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沒事吧?”沈霆見一切都已結(jié)束,上前幾步向翩葉道,“讓公主受驚了,臣惶恐。”
翩葉定了定神:“沒事沒事,還好沒人受傷。這些刺客究竟是什么人?他們?yōu)槭裁匆獨⑸虼蟾纾?rdquo;
“這……”
寧若接茬:“這個問題,公主可以問沈大公子。”
“放肆!”沈祁心虛,提高聲音道,“區(qū)區(qū)一個丫鬟,居然敢污蔑本公子!”
“污蔑?”寧若好笑,“我只是說可以問問,又沒說這些刺客是公子你的人,怎么算污蔑?或者說,公子這算是不打自招嗎?”
“你……”
“大公子,你既然和書墨聯(lián)手既然敢唱這么精彩的一出戲,怎么就沒膽承認(rèn)?”簡寧楓端起桌案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他慢悠悠走到大堂中間,“那日你和書墨說的話,我可是一字不落地聽進去了。沈昱不除,你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是嗎?”
沈霆聞言大驚:“孽子,你膽敢做出這么大逆不道的事!”
“爹,冤枉啊,”沈祁撲通跪下,“他們陷害我。是二弟,對,一定是二弟。他們聯(lián)手演了這么一場戲,目的就是為了陷害我。爹,你別相信他們,你要為我做主啊。”
二夫人跪了下來,扯著沈霆的衣角哭喊:“侯爺,祁兒畢竟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切莫聽信外人胡言亂語啊。”
沈霆一甩衣襟:“夠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什么樣的人我這個做爹的能不清楚?怪只怪我一味地縱容你,孽子,孽子!”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大堂又嘈雜一片。沈祁母子哭著求饒,沈霆怒意昭彰。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直被三夫人拉著的晚歌終于忍不住了,她推開三夫人的手,問沈祁,“大哥,原來真的是你?難怪上次我偷溜出去,那刺客本來想殺我的,一見到我的樣子就放過我了。那是你的人?”
“不,我不知道,那些人跟我無關(guān),我……”
“你還狡辯!”沈霆瞪了他一眼。
寧若道:“侯爺,那次的事真的跟大公子無關(guān)。其實大公子也是受人蠱惑,他是有心沒膽的。”
“對對對,寧若說得對,我是被書墨蠱惑的,都是他慫恿我的!”
沈霆根本不理會沈祁,擰眉問寧若:“難道這次的刺客跟之前的不是同一人所為?這么說來,還有人要殺昱兒?”
“是,不過也不是。”寧若回頭看沈昱,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遂大膽把話說了出來,“大公子動了這個心思,所以才會被有心人利用。幕后主謀只是想讓他當(dāng)替罪羔羊——是嗎,書墨?你在侯府中的同黨,不止是一個沈祁。”
這話令眾人大驚,侯府中除了沈祁之外,還有誰欲除沈昱而后快呢?
“你是說,侯府中還有要殺我二哥的人?”晚歌不可置信。
寧若點點頭,隨即看向三夫人:“當(dāng)然有。三夫人,你覺得呢?”
一語既出,所有人齊刷刷看向三夫人。
晚歌頓時臉色慘白,她拼命搖頭:“不,不可能,不會是我娘的!我娘向來膽小怕事,她怎么可能會幫別人殺我二哥,絕對不可能!”
“呵呵,寧若姑娘,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可是也不能信口雌黃啊。你有何證據(jù)證明我是幫兇?再說了,殺了二公子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我沒有兒子,難不成指望晚歌繼承侯位,保我一生衣食無憂?這也太好笑了吧!”三夫人笑著說。
“這得從十七年前說起了。”寧若聲音輕柔,卻擲地有聲,“你觸怒睿王被驅(qū)逐出府,雖流落煙花之地,卻仍然有無數(shù)王侯公子欲為你贖身,娶你進門。為何你單單選了當(dāng)時還只是個小官吏的靖寧侯?原因很簡單,因為你知道侯爺是楚王的左右臂膀,楚王一旦登基,侯爺也必定會被委以重任。當(dāng)然,你不是為了攀龍附鳳,你只是聽從主人的安排,潛入侯府成為他的內(nèi)應(yīng),十幾年來你一直將侯爺?shù)囊慌e一動報告給他,對嗎?”
三夫人依舊笑:“何以見得?”
“晚歌小姐那晚遇到的刺客,不是大公子的人,而是你的人。在揭開晚歌面紗的剎那,刺客轉(zhuǎn)身就走。他回去后將一切都告知與你,所以知道晚歌右手臂有傷,這也是為什么家宴那晚侯爺讓晚歌彈琴,你卻千方百計阻止的原因。你怕晚歌受傷的事情敗露,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說到這件事,沈霆馬上回憶起了當(dāng)時的情形,他眉頭緊鎖,眼中盡是無奈。晚歌也想起了什么,她驚恐地看著三夫人,又回頭看沈昱,死死咬著嘴唇不說話。
沈昱沒有阻止寧若,似乎已經(jīng)默認(rèn)她繼續(xù)往下說。
寧若走過去,輕輕拉過晚歌的手,嘆了口氣:“知不知道,為什么三夫人這么急著把你嫁給簡寧楓?其實她早就知道你喜歡的是睿王,但你和睿王是絕對不能在一起的。她不想你被耽誤,一旦刺殺失敗,她的身份暴露,你在侯府的地位也會隨之一落千丈。所以她要盡早為你定一門親事,這樣一來,就算她的罪行眾矢之的,你和簡寧楓的親事也是板上釘釘了。侯爺定然不希望家丑外揚,再加上簡家的庇佑,你自是安然無憂的。”
晚歌面如死灰。
然而在沈霆的耳中,聽到的確實另一層意思。他大為意外:“晚歌,你居然……”
“是,我喜歡睿王,自始至終我喜歡的都是睿王。”晚歌笑得很慘淡,“你們從來不會為我考慮,我根本不喜歡簡寧楓!簡寧楓也不喜歡我!他答應(yīng)娶我不過是看中我們家的地位罷了,就算我們勉強在一起,你覺得我會幸福嗎?你們這樣做,表面上是為我好,其實是毀了我的一生!”
“可是你也不能去喜歡睿王!”沈霆顯然起到了,手上青筋暴起,“你明知道……”
“為什么我不能喜歡他?”晚歌走到睿王身邊,一把拉過他是手臂,“他什么都好,對我也好,難道就因為你們所謂的那些朝廷爭斗,你就不許我們在一起?爹,我今天就告訴你,我不嫁簡寧楓,我沈晚歌這輩子非睿王不嫁!”
“你……反了反了,一個個都反了不成!”
“睿王爺,你要帶我走嗎?”晚歌的眼神忽然變溫柔,她看著睿王,一字一句道,“只要你點頭,我什么都不管了,我要跟著你走。”
翩葉一拍手:“好!小堂叔,晚歌姐姐都這么說了,你作為男人要有所擔(dān)當(dāng)啊!本公主今天就替你們做主,準(zhǔn)許你們在一起。靖寧侯,你不是連我的話都敢不聽吧?”
“葉子別胡鬧。”睿王輕斥了翩葉一句,他看向晚歌,嘆氣,“你可知道,你這樣做意味著什么嗎?”
“我知道,我……”
“慢著!”簡寧楓突然在這個時候打斷,“睿王爺,我希望你能善待晚歌。即使她不能嫁給我,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幸福。她很單純,她根本不懂你們之間的斗爭。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不應(yīng)該讓她被牽扯進來。被你們所連累的,一個三夫人,已經(jīng)夠了。”
“簡寧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晚歌拿眼睛橫他。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我想明眼人都應(yīng)該知道主謀之人要殺沈昱的目的。沈昱實在太聰明了,有他在,當(dāng)今皇上這個位置永遠穩(wěn)坐如山。不僅是皇上,以后繼位的沐寒太子也是一樣。所以,欲奪皇位,必除沈昱!睿王殿下,試問還有誰比你更想扳倒皇上?”
睿王笑著反問:“哦?簡公子的意思是說,主謀之人是我?請問公子有何憑據(jù)?”
“十七年前你逐三夫人出府,不過是苦肉計。你目的如何,剛才寧若姑娘已經(jīng)都說了。至于你為什么這么做,呵呵,難道還需要我說嗎?世人皆知,當(dāng)年的皇位之爭,你是站在前太子一邊的。而前太子唯一的兒子皇孫姜呈根本沒死,是被你偷偷救走了。你不想當(dāng)皇帝,可你想替枉死的前太子報仇,讓他的兒子奪回原本就屬于他的皇位。所以,幕后策劃這一切的人,就是你。”
“你胡說!”說這話的時候,晚歌底氣不足,她顫顫發(fā)抖,用詢問的眼光看向?qū)幦。她記得寧若說過,一定要請睿王過來。難道他們就是想當(dāng)場揭發(fā)睿王?
面對晚歌的眼神,寧若垂下眼瞼不說話,顯然是默認(rèn)了簡寧楓所說的。
睿王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很精彩。不得不說,簡公子和這位寧若姑娘都很聰明,不枉本王答應(yīng)晚歌親自來一趟。可是你們不覺得漏掉什么了嗎?你們既沒有證據(jù)證明三夫人是奸細(xì),也沒證據(jù)證明本王是幕后主謀。這一切,不過都是你們憑空猜想罷了。”
“我有!”寧若抬頭,然后對書墨道,“在這侯府之中,你和三夫人為了避嫌,自然是不能直接碰頭的,所以你們只能靠字條傳遞消息是嗎?你還記不記得那日在公子的書房,我碰掉了書架上的書,你來幫我撿?其實我是故意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趁機在書上撒東西。伊人如故兌上三分蕓禾散,無色無味,可若兌上四分,就會散發(fā)清香,招來蜜蜂。而且兌好的香粉用水是洗不掉的,除非等十天以后自動消散,或者再兌上一分蕓禾散,讓氣味散發(fā)出來。這個方子公子和晚歌小姐都知道,公子、晚歌,我說得對嗎?”
沈昱點頭。晚歌也點點頭,她和寧若曾一起用這個辦法整過水綠,她自然知道。
簡寧楓突然聯(lián)想到水綠的事,恍然大悟。他看向?qū)幦,寧若卻沒理會他,自顧自從袖中取出一個瓶子:“三夫人,如果你沒有和書墨用字條聯(lián)絡(luò)過,那么你的手上也就不會有沾上香粉,撒了這蕓禾散,也就不會引來蜜蜂。夫人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很簡單,試一試便可。當(dāng)然,前提是夫人您不怕被蜜蜂蜇。”
三夫人聞言,臉色完全變了,她狠狠推開寧若,冷笑:“是我又怎樣!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寧若丫頭,你果然不簡單,早知道我不應(yīng)該留你的。”
寧若抿嘴一笑,她將瓶子打開倒了倒,里面居然是空的。眾人皆是一驚。
“蕓禾散珍稀,僅有的那點早就已經(jīng)被我用光了,我也沒在書上撒什么香粉,剛才我是故意這樣說的。三夫人,不做虧心事,又豈會怕鬼敲門?”
三夫人愣了愣,俄而,她臉上綻放出比怒放的花朵還要燦爛的笑容:“哈哈,對,你說得對。我算計半生,到頭來還算一場空——睿王爺,你也放手吧,我們處心積慮十七年,終究還是功虧一簣啊。”
聽到這話,晚歌踉蹌著后退一步,眼神悲涼:“我娘說的是真的嗎?真的是你?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會殺我二哥。你們明明都是很欣賞對方的,我不信……”
“晚歌你是對的,睿王跟這一切都無關(guān)。”一直沉默淡然的沈昱終于開口,而他一開口就徹底打破了眼前的局面。
睿王但笑不語,眼中卻盡是了然。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半點要為自己辯解的打算,當(dāng)所有人幾乎都已經(jīng)肯定他就是主謀時,站出來推翻這個結(jié)論的居然是沈昱。
“二哥你說什么?”晚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寧若他們說的都不是真的,睿王不是要殺你的人?”
沈昱慢慢走出一步,沖晚歌笑了笑:“不,除了主謀之人是睿王之外,他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公子?”寧若蹙眉苦思,她不知自己哪一步推敲錯了?杉热簧蜿耪f睿王不是主謀,那么睿王就一定不是。因為他是沈昱!
“事情還是得從十七年前說起。楚王和太子奪位之爭如火如荼,睿王雖與太子交好,對朝廷之事卻毫無半點興趣,他更不希望看到親兄弟自相殘殺。因此,他拒絕了幫太子對付楚王。前太子為人溫和坦蕩,但生性多疑。睿王拒絕他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擔(dān)心睿王遲早會倒戈向楚王那邊。于是他在睿王身邊安插了眼線,這個人,便是如今的三夫人?深M跏呛蔚嚷斆鞯娜耍菚r候的他年少氣盛,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將三夫人驅(qū)逐出府了。”
聽完沈昱一席話,簡寧楓似乎也明白了,遂接下去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三夫人雖然流落煙花之地,但京城第一舞姬的名聲在外,一大群王孫公子還是對她趨之若鶩。太子覺得三夫人雖被睿王逐出府,但是還有利用的價值。于是,他便趁機把三夫人安插進了楚王的左右臂膀沈侯爺府中?”
沈昱搖搖頭,聲音溫和:“不是太子刻意安排,是三夫人自愿當(dāng)這顆棋子,因為她要報太子之恩。”
沈昱這句話,好似在湖中投入了一塊石頭,掀起漣漪陣陣。
晚歌第一個發(fā)問:“太子對我娘有恩?”
“是。”
“呵呵,公子不愧是公子,你早就派人去我家鄉(xiāng)去調(diào)查過了吧?”三夫人索性不再隱瞞,“不錯,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爹因為欠了人賭債沒錢還,他一狠心就將我們姐妹二人賣入了青樓。若非太子相救,我們怕是一輩子都無法跳出那個火坑。”
她似是陷入了沉思。
那一年她八歲,姐姐十二歲,年紀(jì)雖然小,可她們知道進了青樓意味著什么。她不甘心一輩子當(dāng)男人卑賤的玩物,在一個大雨的晚上,她和姐姐逃了出來。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總之她很累很累,已經(jīng)沒有一點力氣了。她想,休息一下吧,休息一下再接著跑。
可就是這么一下的時間,她們被老鴇派出的打手抓住了。那些兇惡的打手絲毫不留情,揮起鞭子死命抽打她跟姐姐,那種椎心刺骨的痛,她至今還記憶猶新。
就在她們奄奄一息的時候,一個侍衛(wèi)模樣的人三兩下打跑了那群打手,救了她們,而他的主人站在傘下,一襲白衣宛若天神。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前太子姜允。
太子幫她們贖了身,給她們住最好的房子,穿最好的衣服,還找最好的老師教姐姐彈琴,教她跳舞。那是她第一次有被種人重視的感覺,她在心底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好好報答太子。哪怕她知道太子之所以對她們好,是因為她們有利用價值。
晚歌咬了咬嘴唇,問三夫人:“那么,你的姐姐呢?她現(xiàn)在在哪里?”
“她已經(jīng)死了很久了。當(dāng)年太子敗落,她便在房中懸了三尺白綾,跟著去了。”
“她……”
“她就是前太子的側(cè)妃,蓮夫人。”說這話的時候,三夫人不再悲涼,她臉色浮現(xiàn)出的是靜謐的微笑。這個秘密如果不是她親口說出,怕是聰明如沈昱也猜不到吧。
時光流轉(zhuǎn),精致的容顏在她和姐姐臉上漸漸綻放。姐姐不僅美麗,而且特別溫柔善良。在姐姐十六歲那年,太子給了她安排了新的身份,并娶了她。那以后太子對姐姐一直很好,這讓她感到欣慰。她姐姐是太子最寵愛的側(cè)妃,她們不再是卑賤,她們總算可以不用被人看不起!
“太子對我們姐妹恩重如山,就算是死,我也會還了他這份恩情。”
“所以你見我們懷疑睿王,干脆將計就計,把一切罪名都推到睿王頭上。”寧若凝眉,似笑非笑,“你目的是為了保護真正要置公子于死地的那個人吧。如果我沒猜錯,那個人就是前太子之子,姜呈。”
“不錯,皇孫殿下他沒死,當(dāng)年是睿王救了他。”
話題再一次被引到睿王身上。
睿王坦然承認(rèn):“不錯,姜呈的確是我救的。事發(fā)那年他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他是無辜的。我不忍心看他成為皇位之爭的犧牲品,便派人將他交給了太子的舊部,讓他們帶他離開京城,走得越遠越好。”
“可他并沒有遠離紛爭,而是在前太子余下舊部的幫助下展開了他的復(fù)仇行動。”寧若喃喃地吐出這句話。這只是她的猜測,可她知道,即使是猜測,也絕對是正確的。
到了這一步,所有的謎團抽絲剝繭般被一層一層揭開,真相呼之欲出。
沈霆問三夫人:“那么,姜呈如今在哪里?”
“他很好,他一直很……”
“娘——”晚歌眼見不對,猛然抱住了三夫人,利刃地從她左背穿過,那一瞬間她沒感覺到疼,只覺得一股冰涼澆遍全身,抽干了她全部的力氣。
“晚歌——”
“晚歌!”
驚叫聲四起,與此同時夜離劍速如飛,直直刺向書墨。誰也不曾料到,三夫人突然放開晚歌,撲上去將書墨一把推開,夜離的劍就那樣生生穿透她的身子,胸前露出的半截劍還在不住地往下滴血。
沈霆一聲長嘆:“夫人,你這又是何苦!”
“別……別殺……晚歌,晚歌,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她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睿王抱著晚歌,寧若撲在她身上淚如泉涌,她已經(jīng)完全失了分寸:“晚歌你撐著點,你不能有事,你千萬不能有事……對,今天是十五,葛天行,叫葛天行——城郊土地廟,誰輕功好,快去城郊土地廟找葛天行救晚歌,快去。”
葛天行?簡寧楓立馬反應(yīng)過來,葛天行正是醫(yī)仙谷的少主。他二話不說,轉(zhuǎn)身便出了門。
“晚歌你撐住,為了我,你不能有事。”睿王緊緊握著晚歌的手,他的話更像是命令,“你知道嗎晚歌,去年禮佛節(jié),法華寺門口人影幢幢,我卻獨獨看見了你。那一刻我便決定要照顧你一輩子。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聽到?jīng)]有!”
“我,咳咳……我答,答應(yīng)……”晚歌笑了。她看向?qū)幦,聲音?xì)弱蚊蚋,“我,二哥,我……”
寧若早已泣不成聲,她將耳朵湊了過去。
“我二哥,對你,很好。瑞腦……你受傷的時候,他……知道你睡不好,每天晚上,偷偷……偷偷在你窗戶上點,點上一爐瑞腦。我,親眼看見的。你要,好好對他。他……”
寧若拼命點頭:“我知道,你別說了晚歌,別說了。葛天行馬上就來了,他會救你,你會沒事的。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再說好嗎?”
“娘,我……我娘。”晚歌冷汗涔涔,終于撐不住昏了過去。
睿王道:“我先抱她回房,等葛天行來了你讓他來房間。”他將晚歌抱了起來,晚歌的丫鬟憐悅忙上前帶路。
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心有余悸,沈霆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癱坐在椅子上。大夫人一個勁地安撫他,說晚歌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
唯獨書墨泰然處之,好像這一切都不關(guān)他的事。
寧若擦掉眼淚,冷冷地問書墨:“事到如今,你可算滿意——皇孫姜呈!”
“什么,他……他是……”
“能讓三夫人舍身保護的,除了姜呈之外,還能有誰?”寧若了然,“你剛才要殺三夫人,是不想讓她泄露你的身份吧?三夫人對你父親一片忠心,她又怎么可能會出賣你!你應(yīng)該擔(dān)心的不是三夫人,而是公子。跟在公子身邊這么多年了,難道你還不了解他?你以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書墨一驚,繼而看向沈昱,哈哈大笑:“不錯,我的確就是姜呈。那又如何,你以為解決了這些人,你們就安全了?”
寧若的心猛然顫了顫,他這話的意思……
沈昱不急不緩,淡淡道:“外面那些人已經(jīng)進不來了。”
“什么?”書墨后退一步,“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
沈昱依舊平靜:“你的人,早在壽宴之前就被控制住了。”
不愧是沈昱!寧若狠狠捏了一把汗,他全算到了,就連書墨安排在外面的人也沒漏掉!
她回頭看沈昱,沈昱一臉鎮(zhèn)定,完全不像剛經(jīng)歷過生死的人,他甚至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還要平靜。這樣的沈昱,究竟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沈昱上前一步,對書墨說:“你走吧。”
“你要放了他?”沈霆怒道,“不行,他千方百計要殺你,挑唆祁兒,還害了晚歌和你三娘,你怎么能這樣輕易放他離開!”
“父親,在他的立場上,他并沒錯,他只是想替父報仇。至于奪回皇位——書墨,你應(yīng)該很清楚,當(dāng)今皇上以仁義治國,百姓富庶,河清海晏。沐寒太子更是憂國憂民,心系天下,將來勢必也是一代明君,對百姓來說這是最好不過的局面了。你若非要推翻皇上,你有把握比他們做得更好嗎?如果沒有,希望你能放手。”
“沈大哥說得對!”翩葉很自豪,“我父皇雖然對不起你們,但他確實是百姓交口稱贊的好皇帝。還有我太子哥哥,他博學(xué)多才,宅心仁厚,事事為百姓考慮,將來一定能比我父皇做得更好。什么時候你覺得自己能勝過我太子哥哥了,你可以來找我。我是大鄴王朝初云公主——姜翩葉。”
“公主,你的意思是?”
“靖寧侯,放了他吧。任何后果由我來承擔(dān)。”
書墨仔細(xì)看了翩葉好久,始終不知道該說什么。的確,他聽說過當(dāng)今皇上和太子的事跡,他知道自己不是治國之才,做著一切也只是為了報仇。父親的舊部一直把報仇奪位的責(zé)任壓在他肩上,為了讓他學(xué)到更多,甚至不惜兵行險著,將他放在了沈昱身邊。
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
書墨將目光移到沈昱身上,他朝沈昱欠了欠身,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十五,滿月,夜涼如水。
四天后的晚上,寧若趴在涼亭的欄桿上發(fā)呆?匆姼鹛煨羞h遠地走來,她收拾好心情,問他:“晚歌真的不能醒過來了嗎?”
晚歌的傷勢暫時穩(wěn)定了,但是一直昏迷。葛天行之前對她說過,那一劍刺得離心臟很近,能保住性命已經(jīng)很不錯了,至于晚歌何時能醒過來,他也沒有把握。
“不知道,也許明天就醒了,也許……永遠也醒不了了。”葛天行聳聳肩,“其實這樣也未嘗不好,她爹和睿王是死對頭,而且不僅僅是個人的事,中間的利害關(guān)系牽扯得大了。靖寧侯若是答應(yīng)這門親事,朝中必定大亂。”
“喲,沒想你也懂朝廷的事!”寧若諷刺。
葛天行笑著接下去:“一點點吧?傊,沈晚歌活著是不可能嫁給睿王,F(xiàn)在靖寧侯對外宣布她已經(jīng)死了,睿王把她帶了回去,這不是很好嗎?起碼他們可以在一起。”
那一夜發(fā)生的事,在外人眼中是這樣的:靖寧侯府的大公子沈祁心懷不軌,在壽宴上堂而皇之地派人刺殺沈昱,三夫人和三小姐沈晚歌不幸遇害。作為懲罰,沈祁被靖寧侯遣送西南平州思過,終生不得再回京城。
由于沈昱和翩葉的請求,沈霆刻意隱去了姜呈那一段。
寧若嘆了一口氣:“你說得也對,至少晚歌現(xiàn)在可以和睿王在一起,也算是得償所愿了。再說,她只是暫時昏迷,沒準(zhǔn)明天就醒過來了呢,對吧葛天行?”盡管,她知道這是葛天行安慰她的說辭。
“是是是,你說得都對。既然這里的事都結(jié)束了,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吧。你不知道你堂哥和你姐姐有多擔(dān)心你。你姐姐都瘦了!”
“我看,你關(guān)心我是假,想早點去見我姐姐才是真吧?也對,我姐姐要比武招親了,你不急著趕回去才怪呢。”
“那么你呢?你賴著不走,該不會是舍不得那個簡寧楓吧?不對不對,簡寧楓昨天已經(jīng)離開了。哦,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沈昱沈公子吧。也對哦,沈公子又英俊又聰明又……”
“你——葛天行你別太過分。”想到那天晚上晚歌對她說的那些話,寧若心如亂麻。沈昱該不會真的對她……她和沈昱之間究竟是怎么了?還有,沈昱怎么會知道她習(xí)慣在瑞腦的味道中入睡?
葛天行見她真的生氣了,忙討?zhàn),這才平息了一場爭吵。
過了半晌,寧若終于起身,“好啦好啦,不鬧了,我跟你回去就是。不過我得先收拾收拾,然后跟公子告?zhèn)別,明天一早我們就啟程吧。”
“都聽你的,小祖宗。”
然而,此刻的她根本沒想到,回到煙雨樓以后居然發(fā)生了那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