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2000年12月27日那天夜里,時間已經(jīng)很晚,天空的星星是越發(fā)地亮了,董嘯沒有去睡,他坐在了宿舍近旁操場那昏暗的燈光下……他在嘆息,不僅為自己——為自己的孤寂——現(xiàn)在幾乎是除了表姐蕭慧之外找不到一個能說說心里話的人,可表姐卻又是那么地“成熟”或者說是“冷酷”;也為別人嘆息——為一些同學(xué)的用盡心機——216班玻璃被打碎的事情他心里其實早就有一個譜了——任憑你再精明,這世界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
董嘯就那么一直地坐著,坐在球場的草地上,一動不動,這草地并不是足球場上的草坪,而是操場的邊角上長的荒草,艾艾的北風(fēng),黃黃的草。董嘯不擔心被查宿舍的老師或者保安抓住,因為他心底知道:查一次宿舍在師范中學(xué)是很難得的事情,更別談讓誰給遇到了。
坐累了,看星星看的眼花,董嘯輕輕地動了一下身子,突然覺得背后有人在走過來,他急忙回頭,卻也看不清楚是誰,星光燦爛,夜卻是濃黑濃黑的;董嘯卻自己暗自感嘆:來了師范學(xué)院半年,竟然也快變成近視眼了。董嘯不禁想起了教室里那塊看似完好無損、但實質(zhì)上卻已是反光得無法看清任何東西的爛玻璃黑板,董嘯的近視,它的功勞是首位啊。突就聽到那個人笑了起來:“看來該給你特配一副眼鏡了,省得你平時看人眼高。”總算聽了也來,是李若玉。董嘯輕笑了一下,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董大班長,一個人呆坐著干什么?想什么心事呀?”李若玉說話總是笑意吟吟的,這種笑意,通過語氣就傳了過來,“不介意我坐這兒吧?”說完,若玉就坐了下來,董嘯只是淡笑了一下。
“其實我是在想今天的事情,也不全是吧!”董嘯擺了一下手,特有的動作,“也許是想升入師范學(xué)院來的這些日子的事與人吧。今天看著申老師在講臺上吵鬧時,就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太孤獨無聊了!想找個人談?wù)勑,說說話,可卻沒的找到。”董嘯說完,覺得自己似乎說的多了一點,就苦笑了一下,夜?jié)饬,他的苦笑只有自己知道?/span>
若玉也淡淡笑了一下,操場四角的路燈閃出暈暈黃黃的光影,說道:“董嘯還會孤寂?整天看上去一副唯我獨尊、高傲的樣子,別人還以為你不需要朋友呢!”
董嘯愣愣的,沒有說話。
“班長,也許你對同學(xué)們,特別是女同學(xué)也太有些‘冷’了吧?怎么平時見著了連個招呼也不打?還是就懶得打?”
“我……習(xí)慣了吧?”董嘯極不自然地搓點手,黑夜遮住了他的羞赧,“我也說不清楚啊……”他這時倒格外像是一個涉世之初的中學(xué)生了,與平時的他實在是大相徑庭了。
“也許你的昨天太優(yōu)越了吧!”若玉從與蕭慧平時的閑談中知道了一些董嘯的情況:家境優(yōu)越、成績優(yōu)秀、教師喜歡、學(xué)生擁護、從無坎坷,而且還長得蠻帥;再一看他平時大大咧咧的,若玉現(xiàn)在就發(fā)出了這一聲感嘆。
“不是……”董嘯急急地說,可這分明又是事實,生活的磨難與挫折他未曾領(lǐng)受過一點。
“你有沒有自己想過……”若玉沒有看出董嘯那不自然的表情,黑夜掩住了這一切,若玉是班內(nèi)平時跟董嘯唱對臺戲最多的人,另兩個就是張鶴與楊娟,或許別人都會同意董嘯的安排或者決定,但若玉就是不買董嘯那蠻橫高傲的帳,命令對她不起任何作用,她看不慣董嘯的,也正是這一點,但若玉的這種唱對臺戲,是想把班內(nèi)工作向好的方向推,但張鶴與楊娟則相反,“你有沒有自己想過,你平時那高傲的表情,命令式的處事方式,對人行事、說話時的傲氣,其實也許是正在傷人,或許是正在把事情搞砸搞壞呢!”
“我沒有覺得!”董嘯一下子想起了那天與張鶴、楊娟的爭吵,這個能言善辯的人突然就一句話也沒有了……
“也許你真該改一下啦!那樣的班長才會最起碼十全九美呢!”李若玉半開玩笑地說道。
董嘯嘆一口氣,再次從荒草地上站了起來,他在思考著李若玉的話,他也在思慮著自己。
“是的,該改一改了。”他望了若玉一眼,想到:她比自己還要小兩歲呢,可她竟然把為人處世想得這樣周到與細致!“謝……謝謝你啊,若玉!”董嘯也許從來沒有說過“謝謝你”這三個字呢,這是破天荒的三個字,他咬牙切齒說得夠生硬的,若玉只是笑,笑意從空氣中傳過來,感染了董嘯。
“你知道嗎?若玉。”董嘯臨回宿舍里對若玉說,“你是來師范學(xué)院后,第一個給我提寶貴意見的人啊,呵呵,我都實在不知說什么好了。如果我有你這樣一個妹妹該有多好。”獨生子女有時總會有這樣的感覺,雖然他們更堅強更受關(guān)愛了,但有時卻也更孤獨了,董嘯某種意義上,也是獨生子。
若玉淡淡一笑,“為什么不可以呢?只要你有資格當一個好哥哥!”
“我一定有!”董嘯堅定地說道。
“那就拿實際行動出來吧!”若玉笑著跑回了自己的宿舍。
“我當然一定行的!”董嘯對自己說,那刻他十分高興,因為他不僅有表姐蕭慧,而今夜起又有了一個若玉這樣的好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