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轉(zhuǎn)折總是那么突如其來。
忘記是多久之前的哪一天，葉苗只記得那時自己像往常一樣放學回家，推門時繼母和父親正坐在客廳里說什么，一見她進門就望向她，表情凝重。
葉苗有些不安。她本來就不太擅長應付這樣的局面，只好彎下腰慢慢地換鞋，等父母說話。
繼母伊芬推推父親葉自立：“你說。”
葉苗心跳更加快，輕聲問：“什么事？”
葉自立躊躇了一下，還是說道：“你媽媽的小孩……就算是你哥哥吧……他這幾天要過來。大概在周末。”
葉苗哦一聲，點點頭。
父親接著說：“他比你大幾歲，男女有別……”
繼母搶著打斷父親的話：“雖然是男女有別，都是一家人嘛！”
葉苗又點頭：“好。”
耳后的頭發(fā)隨著她點頭的動作滑了一縷到額上，她又嗯了一聲：“沒事的話我先回房了。”說完往自己房間走。
父親在她身后，有點擔憂：“不會不高興吧？”
葉苗回過頭，笑笑：“不會呀，”她停了一下，“我還有很多作業(yè)。”
她轉(zhuǎn)開自己房間的把手走進去，聽見繼母伊芬在身后對父親說：“不會不高興的，多個哥哥呢。”
葉苗現(xiàn)在十四歲，初三。七年前母親去世之后就是父親一個人帶著她，兩年前父親再婚了。繼母沒有記憶中的母親漂亮，也不算多溫柔，好在對她不壞。之前就聽說繼母也還有個比自己大三歲的兒子，在另一個城市跟那邊的父親，從來沒到這個城市來過……這次忽然過來，是為什么呢？會呆多久呢？是常住還是來玩？
葉苗想著坐到了書桌前，書本就攤在面前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那個陌生的突然出現(xiàn)的哥哥……她想了一會兒，伸手將滑下的長發(fā)撥回耳后，長長地呼了口氣，不再去想了。
之后父母就一直忙著張羅，買床、書桌、日用品，家里空間不大，從前的雜物間必須盡快整理出來作為一個新房間，繼母伊芬熱心地忙里忙外，在各個房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老葉，你看一川的杯子放這好嗎？”
“老葉，你看一川會喜歡這個顏色嗎？”
“哎呀一川的個子該有這么高了吧，這件衣服會不會短了……”
房間里充斥著女主人的聲音。葉苗幫著父母收拾著，伊芬突然叫她：“小苗你正好來看看，我今天給你哥哥買了個新書包，你和他差不多大，你看他會喜歡嗎？”
葉苗瞥一眼，老實點頭：“會。”
伊芬摸摸她的頭：“嗯，我也覺得他會喜歡，順便也給你買了一個，你們兄妹一人一個，上學正好一起。”
葉苗不想要附屬的東西，這時父親葉自立走過來：“還沒和你細說，你媽媽的前夫，現(xiàn)在經(jīng)濟條件出了很大問題，于一川現(xiàn)在讀高三，不能受影響，所以沒辦法你媽媽只能把他接過來，以后……以后他就住在我們家。”
葉苗不知道該怎么張口。就算她反對又怎樣呢，都已經(jīng)決定了。
伊芬嘆口氣：“我家一川是個可憐的孩子，從小就不在我身邊，他爸那個人……唉，不說了，以后還要委屈他住雜物間…”她說著走進雜物間繼續(xù)收拾，聲音從房間里傳出來，“可惜我給不了他更好的條件……”
葉苗沉默地站在原地，父親安慰般地將手放在她的肩上。
“這房間里東西真多，收拾這么長時間。”繼母抱著一個大紙箱走出來，嘴上抱怨著，眼底都是笑，邊走邊叫丈夫：“你別閑站著，幫我一起收拾。”
葉自立應一聲，放下擱在女兒肩上的手，跟著妻子走進雜物間。
轉(zhuǎn)眼到了周末。
那日天氣好，陽光從透明的玻璃后穿進來，門外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睡夢中醒來葉苗慢慢睜開眼睛，她走下床，輕輕推開門。
父母正在客廳里清點行李，一個陌生的少年靠在正對著葉苗房門的墻壁上，一抬眼兩人望了個正著。
他就是于一川吧，繼母的兒子。葉苗想著，對他點點頭，笑笑，算是打招呼。
男孩子十七八歲的模樣，個高腿長，懶懶散散靠在墻上的樣子一點都不頹廢，反而讓人覺得很有精神。他的眉峰總是有點微微蹙起，略帶琥珀色的眼眸清冷地隱藏了主人不欲為人知的秘密，流露出拒人千里的冷漠。
他看著葉苗，卻沒有絲毫打招呼的意思。
繼母忙走過來打圓場：“介紹一下，這個是于一川，是哥哥，這個是葉苗，是妹妹，以后你就住這間……”
于一川語氣生硬地打斷她的話：“我要住校。”
當母親的柔聲說：“你現(xiàn)在高三學習為重，住校不好，吃不好睡不好，住家里多好，離學院也近，以后和你妹妹一起上學，也有個照應。”
于一川搖頭：“煩不煩，我要住校。”
繼母伸手去摸他的頭發(fā)：“乖啊，住家里多個照應，媽媽也可以好好照顧你。”
于一川一偏頭躲開她的手：“說了住校！”
葉自立作為一家之主，站在一旁發(fā)話：“住校的事以后再說，你媽媽把你盼過來，你怎么一到就耍小孩脾氣。”
于一川哼一聲：“你懂什么，我就是自立了才要去住校。”
繼母語氣也硬起來：“怎么說話呢，他是你爸爸！”
“他不是我爸！”于一川大聲吼道，“你也不是我媽！”
他聲音大得刺耳，葉苗覺得耳朵里都有嗡嗡的回聲。房間里一時都靜得出奇，又仿佛全是冷漠的回聲。
繼母愣了愣，轉(zhuǎn)身就跑進洗手間，葉自立忙跟過去，只剩站在房門口的葉苗和看上去很不好惹的于一川。
葉苗想了想，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她哭了。”
于一川沒理她。
她有點泄氣，準備關(guān)門進房，聽見于一川突然說：“你把她當你媽？”
葉苗遲疑了一會兒，避重就輕地說：“她挺好相處的。”
于一川又不說話，葉苗小心地看著他冷漠的臉：“你來之前她準備了很久，買了很多東西，很忙，也很高興，我從沒見她這樣，她對我從來……”她停了停，輕聲說，“沒有過這樣的。”
于一川慢慢轉(zhuǎn)過頭看她。他看了她的臉很久。
葉苗有點不好意思：“我臉怎么了？”說著去摸自己的臉，發(fā)現(xiàn)有點燙。
從來沒有人這么長久地盯著她看，即使知道對方是名義上的哥哥，但還是會覺得有點……奇怪。
于一川突然笑了一下：“你比我想象中可愛。”
“沒有！”葉苗直覺地覺得這個哥哥油嘴滑舌，快速否認，“你干嘛盯著我看！”
于一川答非所問：“臉長著不就給人看的嗎？女人打扮地漂漂亮亮就是為了讓男人多看兩眼。”
“你別看我了，”葉苗覺得臉更燙了，“你怎么老盯著人看啊，一點都不禮貌……”
“真可惜啊，”于一川不無遺憾，“我不吃窩邊草。”
“誰要給你吃。”葉苗反駁道，話說出口感覺好像有點不對，這不間接承認自己是窩邊草了么。
于一川取笑她：“給我也不吃。你長得蠻可愛，不過太干瘦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一眼葉苗還沒來得及換的睡裙，后者立刻條件反射地捂住領(lǐng)口，于一川接著說，“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葉苗瞪他一眼：“不關(guān)你事。”
于一川逗她逗得高興，攤手：“怎么叫不關(guān)我事，我可是你哥哥，放心，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哥哥會教你怎樣變得大受歡迎……”
葉苗趕緊拒絕：“謝謝，不用。”
“苗苗，不聽哥哥的話會后悔的哦。”
“……等下，你叫我什么？”
于一川饒有興致地勾起唇角，走近過來：“苗苗。很可愛的名字吧？”
“你……”
正說著話，洗手間的父母已經(jīng)走了出來。繼母伊芬眼睛還是紅紅的，作為一家之主的葉自立嘆口氣：“一川，我剛勸過你媽了，如果你真的要住校就隨便你吧，但是學習不能馬虎，周末回家看看你媽……”
于一川眼底的戲謔消失了，懶懶地看著他們：“住家里也不是不可以。”
夫妻兩面面相覷，似乎不明白短短幾分鐘發(fā)生了什么轉(zhuǎn)折。
“只是，我這么多年沒媽的孩子當慣了……”他故意說著去瞟母親一眼，“別人管太多我不適應，你們別太限制我自由，就好了。”
多個哥哥好不習慣啊。洗完澡的葉苗邊擦濕淋淋的長發(fā)邊對著鏡子抱怨。平時洗完澡穿好睡裙就能出去了，現(xiàn)在得穿得嚴嚴實實才能出去，不然那個哥哥又要說自己沒……葉苗看見鏡子里的自己臉紅了。
他居然說自己一點女人味都沒有！葉苗放下擦頭發(fā)的毛巾，仔細看鏡子里的身體，正面，轉(zhuǎn)身，側(cè)面，轉(zhuǎn)身，背面，哪里沒有女人味啊！
不就是胸部小了一點，難道衡量女人味的標準就是胸部嗎？她有點泄氣地開始套內(nèi)衣。十四歲女生胸部發(fā)育已經(jīng)開始，手指扣著背后的內(nèi)衣扣還有點不習慣，她穿好內(nèi)衣又穿好居家的外衣長褲，套上拖鞋走出洗手間。
從洗手間到房間路過于一川的房間，他房門沒關(guān)，葉苗一眼望過去，正好看見少年坐在床上正往外望，兩人視線不偏不倚地撞在一起。
葉苗感到心跳加速。這個看起來有點懶散的哥哥雖然嘴巴壞脾氣大外加有點色色，可是長得還真是比讓班上女生都尖叫的偶像劇明星還帥氣呢。她趕緊轉(zhuǎn)過頭，加快腳步走回自己房間。
于一川卻跟過來了：“欸，我還沒參觀我妹妹房間呀。”
葉苗不好不讓他進，于一川一笑，大模大樣地走進房，反客為主地隨便在葉苗床上坐下來：“床單好可愛，真像小孩睡的。”
葉苗有點心疼他不洗澡不換衣就這樣大大咧咧坐自己床上，又不好說他，她順著他的目光去看自己的床，米黃色的床單上印了幾只胖乎乎的卡通小貓咪，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看了很久看得很習慣的床單突然覺得太幼稚了。
怪不得沒有女人味。
“簡直像幼兒園小朋友睡的，不過好像很舒服，”于一川繼續(xù)揶揄道，“讓我試試。”說著就準備躺下去。
葉苗急忙攔在他：“你連鞋都不脫就上床……”
于一川身體一躲，邊拉住葉苗的手腕，故意逗她：“小丫頭，我可是你哥哥，你的就是我的，躺一下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葉苗年紀小，哪里是人高馬大的于一川的對手，一下子連人被撲倒在床，后腦勺碰地一聲撞在床欄上。
于一川本來也就是開個玩笑，忙爬起來：“我開玩笑的，你撞哪了？”
葉苗只覺得眼冒金星，半天說不出話，臉色蒼白。于一川嚇得有點慌：“你沒嚇我啊，你說說話……”他說著去拍葉苗的臉。
十四歲的少女臉小小的，肌膚瓷白，五官精巧，雙眼漆黑如墨，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齊肩的烏黑發(fā)絲濕漉漉地還帶著洗發(fā)水潮濕的香氣。于一川突然想起楚楚動人這個詞，他抱著葉苗伸手去摸她的后腦勺，小聲問：“你怎么樣？”
葉苗好半天才回過神，然后看清自己的狀況，她馬上推開于一川：“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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