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的女子大抵得有幾分妖氣。
比如杜拉斯。一個(gè)女人沒有妖氣，怎么會在七十歲時(shí)還讓一個(gè)二十幾歲的小伙子迷上？并且跟隨她多年，并且在杜拉斯辭世后，做了一個(gè)永久消失的情人？
不一定要生得多美，但一定要有那種凜然妖媚的氣質(zhì)，是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是眉眼之間彌漫出來的。至少，讓男人看一眼，就覺得，這女子，不是凡間女子。
她一定是那種妖氣重重的，帶著媚，也帶著涼。
面，是芙蓉面，笑里，是一朵蓮花，分明有禪意，眉如柳，雖然是柳，可是倔強(qiáng)。
她是聰明的，是善感的，是帶幾分薄涼的，她有明媚的笑，你以為這笑是你的，你想接近，可真接近了，卻覺得這笑離你太遠(yuǎn)，隔著云端，隔著前世。
可她又是引誘的。
想忘，你忘不掉，即使只有一個(gè)回眸，她只匆匆路過你的心，可她已經(jīng)是永久地留了下來。
那里，永遠(yuǎn)地有了她的一個(gè)房間，可是，鑰匙還在她手里。
你說她是鴉片，你說她散發(fā)出毒藥一樣的香，可是，你喜歡。
迷戀是一種吞食。這是杜拉斯說的話，你在吞食，吞食這種毒。
這女子是妖，充滿玄機(jī)，她的舉手投足之間，不是平常女子的儀態(tài)，她很個(gè)色，很凜然，她不盲從，一般的規(guī)則于她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我看章詒和寫戲子言慧珠，說她只要一進(jìn)來，滿場就鴉雀無聲了，因?yàn)椋龑?shí)在是有一種氣場，讓所有女人怔忡在那里。如果人有顏色，那么，言慧珠就是金色，可是，是冷金。光芒而冷艷，雖然她也取悅別人，可是沒有用，女人仍然不喜歡她。太出色的女人沒有女人能忍受，男人有的也不能忍受，在多數(shù)人的觀念里，女子至少應(yīng)該是賢慧的，至少可以讓男人拿得住。
可是，這種女子不是。
男人嫌她們太過張揚(yáng)，可是，暗戀是可以的，或者，當(dāng)成曖昧的喜歡對象，但當(dāng)妻不合適，妻應(yīng)該是放在家里的楠木箱子，永遠(yuǎn)那么穩(wěn)妥結(jié)實(shí)實(shí)用，但是，他卻又喜歡有這樣的紅顏當(dāng)知已。
當(dāng)然這女子始終在對岸。
她是自我的，始終有一層?xùn)|西與她無法剝離，你以為離她很近了，可是，卻總覺得遠(yuǎn)，那遠(yuǎn)，是只有自己知道的遠(yuǎn)。
看過人像攝影家肖全為楊麗萍拍過的一張照片——黑白，在云南，她站在天空下，那頎長的身體，女妖一樣的眼神，瘦，空靈，凜然。我終于明白，這世上真有這樣一種女子，她徹底只為靈魂活著，與他人無關(guān)，與所有無關(guān)。
這樣的女子，空靈如夜，暗而且魅，有幽素的香。說不出來，卻迷亂得很。這樣的女子，又有幾分稚和江湖氣。
杜拉斯這個(gè)妖精說過，“我更喜歡與很不愛我的人在一起，而不喜歡與太愛我的人在一起。”這是句多么恐怖的話，無論女人還是男人，她們都不希望被愛辜負(fù)，這也是她的無奈。雖然她一直在愛，好像一朵夏末之花，總在努力地愛，每一次都如此，愛如夏花。
可是我懷疑，這樣聰明的女子真的愛過嗎？
我很懷疑。
她說如果不寫作，她會屠殺全世界。那么，她也會屠殺男人么？這樣一想，我就想笑了，我電腦桌子上正好有一個(gè)雕花的小銅鏡子，我照了照自己，無比自戀地想，每個(gè)妖精都一樣，愛自己，到死都愛，每個(gè)妖精都一樣，芙蓉如面柳如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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