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最討厭江哲麟用這種循循善誘的語氣,表面民主,實際獨裁。她要是順著他說,自然是萬事大吉。她要是逆了他的意思,江大BOSS也習以為常,反正他有大把的時間陪鐘意消磨,到最后一定能把她哄得暈頭轉(zhuǎn)向直至改變初衷。
鐘意承認江哲麟確實比她有遠見,有深度,有想法,但是她就是不爽他死死地拿捏著她的感覺。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鐘意抱住胳膊,施恩般扭頭看了江哲麟一眼:“相處愉快?江哲麟,這只是你單方面的自我感覺良好吧?沖著你拿個人意志錯當集體意志這一點,我就感到非常、非常不愉快。”
江哲麟眸色微沉:“所以你就急著擺脫我?”
鐘意被江哲麟的臉色唬得有些怕,拖拖拉拉地憋出兩個字:“沒錯!”
江哲麟聞言卻笑了:“鐘意,你有什么自信相信下一任會比我對你更通情達理,更百依百順?”
鐘意敏銳地發(fā)現(xiàn),江哲麟頗為不要臉地加了兩個“更”字,顯得他有多好似的。鐘意依樣畫葫蘆地笑起來:“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要是再找個你這樣的,我不認命都不行。”
江哲麟嗯了一聲,狹長深秀的眼里笑意點點。和江哲麟吵架最郁悶的一點就是,他永遠都保持著該死的風度和微笑,完美得不見一絲裂縫,一記無招勝有招就能活活地把人憋死。
“不離婚就能找到我這樣兒的,你又何苦走那么多冤枉路?”江哲麟一本正經(jīng)地曲解簡直讓鐘意抓狂,最讓她郁悶的是他現(xiàn)在居然還有心情對她進行威逼,“無可否認,你們一家和我處得非常不錯,如若你一意孤行,咱爸咱媽肯定會傷心。何況……”
鐘意受不了地搶白道:“何況什么?”
江哲麟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把車停泊在路肩上。他從容不迫地侵身過來,直到兩人的衣袂挨得極近,近到鐘意任何一絲惶惑掙扎羞赧的表情,都能一一落進他的眼底。江哲麟扶住鐘意的耳朵,在她的耳垂上方印上輕輕一吻,接著松開,緩緩地對著她敏感的皮膚哈氣,江哲麟的聲線比表情更沉迷:“真夠笨的。更何況,我愛你。”
“我愛你”三個字不啻于一顆重磅炸彈,瞬間把鐘意那點委屈憤怒炸得渣滓都不剩。鐘意發(fā)現(xiàn),這種俗到濫大街的《三字經(jīng)》,經(jīng)江哲麟金口一開,怎么著都能夠得上象牙級別了。
于是鐘意干了件讓她把腸子都悔青的事兒,在江哲麟放出的幾萬伏高壓的電擊下,她不由自主又口不對心地答應(yīng)江哲麟,會認真考慮他的提議。
江哲麟聞言眉宇俱是一松,那兩片薄唇真是一點都不見外,旖旎輾轉(zhuǎn)至鐘意的鬢角用力地按了按:“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又聽得鐘意膽戰(zhàn)心驚,她猛得回過神來,囁嚅半晌才終于問出了口:“江哲麟你是犯了多大的罪過,才肯跟我低個頭。拷裉炷阋遣徽f明白了,你就給我跪完鍵盤再去跪CPU吧!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你和那個陸夢然陸影后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陸夢然?”江哲麟嘴角微微一沉,鐘意便立刻洞若觀火地反應(yīng)出這是江哲麟思考問題的小動作。
鐘意只覺得喉頭處的酸意更甚,嘴角一勾卻澀澀地笑了出來,江哲麟剛才的刻意討好都是等著遞出這句“對不起”嗎?
她倒是很好奇,江哲麟究竟準備怎么圓這個謊。
江哲麟眉頭一皺:“她不是你很喜歡的一個明星嗎?”
“哦,就這么簡單?”鐘意被自己的語氣酸到了,牙根搖搖欲墜,“人陸夢然對你可是心心念念的,一口一個麟啊麟的,還帶著我到你們初次邂逅的地方轉(zhuǎn)了一圈。”
江哲麟的演技越發(fā)爐火純青,表情真叫一個純良無辜?上Ы驜OSS的思路一向異于常人,一眼就把鐘意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你最近這么跟我鬧,就為了這么件破事兒?”
鐘意直覺不對,剛想否認,卻聽江哲麟嗤笑出聲,眼角眉梢都舒展著笑意:“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當初你管我要了兩張電影首映券,又巴著我安排你和偶像近距離接觸——有這事兒吧?”
鐘意心虛地眨眨眼,不說話了。
“恰好你臨危受命,去跑南方洪澇的新聞,腿一抬就走了。你放鴿子放得倒是瀟灑,我怎么也得幫你把那爛攤子收了吧?”江哲麟斜斜地睨了鐘意一眼,眼神非常有壓迫力。
“好像是有這么件事兒唉。”鐘意顧左右而言他,“不對,不對,你后來還送了她特別名貴的鉆石!”
這件事兒是鐘意從貼吧上八卦來的。鉆石的特寫分明是陸夢然頂著馬甲自己貼的。還偷拍呢,明明就是抓拍,那角度那光影那顏色搭配,簡直沒得說了,鐘意只一眼就認出鉆石出產(chǎn)自江哲麟購置不久的鉆石礦。
江哲麟的目光又加重了幾分:“我記得某人當時嫌拿鉆石砸核桃都硌手,死活不肯要吧?我就讓齊喧分給了弟兄幾個,至于怎么流落到你口中的陸夢然手里,我既不知道,也不關(guān)心。”
江哲麟此言一出,鐘意算是徹底想起來了。那時候江哲麟一不小心把她開罪了,怎么哄也不見好。齊喧那段時間得意的呀,天天湊在江哲麟身邊當狗頭軍師,齊喧齊大神棍最終確實折騰出個餿主意來,唆使著江哲麟運了一箱鉆石擺到鐘意面前,哪知引起鐘意更大的反彈,十個字就打發(fā)了回去:“俗不可耐,簡直俗不可耐!”
江哲麟向來對鐘意的小女兒態(tài)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面子被削成那樣依舊好脾氣地陪著:“你要是不喜歡,拿著砸核桃也成,砸我也成,總之別生氣了,行嗎?”
江哲麟何時這么低聲下氣過,單是那副樣子就把鐘意逗得肚子疼。兩個人的梁子總算解了,只是那箱鉆石鐘意還是不肯收。江哲麟在物質(zhì)方面向來好說話,絕對的視金錢如糞土,手一揮就便宜了鐘意的大老板齊喧——這么說起來,他可能真的是無辜的。
鐘意的臉色又稍微緩解了點,她揪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我那天打電話給你,明明是個女人接的,你還在洗澡!”
此時此刻,江哲麟笑得前所未有的燦爛,簡直跟回光返照似的晃人眼:“嗯,你要是有興趣,我現(xiàn)在便帶你去見見那人。”
江哲麟一陣風馳電掣,便把鐘意帶到了城郊的某會所。
這是江哲麟發(fā)小季有志開的。雖說是歸在季有志名下,其實江哲麟那群朋友里無論哪個做什么生意,往往都是江哲麟砸錢,齊喧捧場,其他人跟著起哄。
江哲麟對此評論:“各有各的苦衷。”
就齊喧那吊兒郎當樣兒還想學(xué)蜘蛛俠。齊喧一振臂念出的臺詞簡直讓鐘意噴血:“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總而言之,經(jīng)過鐘意的長期觀察,所謂翩翩佳公子其實都是群俗人,在同一個VIP大廳里,既有人支著臺子玩blackjack,也有人呼朋引伴地搓麻。季有志格外親近大自然,在會所角落里建了個動物園,丟了不少親手捕獲的七面鳥芝麻雞等進去,想起來了就大開吃戒,平時就一臉笑瞇瞇地掰著面包屑喂雞。
有一次鐘意單是對電視里新生的小熊貓感嘆了句“好可愛”,江哲麟就湊過來下結(jié)論:“你要是喜歡,改天我讓季三給你弄一只。”
嚇得鐘意連忙捂住他的嘴:“這是違反動物保護法的!”
江哲麟攜著鐘意款款步入大廳,才剛踏進去就聽見齊喧那兒大放厥詞:“曹雪芹說得對極了,這女人吧,就是水做的。不對不對,這女人吧,壓根就是一汪水。你沒追到的時候吧,就相當于咱在煮開水,得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打量著,隨時提防水溢出來;等水開了,也就是追到手了,這女人就好比放進暖壺里的水,想什么時候喝就什么時候喝,不想喝就晾著,反正也跑不了。”
鐘意咬牙:“你們這群人可沒一個好胚!”
江哲麟瞇起眼睛,嘴角那絲笑容在鐘意眼里除了不要臉就是不要臉:“誰讓唯一一個好的,還被你攥在了手心里?”
江哲麟清清嗓子,朗朗道:“齊喧最近交的女朋友真夠可以的,居然讓咱們齊四少連煮開水都學(xué)會了,請問一下齊四少,您那女朋友,是哪個國家運來的母老虎啊?”
話音剛落,一群人頓時哄堂大笑。
齊喧不樂意了:“江少爺,您再能也不是被咱們嫂子拿捏得死死的?”
江哲麟風度不改:“這是已婚夫妻的小情趣。我也不指望你這種光棍能夠理解,只能深表遺憾。”
鐘意捂住嘴巴,憋笑憋得很辛苦,整個人東扭西歪,要不是江哲麟在她腰間輕輕帶了一把,她可能早崴著了。
齊喧打不過就跑,跑不了就搬救兵,他揚聲對著花園里號了一嗓子:“江妹妹,你快回來……我一個人承受不來……你哥他欺負我!”
一直悠閑的季有志晃了過去,拎住齊喧的衣領(lǐng):“快別叫了。咱們江妹妹正和那個謝天你儂我儂呢,瓜田李下,你這鬼哭狼嚎的像什么樣?”
鐘意只覺得心尖被人狠狠一揪,瞬間就滲出甜腥的液體來,她不自覺地重復(fù)了一遍:“謝天?”
“可不是嗎?”齊喧一臉抑郁,“最好笑的是,他那同父同母的親妹妹,居然叫謝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