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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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她去報到的那天，他穿得從未有過的正式，連頭發(fā)都用啫喱噴好幾遍又梳了好幾遍。他牽著她的手微微汗?jié)�，一路緊張地對她說了很多話。他說對不起，現(xiàn)在才送你去學(xué)校，都怪叔叔之前沒有存款。他說我以后會買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把淼淼那間臥室布置成粉紅色，再買很多娃娃放在床頭。他說天氣熱了，等我發(fā)工資了就給買條裙子。他說我穿西裝會不會顯得太胖啊？頭發(fā)梳成這樣怪不怪？他說，你別討厭叔叔，叔叔會對你好的，不管怎樣，都會對你好的……“呵。”黑暗中的趙淼一聲冷笑。她零零續(xù)續(xù)地回憶著那段往事，抱著早就無所謂的態(tài)度。是的，她不想記一輩子，不是她太善良，只是太受罪。現(xiàn)在想想，她的童年過得確實不怎么樣。那時候本以為會一直這么下去，可誰能想到，帶她去報到回來的那天，趙堂清就出了車禍。死的時候五官被車輪碾得血肉模糊，兩眼睜得大大的，怎么都合不上。事后貨車司機賠了十幾萬就了事了，莫文麗傷心過度肚子里的孩子也掉了，雖然才幾歲，但趙淼知道這就是報應(yīng)��！記得當(dāng)時她特幸災(zāi)樂禍，一個人跑到趙堂清的墓地去對他說，你死了可真好，說完還幼稚地用泥巴去砸墓碑上那張照片，邊砸邊說著各種惡毒的話，她一輩子都沒說過那么多。累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趙淼卻怎么也睡不著。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努力想揮開腦海中那個穿著西裝打著領(lǐng)帶笑得一臉憨厚的人影。一切都過去了，以后再也不會出現(xiàn)第二個趙堂清了，她要把該忘的，全忘了……第二天。“是誰告訴你我手機號的？”“美女，你就賞個臉出來玩嘛！我們宏哥從你昨天走后就一直提不起精神呢！”“誰是宏哥我不認(rèn)識，姐不是奧利奧，你們泡不起！”干脆地掛了電話，趙淼臉色難看。那個孫麗！居然把她的電話給別人，有沒有搞錯！一個人看完《非誠勿擾2》從影院里出來，趙淼一點精神也提不起。“一杯紅豆奶茶，只要珍珠不要奶茶。”隨便找了家奶茶店坐下，一開口就口誤。趙淼汗顏，連忙改口，“抱歉，是只要奶茶不要紅豆。”老板娘好笑地比了個OK的手勢叫她稍等。唉……她默默嘆氣，一顆腦袋暈乎乎一團亂。鄰座有個MM在和男友討論剛才看的《非誠勿擾》，然而她卻一點也聽不懂，是的，與其說她看了部電影，倒不如說她花錢找了個地方想事情。一杯只有奶茶沒有紅豆的紅豆奶茶，足足喝了三個小時才喝完。走的時候趙淼還看到那老板娘狠狠地對著她的側(cè)影瞪了一眼。趙淼無語。天氣悶熱，卻沒有下雨的可能。趙淼已經(jīng)沒有錢再坐車，于是只能走路回家。右邊的街道傳來一群男生嘻嘻哈哈的聲音。夕陽染紅了半條街。在看到顧邵陽的一剎那，趙淼的感覺就像流浪已久的小貓終于找到一個再也不會將它遺棄的歸宿。她頓時比喝了一瓶紅牛還有精神，扯著喉嚨就大喊起來：“喂——顧小妞——”顧邵陽見到趙淼的那瞬間也是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夸張得像幾年沒見，使勁兒地沖趙淼揮手，揮完就丟下自己的朋友，帶著一臉比油菜花還燦爛的笑容，朝趙淼灰奔過去……趙淼，你站在那兒不要動，讓我灰奔過去，我跑得比較快！經(jīng)過了二十年，哦不，是二十個小時的分別，兩人終于又再次見面，這當(dāng)然不是我們這些外人能夠打擾的！“你怎么在這里？在這里干什么？一個人嗎？”顧大傻連拋出三個蠢到連豬都想自殺的問題。看著那張被夕陽鍍上一層紅暈的臉，趙淼一下有點說不出的郁悶，郁悶自己剛才怎么突然就來了精神。點點頭，她不說話。顧大傻笑著抓抓頭，說：“我和思健他們一起上山捉了野兔，你看，捉到三只，張朋雨手上那只是我捉的。”得意揚揚地指給她看，因為他捉的那只又肥又大。趙淼好笑得摸摸顧大傻同學(xué)的頭，夸道：“你真行啊。”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顧大傻虎軀一震，差點不知所措。“喂！邵陽，還走不走��？不走我們走了喲！”顧大傻的同學(xué)在對面嚷嚷。顧大傻回頭嚷回去：“你們走吧！兔子我送你們了！多吃點！”一群人便不再等，邊走邊討論起趙淼的身份。由于距離不太遠(yuǎn)，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說些什么趙淼聽得清清楚楚。“你別聽他們胡說。”看不出趙淼的表情是好是壞，也猜不透她的心思，顧邵陽只得故作自然地叫她別聽他們胡說。趙淼點頭，淡笑，確實看不出在想什么。“我們從河邊回去，太熱了，我想吹吹風(fēng)。”“哦。”——我喜歡你。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但想阻止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你就像個臉皮厚得要命的住戶，死皮賴臉地霸著我這間不要錢的房子，怎么趕都趕不走。顧小妞跟她表白的時候就是這么說的。普普通通的表白，沒有所謂的特別或多浪漫，她忘性很大，只要她想，就可以忘記，一次也絕不會想起，然而，卻又再次想起了……朋友多年，她不想矯情地裝作沒聽到或假裝這是開玩笑，她只回他句“好，我知道了”，這件事就被她這么淡漠地擱了下來。你喜歡我是你的事，不關(guān)我的事，況且，朋友喜歡上朋友，是再平常不過的事。這就是她的觀點。理智又無情。夏日微醺的風(fēng)如同一個溫柔多情的女子。趙淼停在欄桿邊眺望遠(yuǎn)處的河流，顧邵陽默不作聲地站在她身旁。這一刻，夕陽紅得分外刺眼。忽然，趙淼問顧邵陽：“顧小妞，你們班上有漂亮的女生嗎？”顧邵陽二丈摸不著頭腦，愣頭愣腦地回答：“嗯，有啊。”“很多嗎？那你覺得誰最漂亮？”趙淼純粹是無聊了，所以盡說些無聊的話。顧邵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反問：“你問這個干什么？”趙淼懶洋洋地趴在欄桿上，眼里是促狹的笑意。“到底誰最漂亮？”“蔣華吧。”顧邵陽索性大大方方地說出來，頗有點報復(fù)性的味道。“哦？蔣華？那你喜歡他嗎？既然她那么漂亮，你不可能沒感覺吧。”顧邵陽沉默半晌：“什么意思？”趙淼聳聳肩不說話了。無聊開個玩笑而已，這個笨蛋！可你的玩笑讓我覺得像個傻瓜。顧邵陽低下頭，一時間悶悶不樂。趙淼沒發(fā)現(xiàn)，繼續(xù)自娛自樂說著些莫名其妙的話，還以為很逗樂，結(jié)果回頭一看，顧邵陽的臉黑得那叫一個好看！唉，夕陽無限好，少年少女的心事誰人懂？趙淼哀號：“你干嗎又?jǐn)[個臭臉給我看？”顧邵陽頭偏到一邊，心中冷哼：不擺臭臉擺什么臉？擺笑臉？可惜他的笑臉沒有她所說的那種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真是抱歉�。�“顧小妞，你最近真是越來越像怨婦了。”趙淼實在忍不住感嘆道。顧邵陽一聽，表情千變?nèi)f化，眉梢?guī)е哪墙z憂郁讓他更像一個獨守空閨的怨婦。怨婦就怨婦！他愿意！板著臉，賭氣似的先走了幾步把趙淼甩在身后……路邊的兩排霓虹燈亮了，一盞接一盞，像在變戲法，柔和的橙色光線照射著顧大傻那張黑黑的怨婦臉。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因為久久不見身后的人跟上來。天邊多了一顆星星，暗淡無光，誰也不會注意到。“喂，顧小妞。”趙淼在身后叫他。他無奈止步，回了一個頭。朦朧夜色中，趙淼在笑，笑得如夢似幻，裙子還被風(fēng)吹得嘩啦啦地響，顧邵陽都以為她快飛仙了。“干嗎，快點跟上來��！”“顧小妞，你喜歡我吧。”“……”“顧小妞，我會對你好，所以你要對我更更更更好！”“……”“唉，顧小妞，在嫁給我之前，我們……交往吧。”記得那年我遇見你。但忘記哪一年我愛上你。年少的愛有多少人會當(dāng)真？可我總是默默地在認(rèn)真。就算世界停止轉(zhuǎn)動。……“笨蛋，應(yīng)該是……在我娶你之前。”有了巴黎歐萊雅和愛情的滋潤，我們的顧大傻同學(xué)近來半個月過得那簡直美上天了！全世界都變成了他的，無論走到哪里，他仿佛都能看見花兒對他笑，聽見太陽對他說：臭小子，老夫也好想要一個女朋友啊啊啊啊……呵呵，他覺得愛情這個東西跟吸毒完全沒區(qū)別！越吸越上癮。不過，他當(dāng)然也還是有煩惱的事情，比如，前兩天被老媽發(fā)現(xiàn)他在偷用她的洗面奶……說到這個顧大傻就不得不掬一把辛酸淚，這日子真是沒法兒過了！哪有那樣的媽，他是她兒子耶！他們是母子耶！用一用有什么關(guān)系？一瓶幾百塊的洗面奶比兒子還重要嗎？居然斷他的網(wǎng)，還用藤條抽他。想到此，顧大傻同學(xué)只能再掬一把辛酸淚，跑到趙淼這里來尋求安慰……“我……我這都是為了你。”扭扭捏捏地說出來，顧小媳婦兒微微紅臉，只差沒揪著自己的衣服再扭幾下屁股。“你說，為了我，你偷偷用了阿姨的洗面奶？”嘴角抽搐得厲害，趙淼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自從關(guān)系一改變就變得跟弱智沒有區(qū)別的陽光少年。他的智商好像一夕之間成了負(fù)數(shù)？她實在很有罪惡感。“嗯。完全沒有想到結(jié)果會是這么的嚴(yán)重。”委屈地垂眸，視線一下落到趙淼搭在旁邊的那只手上，顧大傻漸漸看入了神……他……不知道可不可以……男朋友牽下女朋友的手沒什么大不了吧？要知道現(xiàn)在他可是她的男朋友！她可是他的女朋友！女朋友給男朋友牽手，天經(jīng)地義！“你真是……啊我都無語了！”趙淼頭痛地?fù)犷~……我才無語！明明就差一點了！憂郁地拽著自己的豬蹄，顧大傻想了想說：“你不是想讓我白一點？那瓶洗面奶用過之后效果真的很好啊，只可惜好貴。”他抽不出那么多大洋。趙淼狠狠翻了個白眼賞了顧邵陽記栗暴道：“我可沒讓你偷用阿姨的洗面奶，白癡！”“怎么算偷？我是他兒子！不過以后就算想偷也偷不到了，她給藏起來了。”還怎么找都找不到，怨念。趙淼：……寧靜的午后。公園里滿是梧桐。空氣中有淡淡的梔子花香，卻不知從何處飄來。一對情侶騎著單車經(jīng)過他們的長椅，嘻嘻哈哈的笑聲讓趙淼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藍天白云，趙淼喜歡這樣的午后。耳朵里被塞了一個東西，拿下一看，是耳塞。趙淼好笑，難得這個呆子也會來點小小的浪漫。旋律響起，是莫文蔚的《寶貝》，一首安靜溫馨的歌。不知從哪天開始不知到那一天止你一直都藏在我心底時光停在你眼里害怕得不敢聲息我好想住進你的靈魂里輕撫著你的頭 睡吧我在你夢里不管醒在哪里 寶貝我記得你……輕輕哼著，一只溫?zé)岬拇笳聘采狭俗约旱氖帧?/div>小心翼翼、故作自然，手心里的微微細(xì)汗卻泄露了這個笨蛋有多緊張。握住她的手指頭似乎還在輕輕顫抖。趙淼差點笑出來，睜開一只眼，偷偷瞥過去……頭發(fā)好像長長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用的海飛絲，一點頭屑也看不到，額頭很高，壽命應(yīng)該很長吧？那對眼珠子也不知道在亂瞟些什么，是不敢看她嗎？嘖嘖，那接吻的時候還得了！說到接吻……這個呆子該不會蠢到以為把兩片嘴貼在一起就是接吻了吧？視線緩緩再往下移，那張嘴唇……老實說，他全身上下沒一個地方是她覺得（僅僅是她覺得）特別出眾特別好看的，他長得就是那種很……很世界和平的類型！但那張嘴除外。那是上帝賜給他的禮物！很早以前趙淼就覺得，顧邵陽的嘴唇讓人很有接吻的欲望。薄薄的兩片，顏色不深不淺，唇形相當(dāng)漂亮，說不上性感，但一張一合開口說話的時候總是無形中誘惑著趙淼的神經(jīng)。還記得初三那年，她做到過與他接吻的夢，夢中的他根本不會，她就教他，他卻說我是第一次，你要溫柔一點��！然后她就捂著肚子笑醒了。老實說，雖然之前的朋友關(guān)系是會讓她有那么一點點別扭，但她也絕不會反感和他接吻，相反，她其實有點點期待。只是，交往半個月才敢拉她手的人，會不會得等到半年后才敢親她？趙淼想了想，覺得相當(dāng)有可能，就更別說了撲倒那檔子事了，如果不是結(jié)婚對象，估計，大概，他死也不會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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