭大汗,驚魂不定。剛才的夢境那么真實,真實到她幾乎可以碰觸到卓林的臉……
卓林,你還活著嗎?
海蘭珠茫然地落下眼淚,將卓林所贈的葫蘆項鏈緊擁入懷中。
而在盛京皇宮內的另一邊,哲哲正在看書,突然一只信鴿拍著翅膀飛落在哲哲的窗前。
哲哲看著鴿子對阿納日遞過一個眼神,阿納日立刻熟練地抱起鴿子,解開綁在信鴿腳環(huán)中的信,將它遞給哲哲。
哲哲打開信,臉上一驚,隨即警覺地把信放在桌上的蠟燭上燒去。
阿納日感到哲哲的不安,關切問道:“賽達說什么了?”
哲哲心神不寧地皺眉低語:“科爾沁出了大事,看來,賽琪雅很快就會來找我了!”
果然不過幾日光景,賽琪雅便打著道賀玉兒新婚之喜的名義來到了盛京。
見侍從不斷地從屋外將賽琪雅所送的禮物抬進寢宮,哲哲溫厚地一笑:“大嫂特意從科爾沁過來看我和小格格,我已經很開心了,以后就別再辛苦張羅禮物給我了。”
賽琪雅恭敬地起身道福:“應該的應該的。你這么照顧玉兒,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謝謝你呢。你哥哥呀,總是怕你缺這缺那,他叫我問你,還想要什么,下次他親自給你送過來。”
哲哲淡淡一笑,有意無意地撥著手里的茶杯:“唉,其實哥哥近來身子不好,我還想去科爾沁一趟看看他呢。”
賽琪雅一愣,隨即訕訕一笑:“沒想到你的消息這么靈通,已經知道你哥哥的事情了?”
哲哲別具深意地看著賽琪雅:“我還聽說吳克善最近在戰(zhàn)場受了傷,怕是不能再拿兵器了,阿古拉投靠了明智諾,立了不少軍功,哥哥現(xiàn)在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還招他回來掌管吳克善的三千鐵騎,說不定,下一趟幫大汗征討察哈爾的人,就會選中阿古拉呢。”
賽琪雅聽著哲哲的話,臉色越來越難看,嘆了口氣憂心道:“近來發(fā)生的事情我連玉兒都沒說,沒想到你全知道了。唉,其實我早該告訴你,只是怕走漏風聲,出亂子。”
哲哲淡淡一笑,心中早已了然:“哥哥生病,眼下大局不定,嫂嫂來盛京,除了來看玉兒,也是為了吳克善來的吧?”
“呵呵,哲哲你真是個明白人,什么事都瞞不過你!”賽琪雅訕笑幾句,端坐身體正色道,“吳克善的事情,還得請你多幫忙。有你支持他,他的地位就穩(wěn)如泰山了!”
哲哲不動聲色地一笑:“嫂嫂真是太抬舉我了!男人們的事情,我一個婦道人家,哪里幫得上什么忙?”
賽琪雅面有難色,還是得放低身段苦苦哀求道:“哲哲,咱們一家人,就別客套了。一直以來,你都和我們玉兒、吳克善走得近,你不幫我們,難道幫塔娜和阿古拉三母子嗎?你確定阿古拉會感激你嗎?”
哲哲沉吟著不說話,一時間,屋子里靜得出奇。賽琪雅說的話,她當然也想得到,如今不肯答應,卻只是為了心里一個不安的影子。之所以有刁難,只是為了讓她日后送出的這個人情占據(jù)賽琪雅心中更大的分量,也是為了告訴賽琪雅,她可以幫助吳克善,也可以幫阿古拉,這一切全看她一人的心念。此時,她需要賽琪雅母子對她做出一個承諾,一個可以讓她安心的承諾。
賽琪雅見哲哲已經動心,加緊勸道:“大汗最聽你的,你今天扶吳克善一把,他一定盡心孝順你,你在盛京要是有什么不如意,我們母子倆一定傾盡科爾沁之力來幫你!”
哲哲一聽這話,已是和了心意,連忙笑道:“哎喲,嫂嫂這不是拿我當外人嗎?咱們一家人,當然不分彼此,互相幫忙!”
玉兒在自己的宮殿中聽聞母親到訪盛京,連忙拉著蘇瑪和海蘭珠飛一般往哲哲宮殿跑去。
“格……福晉,你慢點!”蘇瑪見玉兒已為人妻還如此不知穩(wěn)重,又急又無奈。
玉兒卻不理會只顧向前跑:“蘇瑪你走快一點呀,湯冷了不好吃!”
蘇瑪見玉兒焦急的樣子,忍不住一笑:“知道了!”
玉兒奇怪地回頭看著蘇瑪:“你笑什么?”
“我笑格格平時老是愛跟大福晉作對,其實,心里還是孝敬得很。”
玉兒嘴硬地不肯認:“她不惹我,我自然孝敬她。你就別笑了,快點吧。”
蘇瑪加快腳步,卻不慎一滑前傾,熱湯向玉兒濺去!
“小心!”海蘭珠大驚之下推開玉兒,熱湯都濺到自己身上,手里端的點心也撒滿一地。
正巧這時賽琪雅從哲哲宮中出來,要去玉兒的宮殿探望,剛好經過看到海蘭珠推倒玉兒的一幕,不禁怒意橫生,憤然呵斥:“海蘭珠!你為什么害我的玉兒?”
賽琪雅不由分說上前扶起玉兒,狠狠瞪著海蘭珠。
海蘭珠又驚又怕,趕緊跪下:“大福晉……我沒有!”
玉兒也著急地解釋:“額吉你誤會了!姐姐救我才推開我!你看她自己還燙傷了!”
蘇瑪驚慌著跪下:“大福晉,是奴婢不好,不關海蘭珠的事!”
“一切都是意外,請額吉別怪她們!”
賽琪雅此刻正為阿古拉威脅吳克善的事而不快,見到海蘭珠更是怒意難消:“好好的怎會出意外?還不是因為她這大災星接近誰,誰就倒霉?卓林才娶她就被她害得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賽琪雅見海蘭珠聽聞卓林的名字渾身發(fā)抖,更加頤指氣使地指著她怒罵道:“我看呀,卓林一定是暴尸荒野被豺狼啃得一干二凈,現(xiàn)在正后悔娶了你這災星,做鬼也躲著你呢!”
海蘭珠猛然想起昨夜卓林被熊啃的噩夢,激動地搖頭道:“不!我不許你咒卓林,卓林沒死,他一定沒死!”
“你還敢頂嘴?”賽琪雅怒極反笑,一把甩開拉住自己的女兒,抬起手對著海蘭珠就是一個掌摑下去,打得海蘭珠一聲驚叫。
“住手!”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威嚴的暴喝,賽琪雅被驚住,轉身竟看到皇太極一臉不滿地看著自己。
賽琪雅一愣,趕緊躬身請安:“大汗。”
皇太極走到賽琪雅身邊,看著跪在地上驚魂未定暗暗啜泣的海蘭珠,對著賽琪雅淡淡一笑:“這是盛京,教訓丫頭的事情怎需勞煩尊貴的客人動手?”
賽琪雅知道是自己失儀,只得壓抑著滿腔怒火賠笑:“大汗提點得是,我真是失禮了。”
皇太極不愿在賽琪雅面前過多偏袒海蘭珠,不想?yún)s一眼望到海蘭珠手背的燙傷。
急從心中起,皇太極不由自主地捉住她的手,蹲下身關切道:“你的手!”
海蘭珠不想皇太極在人前竟然如此大膽,緊張抽回手,躲閃著站到蘇瑪身后,低頭不語。
玉兒早就一心撲在海蘭珠身上,趕緊走過去拉著海蘭珠急切道:“讓我看看!”
皇太極表面若無其事,目光卻忍不住停在海蘭珠的身上。
賽琪雅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憤怒訝異不已,她似笑非笑地看著皇太極:“丫頭燙傷這種小事,怎需勞煩尊貴的大汗操心呢?還是交給玉兒去辦吧。”
皇太極點點頭:“玉兒,哲哲那里有上好的燙傷藥,你去跟她要一點吧。”
玉兒趕緊替海蘭珠道謝福了一福:“是,大汗。”
皇太極見賽琪雅用微妙的眼神望著自己,故意扯開話題:“對了,我聽說寨桑病了,現(xiàn)在情況如何?”
玉兒、海蘭珠聞言大驚,玉兒焦急地看著母親:“什么?額祈葛病了?”
皇太極聞言也感意外:“你們不知道嗎?”
賽琪雅僵硬地笑笑:“你額祈葛受了點風寒,小事而已,我就沒告訴你了。”
玉兒仍然不放心地追問:“額祈葛身體一向不好,一生病就會病很久……”
皇太極見海蘭珠也是一臉焦急,欲言又止,知道她也擔心父親,感念她如同奴婢一般長大,竟然還如此有孝心,感嘆之下心念一動。
皇太極看著玉兒說:“玉兒,你如果不放心的話,就和海蘭珠一起回去看看你額祈葛吧,順便幫我問候問候他。”
玉兒和海蘭珠對視一眼,大喜過望地躬身道謝:“是。多謝大汗。”
皇太極特意看了看海蘭珠,輕笑道:“你和玉兒也幫我問候問候阿古拉。聽說阿古拉打了不少勝仗,現(xiàn)在可是寨桑的好幫手。”
海蘭珠沒想到短短時日弟弟竟然已經有了如此成就,驚喜萬分:“多謝大汗。”
賽琪雅不好阻止,只能在一邊強顏歡笑,心中暗感不妙。
科爾沁草原上空藍天無垠地四下伸展,悠然的白云如同地上四下散落的羊群倒映的影子,大片大片地浮沉在沃野上。
寨桑的帳營外,一身盔甲的阿古拉風塵仆仆地跳下馬就要闖入,卻被賽達及手下一把攔住。
阿古拉憤然出聲:“我要見額祈葛!讓我進去!”
這時載著玉兒、海蘭珠和賽琪雅的馬車也趕到了寨桑的帳篷外,海蘭珠第一個跳下馬車,看到正在跟侍衛(wèi)糾纏的弟弟,又驚又喜地大叫:“阿古拉!”
阿古拉聞聲抬頭,意外看到海蘭珠朝自己跑來,也是一愣:“姐姐!你們怎么回來了?”
玉兒擔心地跟上海蘭珠走到帳篷外,看著阿古拉詢問道:“額祈葛的病情如何?”
阿古拉憤憤地瞪視賽達一眼:“不知道!他們不讓我看額祈葛!”
賽達早有應對之策,不疾不徐地說道:“可汗元氣虛弱,暫時不適宜和無福之人碰面以免折福。”
阿古拉憤怒地一擺手:“一派胡言!額祈葛之前說過,我?guī)退⒘塑姽Γ撬母ⅲ?rdquo;
“別!”見阿古拉勃然大怒,不想壞事的海蘭珠趕緊將他拉住,說著她壓低聲音對玉兒說道,“玉兒你代我們去看吧!”
玉兒無奈地點點頭,看著海蘭珠拉著阿古拉黯然離去,自己轉身走進帳篷。
賽達示意手下讓開,和玉兒、賽琪雅入內。
帳篷內,寨桑病臥在床,昏昏沉沉,吳克善左手纏滿繃帶掛在肩頭,臉色凝重地守在床前。
玉兒看到吳克善的傷心里一驚,又看到寨;杳圆恍衙嫒缢阑,更是著急:“哥哥!額祈葛到底怎么樣了?這……怎么比額吉說的嚴重多了?”
吳克善傷感地搖搖頭:“上個月額祈葛的舊病復發(fā),到了這個月,情況越來越糟,其實,額祈葛已經三天沒醒過來了。我怕事情傳開了不好,就沒讓額吉對外明說,玉兒你得保守這個秘密。”
“什么?”玉兒震驚之下更覺難過,跪到寨桑的床邊,滿眼淚水地握住了他的手,“額祈葛,玉兒來看你了!你別睡了,睜開眼,看看玉兒吧!額祈葛呀!額祈葛!”
賽琪雅走上前撫摸著女兒的頭發(fā),輕聲寬慰:“別擔心,有法師幫你額祈葛,他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玉兒拭過眼里的淚水,還是不敢相信:“真的……額祈葛真的會醒來?”
賽琪雅點點頭:“真的真的……你是額祈葛的心肝寶貝,他怎么舍得你?”
玉兒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回頭看向吳克善掛著紗布的手,詢問道:“哥哥,你怎么受傷了?”
吳克善苦笑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戰(zhàn)場受傷,都是難免的事情。”
玉兒此前不知道家里出了這么多事,此刻更是著急又生氣:“額吉,哥哥,怎么家里出了這么多事情,你們都到現(xiàn)在才跟我說?我到底是不是你們的家人呀?”
吳克善安撫妹妹道:“玉兒你別生氣,我們也是怕你在盛京擔心,沒事的,嗯?”
吳克善和賽琪雅對望,二人似乎有許多秘密。而玉兒也顧不得多想,一心放在病床上的父親身上,握著他的手不住在內心默默祈禱著。
見沒有辦法見到寨桑,海蘭珠和阿古拉只好回家,剛走到帳篷外就看到塔娜挑著水,正一拐一拐地朝兩人走過來。
海蘭珠見到母親又喜又悲,兩眼含淚地跑了過去:“額吉!我回來了!”
塔娜聽到熟悉的呼喊先是一呆,確定了眼前的景象不是夢境之后,驚喜激動連水桶都打翻了,一邊叫著女兒的名字一邊一瘸一拐地快步朝海蘭珠跑過來。
“海蘭珠!”
母女倆緊緊擁抱在一起,悲喜交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只能不住打量著對方流淚。
“額吉!”阿古拉也走了過來,塔娜看著被戰(zhàn)爭磨煉得越發(fā)強壯成熟的兒子,含著淚不住點頭。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海蘭珠眼尖注意到了母親走路的異狀,緊張詢問:“額吉你的腿……”
塔娜不在乎地擺擺手:“沒事,我爬崖壁采燕窩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來。”
海蘭珠疑惑不解:“好端端的怎么會去采燕窩呢?那不是男人們的活嗎,是誰叫你去了?”
塔娜聞言不語,海蘭珠立刻明白了幾分:“是大福晉?是大福晉又欺負你對不對?都是我,連累了額吉。”
阿古拉憤怒地打斷了海蘭珠:“不,姐姐,是因為我。我之前投靠明智諾叔叔立了軍功,額祈葛重視我,吳克善不高興卻對付不了我,賽琪雅就讓人叫額吉干那些粗活,才害額吉受傷的。額吉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當上首領,再把賽琪雅千刀萬剮為你報仇!”
塔娜一聽,突然痛打阿古拉兩巴掌,阿古拉、海蘭珠一下呆住了。
“你跪下!跪下!”見塔娜異常激動,阿古拉心中茫然,卻還是依言跪了下去。
海蘭珠見母親如此生氣,出言勸阻:“額吉,你這是做什么?”
塔娜肅然地看著阿古拉,聲聲嚴厲:“我要你發(fā)誓,永遠不要當科爾沁的首領!想都不能想!”
阿古拉心有不忿,抬頭反駁:“為什么?吳克善已經不能上戰(zhàn)場了,額祈葛就只有我這個兒子可以幫他打仗,為什么我不能當科爾沁的部落長?賽琪雅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嗎?”
塔娜急切道:“你懂什么?眼前的局面除了吳克善,誰想當首領都必死無疑!兒子,額吉不是看不起你,是救你!也是救我們母子三人!”
寨桑的帳篷內,在賽達的針灸治療下,昏迷多日的寨桑始終沒有醒轉過來,他沉沉睡著,仿佛死人吊著最后一口氣一般,虛弱無力。
賽達懇切地對賽琪雅說道:“可汗的身體恐怕?lián)尾涣硕嗑昧。福晉……您要當機立斷呀。”
賽琪雅臉上矛盾萬分,始終沒有一個果敢的決議:“你讓我再想想……”
賽達擔憂著繼續(xù)說:“可汗昏迷之前,已經跟我說了吳克善若是不能再幫他帶兵打仗,就要傳位給阿古拉,要不是可汗舊病復發(fā)臥病在床,恐怕此時各統(tǒng)領就奉命讓阿古拉取代吳克善的位置了!”
賽琪雅聞言咬緊了牙,傷感又憤怒:“吳克善為他出生入死,我做夢也沒想到,吳克善才一受傷,他就……唉,你先下去,我要再仔細想想該怎么做。”
“是。”賽達依言退下。
帳篷內只剩下賽琪雅和寨桑兩人,賽達的提議或許是解吳克善和她母子之困最好的辦法,可是……
賽琪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一生最好的年華都獻給了他,她的快樂、榮耀、痛苦、憤怒也是因他而生。仿佛她的生命早已經跟他纏繞在了一起。
可是……
賽琪雅憂傷地看著寨桑,但見寨桑虛弱的指頭微微顫抖了一下……
曠野外,玉兒和海蘭珠雙雙在草原上跪下,誠心誠意閉上雙眼向天祈求。
玉兒心中默念著:長生天,求袮保佑額祈葛藥到病除,身體健康,玉兒愿意放棄榮華富貴,換額祈葛長命百歲!
海蘭珠也在祈愿:長生天,求禰保佑額祈葛,要是額祈葛出事,額吉和阿古拉該怎么辦?
突然,原本明朗的夜空中響起一聲旱雷,隨即大地上刮起狂風!
玉兒和海蘭珠心中一凜,兩兩對望皆感不祥!
帳篷內,賽琪雅正低頭探望寨桑的手,寨桑驀地睜開眼睛,霍然坐起。賽琪雅嚇得后退幾步,幾乎摔倒在地上。
寨桑盯著自己的妻子厲聲大喝:“賽琪雅!”
賽琪雅看見寨桑醒過來,喜憂交加地沖口而出:“你,終于醒了?”
寨桑卻是一臉憤怒:“賤人!原來你和賽達都很希望我死呀!就因為我要重用阿古拉嗎?”
賽琪雅愣住,一時驚慌無語。因為賽達斷言寨桑昏迷,所以他們什么話都沒有避忌地在寨桑身邊說出,包括那個計劃……
寨桑站起來,雙目圓睜,紅得似乎要噴出血來,他搖搖晃晃地走向賽琪雅,一字一句都是痛心疾首:“枉我以前什么都聽你的,我現(xiàn)在要廢了你,我要立阿古拉為我的繼承人!”
寨桑說罷吃力地就要往外走,賽琪雅這才回過神來,沖上前拉住他苦苦哀求:“不!你不能這樣對吳克善!他的手會好起來,他才是你高貴的兒子!”
寨桑憤憤然甩開賽琪雅的手:“斷了手筋不能打仗的兒子,和躺在牧場等著被宰的牛羊有何分別?現(xiàn)在只有英勇的阿古拉才是我的希望!”
賽琪雅沒有想到寨桑如此絕情,悲慘地大叫:“不!”
為了阻止寨桑出去,賽琪雅使出全身力氣跟他糾纏起來,賽琪雅發(fā)力欲將寨桑推回床去,寨桑體虛,一個踉蹌,頭撞在柱上,身子滑下,雙目圓瞪,張開嘴,還說不出一個字,即動也不動。
賽琪雅嚇得連連后退,腳軟地坐在地上。
這時吳克善聽到異狀剛好進來,見屋內狼藉不堪而賽琪雅坐在地上已經心知不妙,立刻上前去探寨桑的鼻息,卻發(fā)現(xiàn)寨桑已然氣絕。
吳克善失神地站起身看向賽琪雅:“額祈葛死了!”
賽琪雅聞言更是失神無措,連站起身來也做不到。
這時,帳篷外傳來一聲呼喊:“額祈葛!我和海蘭珠來看你了!”
賽琪雅聽到女兒的聲音一陣慌亂,吳克善一凜,趕緊上前一步沖出帳篷外。玉兒和海蘭珠正要步入帳篷,迎面撞上了正好出來的吳克善。
吳克善看著海蘭珠皺眉道:“額祈葛現(xiàn)在不好見人,你們回去吧!”
玉兒卻不依不饒:“我覺得心神不寧的,讓我和姐姐看一眼額祈葛吧,剛剛遠遠的,我好像聽到他說話的聲音了。
吳古善面色一凜:“怎么可能!額祈葛一直沒有醒過,你聽錯了。回去吧,額吉也在,別讓我為難。”
海蘭珠聞言低下頭,玉兒知道吳克善所指,也不好多言,在額祈葛面前,如果額吉為難海蘭珠的話,也會讓病中的額祈葛不安心……
“好吧,我們走了,請哥哥幫我們好好照看額祈葛。”
打發(fā)走了玉兒和海蘭珠,吳克善立刻喚來親衛(wèi)士兵讓他們退下休息,不用在外面巡邏了,自己會負責寨桑的安全,隨即再進入帳內,但見賽琪雅已冷靜下來。
賽琪雅在椅子上整理好衣服和頭發(fā),堅定地看著兒子道:“吳克善,不要怕!一切都有額吉為你承擔!”
吳克善僵硬點頭,緊張忐忑地看著父親的尸體。
夜晚深沉,草原上刮起了狂風,草葉翻飛,嘯聲響徹。
玉兒回到帳篷仍是心神不寧,便留了海蘭珠下來兩人一起睡。海蘭珠也是輾轉反側,卻無法入眠:“玉兒,我的心,不知道為什么,一直跳,就好像,卓林離開我去打仗的那一晚!”
玉兒亦有同感,但仍強裝鎮(zhèn)定,拉著海蘭珠的手寬慰道:“額祈葛有長生天保佑一定沒事。別胡思亂想,閉上眼睛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嗯。”海蘭珠緊緊拖著玉兒的手,在風聲中緩緩閉上眼睛。
塔娜帳內,塔娜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風聲也是心神不寧,輾轉反側。
突然,黑暗中一個身影悄然而至,手上的刀映著瘆人的冷光!
黑影來到塔娜床前,對著床鋪一刀劈下,卻是劈了個空!
再四下探望,發(fā)現(xiàn)帳篷內已經是空無一人。黑影心知不妙,隨著夜色潛了出去。
在不遠處的帳外草叢中,阿古拉小解完正要回帳營,卻突然被人一把拉住,阿古拉本能就要還擊,卻聽見母親低聲道:“是我!”
阿古拉在夜色中認出母親慌張失措的臉,不由得怔住:“額吉?你這是……”
塔娜焦急地捂住兒子的嘴巴壓低聲音:“有人要殺我們,快去找你額祈葛救你!”
夜已過半,寨桑的帳篷內仍是燈火通明,寨桑就保持著死時的狀態(tài)坐在地上,雙目圓睜不肯閉上。
賽琪雅跪倒在尸首旁,含淚喃喃自語:“我本想和你做一輩子的夫妻,我不想你死,可惜,你太對不起我們,別怪我。”
賽琪雅說著,為寨桑合上雙眼。
而帳篷外,趕來求救的阿古拉和塔娜從外側的小洞窺視里面,見寨桑竟已倒地死去,震驚失措。
塔娜急得語無倫次:“原來你額祈葛已經……不行,阿古拉你快逃!”
卻見阿古拉怒火中燒,提刀徑直沖入了帳篷,塔娜攔都攔不住。
見有人闖入,吳克善和賽琪雅一驚,阿古拉不容兩人多做反應,已經提刀砍了過來。
“你們害死了我額祈葛!我要為額祈葛報仇!”
阿古拉劈向賽琪雅,吳克善抵擋,阿古拉招招殺著,吳克善因手受傷,漸漸抵擋不住,落了下風。
賽琪雅急得大叫:“來人呀!有刺客呀!”
塔娜焦急萬分,上前苦苦哀求:“阿古拉!快走!”
只聽見外面人聲喧囂,阿古拉知道情形不妙,趕緊將吳克善推開,轉身奪門急逃。
賽琪雅見阿古拉要逃,情急之下抄起桌上的匕首,狠狠向阿古拉背后擲去!
塔娜看見,沖上去拼死擋在阿古拉背后,阿古拉躲過一劫,而匕首卻正中塔娜左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