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最近爆發(fā)了一場史上罕見的大規(guī)模流感,那苗頭看起來真叫一個如火如荼,到哪兒都能見著抱著面巾紙瘋狂親吻的路人。
鐘意最討厭得感冒,因為有人說過,她打噴嚏的樣子特別呆,連傻的級別都夠不著。從此,她矢志不渝地在感冒大軍中獨善其身,雷達(dá)里一旦出現(xiàn)病毒攜帶者,鐘意一定溜得比誰都快,就差腳踩風(fēng)火輪逃之夭夭,氣得幾位同僚直打噴嚏,恨不得揪住這個該死的丫頭,沖著她的腦袋好好地散播一下流感病毒。
千防萬防,男人難防。鐘意捻了張紙巾捂住鼻子,在心底把江哲麟這個臭男人問候了千八百遍,才覺得稍稍解氣。
天剛剛亮的時候,鐘意正蜷在被窩里死皮賴臉地不肯起來,從半開半閉的眼睛里看出去,江哲麟已經(jīng)穿戴整齊,正玉樹臨風(fēng)地?fù)卧谒念^頂,俊挺的眉毛微微蹙著,眼睛漆黑又明亮,頗為不耐煩地催她起床。
鐘意把一張臉深深地埋進(jìn)枕頭,露在外邊的兩只胳膊亂劃:“江哲麟,你一前途如花似錦的有為青年,大清早做些什么不好,干嗎跟個奶爸似的跟我耗著?”
一身青色的稠質(zhì)睡衣硬是被江哲麟穿得風(fēng)流倜儻,江哲麟把胳膊一抱,翻翻眼皮:“因為你幼稚。”
之后江哲麟再不顧鐘意的奮力反抗,連帶著被子撈起她大跨步走進(jìn)餐廳,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地往椅子上一丟,痛得鐘意頓時齜牙咧嘴:“一失足成千古恨哪,我不就讓你提醒過一回嗎?就一回!”
江哲麟捏著筷子笑得很無恥:“你當(dāng)初不也就上了我一回嗎?鐘女士,做人要厚道。”
鐘意抱著絲絨質(zhì)地的椅背哀號:“我反悔了行不行?”
江哲麟微微一笑,好聲好氣地誘哄道:“說說看,你想反悔哪個?”江哲麟的眼睛危險地一瞇,“還是,兩個都想?”
她要再接茬一定是秀逗了,大清早的吵架多晦氣。
鐘意捏著銀質(zhì)筷子垂下來的吊墜,顧左右而言他:“公公昨晚搖了個電話過來,讓你回那邊一趟。”
江哲麟抽過餐巾按住薄唇輕輕地咳嗽一聲,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露出來:“你呢,回去嗎?”
江哲麟的表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只是抬手摸了摸鼻梁,一臉莫測高深的樣子。
想當(dāng)初,她還和鐘琴一塊兒研究過這一小動作,鐘琴是一如既往地花癡她妹夫:“哎呀,鐘意,小江真是太帥了,他摸鼻子斜斜一笑的小模樣,簡直比香帥還風(fēng)流倜儻,還勾魂攝魄,還顛鸞倒鳳——啊啊啊!”
鐘意被最后一個成語給驚到了,撇了撇嘴,攪著眼前的雙球冰激凌慢條斯理地說:“還楚留香呢,嘁,吳三桂還差不多。”
《鹿鼎記》里的吳三桂,摸一下鼻子就是下定決心要把對方干掉,那么陰森的氣質(zhì),配著江哲麟那是相當(dāng)合襯。
鐘意捧起牛奶小啜了一口,眼睛一直緊緊地盯著江哲麟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嗯,看樣子,江某人又開始不耐煩了。
江哲麟和他的父親、鐘意的公公鬧得非常僵,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江哲麟唯一感興趣的就是cos雕塑,還是冰雕,渾身散發(fā)的冷氣在炎炎夏日依舊不可小覷。
說實話,江哲麟脾氣非常好,至少看起來相當(dāng)不錯,平時不語三分笑,桃花眼微微吊著就那么斜睨著你,嘴角的笑容清清淺淺又帶著那么點不懷好意,和他對視十秒以上的人,絕對會出現(xiàn)頭暈?zāi)垦、兩頰通紅、四肢乏力、膝蓋酸軟等類似發(fā)燒的前兆。鐘意覺得很有趣,江哲麟的舌頭明明不長啊,怎么勾起魂兒來比“黑白無常”還專業(yè)。
不過,這句話至多在她喉嚨里轉(zhuǎn)過一圈,從沒敢說出口。江哲麟有多自戀她還不清楚,估計聽到這句話,他至多笑得比理所當(dāng)然還理所當(dāng)然,然后瞇著眼睛繞著她的長發(fā)打卷:“嗯,這跟舌頭長短沒什么必然因果關(guān)系。就好比鐘女士你,舌頭再長,充其量也只是個長舌婦而已。”
不知為什么,鐘意認(rèn)定江哲麟一定會這么說。
除了總是讓她吃癟之外,江哲麟對待周圍的人,套用雷鋒同志的話,那就是如同春天般溫暖,薄薄的兩片唇簡直就是甜言蜜語的制造機,最讓鐘意憤恨的是,江哲麟尤其會討長輩們的歡心。
每次他們兩個端著一副伉儷情深的樣子回娘家,鐘爸鐘媽再加上平時酷酷的姐姐,恨不得像月亮繞著地球,地球繞著太陽那樣繞著江哲麟打轉(zhuǎn),害得鐘意徹底在老鐘家失寵。
為此她憤憤不平地控訴過:“媽,江哲麟才是你親生的吧?”
當(dāng)時鐘媽媽正被江哲麟三言兩語逗得呵呵直笑,抽空搭理了一下鐘意,恨鐵不成鋼地嗤笑道:“去,你以為我不想?”
鐘意發(fā)怒,接收到江哲麟一臉了悟又假裝惋惜的眼神她更怒,沖動是魔鬼,她不擅長撒嬌偏偏那天想挑戰(zhàn)極限,使出渾身解數(shù),撲上去圍住鐘媽媽的脖子撒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媽,你招了吧,你上哪兒把我撿來的,大橋底下還是家門口……”見鐘母只笑不語,她故作驚愕地張大嘴巴,“總不會是垃圾場吧?!”
江哲麟正在剝著橘子,金黃色的橘瓣襯得他修長的手指格外好看。江哲麟聞言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把橘子遞給鐘母之后又不緊不慢地笑道:“咱媽能這么沒眼光嗎,居然撿了你這樣的?”
鐘母捏著橘子忍俊不禁,終于憋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鐘意狂怒,恨不得一口咬死江哲麟,無奈敵軍段數(shù)太高,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鐘意一臉陰森地把炮火對準(zhǔn)叛變的友軍:“媽,別笑了,看您那一臉褶子,沒十瓶香奈兒絕對抹不平!”
“鐘意,你你你——”鐘母氣得渾身哆嗦,干脆捏住鐘意的耳朵狠狠一擰,“最近過得太滋潤,不耐煩了吧你?才多久沒嘮叨你,皮這么快就癢了?”
江哲麟正閑適地交叉著雙腿,見鐘意一臉齜牙咧嘴、痛不欲生,才慢條斯理地欠身起來,微笑著勸解鐘母:“媽,您別聽她胡說。您這不快生日了嗎,鐘意想買幾盒化妝品盡盡孝心,又怕您不喜歡,這才來探探口風(fēng)。”
江哲麟順嘴胡謅的一句話,就像一縷春風(fēng)似的把鐘母吹得暈頭轉(zhuǎn)向。鐘母感動得直拍江哲麟的手背:“還是小江最懂事,我這女兒算是白生白養(yǎng)了,指望她記得我生日?還不是因為你有心。鐘意,你這個死孩子,不是小江我今天能饒了你?還不跟他道聲謝!”
明明江哲麟才是害她的罪魁禍?zhǔn),偏偏她還要感激涕零地向他表忠心,這算什么道理?鐘意梗著脖子不說話,把手里的果盤假想成江哲麟用牙簽狠狠地戳了幾下,抬頭時不小心正對上江哲麟的視線,他瞇了瞇眼睛,正對她微微笑。
“我還是不去了。”鐘意放下牛奶杯,嘴角往右邊一撇。江哲麟不喜歡他的老爸,鐘意也不見得愛戴她的公公。江啟之江老先生每次看到她,表情都很古怪,他偶爾對她很慈祥很和藹,更多時候是一臉心臟病發(fā)加瀕臨崩潰的樣子,這么交鋒了幾次,鐘意原本想改善父子關(guān)系的愿望,也就被江老先生徹底磨平了。
面對江哲麟拋過來的燙手山芋,鐘意嘿嘿一笑:“我去那邊干嗎呀?存心讓一屋子的女仆蘿莉們癡心枉付?我可不想壞了您好不容易的自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