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只要是看他一眼,她的心就會莫名地揪痛。痛到血液倒流,只有緊緊地蜷縮著自己,才能覺得溫暖。
東三環(huán),“夜色”俱樂部。
秦川的手里緊緊攥著那張標價120元的可笑門票,沖進VIP包間的時候,身后十米處跟了整整一隊的保安。
包間的門是被她一腳踹開的。
動靜這么大,即便屋里的人HIGH翻了天,也很難不去注意她。
獨自坐在小吧臺上沉默喝酒的徐哲楠最先推開身邊半裸著上身的女人站起來,看到秦川時眼中有什么一閃而逝。
他上前一步,秦川卻別過臉轉向里面。
“這兒沒你們事兒了。”撲了個空的徐哲楠無奈,只對那些匆忙趕來的保安說了這么一句,那些人就默默地撤走了,包間門被悄悄關上。
黑色皮衣,煙灰色牛仔褲,波鞋,長發(fā)披肩,頭上戴的黑色貝雷帽壓得很低,看不見神色,只是那種氣勢還是老樣子,不開口時冷漠得嚇人。
“喲,我當是誰呢,這么大膽子來砸咱們的場子,原來是小辣椒回來了呀!什么時候回的,怎么沒說一聲?”帥氣的周云翔一雙桃花眼,先是看了看徐哲楠又笑嘻嘻地轉眼看著秦川,語調一如往常帶著淡淡的調侃。
秦川蹙眉,大步流星地往包廂里面走,大力揮手一把推開周云翔腿上坐著的女人,居高臨下看著他冷冷地笑道:“周云翔,你好本事!”
周云翔隨即怔了怔,卻沒料到秦川是沖著自己的,看了看徐哲楠又看了看她狐疑地問:“怎么了這是?”
“你給我出來。”秦川也不回答,只伸手猛地抓住他的衣領。
“秦川。”
“別管我。”秦川回頭惡狠狠地瞪住叫她名字的那個人。
周云翔還要再說話,結果秦川卻抬手就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繼而聲音低且沉地問:“周云翔,你怎么敢?”
“媽的,秦川,你……”周云翔一臉的不可置信,抬肘摸了一把嘴邊卻看到了血跡,他立刻罵道,“你瘋了是吧?”
“羅曉云就快死了你知不知道?”秦川的眼神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剝,“你還好意思在這里尋歡作樂?”
不知道是誰在這個關鍵時刻按掉了音響,場面一度冷至冰點,空氣凝滯,似乎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關、我、屁、事。”終于,周云翔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這句話,眼中閃過狠絕的神色,然后指著秦川的鼻子用警告的語氣對她說,“秦川我可告訴你,這事兒你們誰都別管。”
秦川一聽這話,心中的怒火燃得更旺,她抓著周云翔的手越來越緊,“我別管?我別管?當初你死乞白賴非讓我把她介紹給你,現(xiàn)在你又讓我別管?周云翔你……”秦川揚手還要再打,卻被徐哲楠一把抓住手腕一帶,拉開了與周云翔的距離。
“你放開我。”秦川朝徐哲楠吼道。
“你給我好好說話。”徐哲楠寸步不讓。
兩人對視了好久,最后秦川猛地抽回手,冷冷地瞥他一眼道:“先生,不好意思,我跟你很熟嗎?”
話如手指按住了兩人心上的肉刺,眼神交錯,閃過久違的疼痛。
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形式再次遇到他。接下來的是一晚上的烏煙瘴氣讓人窒息。
可到底還是年輕,前一晚鬧得那樣大,第二天出現(xiàn)在熒屏上還是那個明艷動人的秦川。蜜色的肌膚,搭配橙色的連身裙,長長的裙擺一直垂至腳底,烏黑的長發(fā)散落在胸前,唇角揚起,可眼神還是冷冷的,如此強大的氣場,把一旁甜美迷人的女主持人都比了下去。
“您以前是學舞蹈的?”
“對,不過是肄業(yè)。”
主持人的笑容有一秒僵硬,大概沒料到她會回答得這樣直接,不過馬上又問道:“因為喜歡攝影放棄了嗎?”
“心情不太好,忽然想出去走走,做攝影師純屬偶然。”她淡淡地道。
“聽上去很浪漫。”主持人微笑。
“一點也不。比如這次到肯尼亞,看到貧民窟里那些孩子的上學條件,覺得很心酸。”不喜歡說私事,她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引開,“十幾個孩子擠在一間鐵皮圍合的教室里,挺艱苦。”
主持人仍然是笑著的,看出了她的厭倦可卻不肯就此轉移話題,“聽說這次慈善晚宴是在本城新建的七星級酒店舉辦,是誰來出資呢?攝影師這個職業(yè)很賺錢嗎?”
秦川挑眉道:“不,攝影只是維持我正常的開支罷了。你知道,”她比劃了一下,“有些攝影器材很貴的,而且要不斷更新。”
“所以,坊間說秦小姐的背景深厚,能舉辦這樣奢華的慈善晚宴是有家族的支持,是這樣嗎?”
秦川的神色變了變,她沒想到自己會得罪什么人,場面一度很冷。因為是后臺直播,導播都著急得想要進廣告了。那一霎間秦川開口:“我們邀請的嘉賓都是社會名流,當然不能選擇太寒酸的地方。這家酒店的大老板也是資助商之一,做慈善的同時也可以宣傳自己酒店的形象何樂而不為……”她捺著性子回答。
這么久在外面漂,她的脾氣多少也磨平了一些。雖然是攝影師,但是她卻不習慣對著鏡頭,于是她垂著眼簾,像是隨時隨地在思考。
而此刻,電視機的對面,也正坐著有心人。
“哥,看什么呢這么用心,我叫了你好幾聲了。”城市的另一頭,徐哲霈從房內探出頭來,“待會兒你進來看著,我要出去。”
徐哲楠聽到妹妹說話,擺擺手算是答應,頭也沒回。把手里的煙掐滅后,他清了清嗓子。
“咦,是秦川啊,我說呢……”徐哲霈站在哥哥身邊看著熒屏上那個女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哥,你說,她是不是更漂亮了?在外面風吹日曬的,雖然黑了點,可還是挺耐看。”
徐哲楠沒有回答。
在采訪現(xiàn)場,主持人的問題依然咄咄逼人。
“人家都說一個人總是不斷地離開一個地方,不是因為想要逃避,就是想要追尋,那秦小姐是哪一種呢?”
徐哲霈本來還想逗逗她哥,一聽到這話立刻就皺起眉頭,對著電視大聲講:“這女人吃錯藥了吧,問這種問題。”
熒屏中的秦川眼中似有什么一閃而逝,最后緩緩地開口:“那是你的想法。”
主持人大概沒料到秦川這樣難搞,嘴角明顯地抽動了一下,很快換了下一個話題:“秦小姐這樣四處旅行拍攝也有三年了,你人這么漂亮,在旅途中一定會有不少艷遇吧?有沒有什么有趣的事可以說來給大家聽一聽?”
“其實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我們這個慈善拍賣做宣傳,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秦川頓了頓又道,“至于艷遇,多半是有‘遇’沒有‘艷’。”她說完就望了望站在攝影機后的助手,助手立刻明白她是想要結束這場訪問了。
大概是聽到導播的指令,主持人的神情變得匆忙,問道:“那么,就是沒有咯?”
秦川看了她好一會兒,反問:“你覺得呢?”
畫面很快切換到尾聲,徐哲霈突然大叫:“啊,我說這女人怎么這么面熟呢,哥,不會是你的桃花債吧!”
“喊什么。”徐哲楠終于不耐,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拿起手機轉身回屋。
秦川從直播間走出,助理立刻遞過來電話,她看了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打來四五個了。”助理小麥在一邊向她報告。
她按下了接聽鍵,那邊只“喂”了一聲她便已經認出了對方:“周總,你好。”
那邊的人顯然很愉快,“秦小姐,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認出我的聲音。”
“當然,”秦川進了電梯間,“一面之緣,印象深刻。”
“得,就沖你這八個字,我明晚可得多捐一點兒。”那個人的聲音一如其人,嬉笑紈绔。
“那我替學生們先謝了。”秦川的聲音更為冷靜。
“永遠這么不卑不亢?”那人語調上揚。
“周總過獎。”她依舊沒有表情。
“一起吃飯吧。”那人不肯放棄。
“不麻煩了。我這邊離市區(qū)還有段距離。”這樣的人秦川不想得罪,只得推托。
“不麻煩啊,我就在電視臺樓下。”作為邀約人,他則更為干脆。
秦川剛邁出電視臺大門,抬眼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門外,搖下車窗的周寧遠朝她招手。這個男人笑起來好像初春最和煦的陽光,見她出來他掛掉了電話對她一揮手,“上車吧。”
秦川想了想站在車門外對他講:“我開車來的,你帶路吧。”
這時候助理小麥已經把車子開了過來,周寧遠從后視鏡里看了看那輛體積龐大的車問道:“你一個姑娘怎么開這種車?”
“不然呢?周總總不能指望我開著甲殼蟲去沙漠拍片吧?”她反問。
周寧遠“哈哈”一笑不以為然,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其實周寧遠的一番話讓她想到一個人,多年前的生日他問她想要什么禮物,秦川就說想買輛車,他欣然應允。然而后來他發(fā)現(xiàn)她只看SUV,于是忍不住教訓道:“女孩子不要開這種車,太野了。”
他就是這樣,凡事都有自己的定論,不容他人辯駁。
徐哲楠。
那個名字終于在她的腦海中閃過,心里卻像是有口氣要沖破胸腔而出,憋悶異常。
周寧遠的車子帶著她一路來到雅悅坊,秦川停好車子后周寧遠已經在門口等她。
二人還沒進去,餐廳經理就帶著一隊禮儀迎了出來,站成兩排恭恭敬敬地鞠躬道:“總經理。”
“走啊,愣著干嗎?”秦川怔了怔,周寧遠以為她被這陣勢嚇到,忍不住催促。
“這里原來是間意大利餐廳。”秦川看著那個中式的招牌,自言自語道。
“我招待個朋友。你去忙你的。”周寧遠先是朝餐廳經理點點頭,然后轉頭對秦川說,“對,不過現(xiàn)在改經營粵菜了。”
“以前那個ROTA餐廳也是你的?”她幽幽地問,仿佛去年今日自己還在這里,那家餐廳也是。
周寧遠看著她,勾起唇角,“怎么,這里埋藏了你很多回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