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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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婢女聲淚俱下地指責(zé)張綺的莽撞時,突然,張綺聲音一提,清脆而響亮地說道:“靜一靜!”這一聲喚,令得喧鬧的眾人同時一止,那婢女也止住了尖叫。張綺上前走向那少婦?吹剿埃擎九粋箭步擋在主子面前,尖聲道:“你還要干什么?”張綺止步,轉(zhuǎn)向一側(cè)的張軒,朝著他福了福,清脆地說道:“還請九兄做主,派兩人上前。”她指著那少婦的腹部,“阿綺懷疑此中有詐!”她聲音一落,那個婢女便尖叫一聲:“什么?”她朝著張綺縱身撲來,尖利的指甲便抓向她的臉。張綺急急退后一步,躲在張軒身后,扯著嗓子清脆地叫道:“你家女郎的肚腹中,不是藏有血袋,便是藏有染料!”這句話,不但聲音響亮,而且果斷無比!眾人齊刷刷看向那少婦。張軒走出一步,皺著眉盯著臉色發(fā)白的主仆兩人,回頭朝著兩個貼身婢女喝道:“你們上前查看查看。”說罷,他背對著少女大步走開。當(dāng)張軒避到一旁時,嗡嗡聲再起。而張軒的兩個婢女,已提步向那少婦走去。隨著她們走近,主仆兩人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白。終于,那少婦尖叫一聲,真正昏了過去。看到自家女郎昏倒,那婢女再也抗不下去了,撲通一聲軟倒在地,白著臉抽噎道:“不……不……”到得這時,眾人哪有不明白的?一婆子走上前瞪著那婢女,指著她喝道:“殺千刀的賤婢!這種事你也敢胡亂攀誣?你好大的膽子!”那婢女這時已沒有半點僥幸心理,她爬向那婆子,抱著她的腿哭道:“離媼,我錯了,我錯了。”哽咽聲聲中,張軒的命令聲遠遠傳來:“在這里哭作甚?沒的丟人現(xiàn)眼,拖下去!”接著,他又命令道,“阿綺,你過來。”“是。”張綺看了一眼狼狽離去的主仆兩人,碎步走向張軒。張軒伸手撫著她的臉,愉悅地說道:“我家阿綺,當(dāng)真是聰慧之人。”他好奇地問道,“你怎么知道她腹中有詐?”張綺乖巧地說道:“我沒有碰到她她就倒了。后來她主仆兩人異口同聲地指摘我,當(dāng)時阿綺便想,她們是想賴我。然后阿綺便想到,她既是假意摔倒,那流出的血也定不是真血。”說起來,她還要感謝蕭莫,要不是那日他用染料冒充鼻血戲了她,她也不至于反應(yīng)那么快捷。張軒嘆道:“阿綺真真聰慧!”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內(nèi)宅婦人也有這么多的手段。還有阿綺這么一個純真乖巧的小姑子,竟然也有人特意來陷害她!嘆息一陣后,他連連搖頭。一連得到他兩聲夸贊,張綺一點也不高興。這數(shù)月來,所有人都忽略她無視她,特別是張蕭氏,已經(jīng)認定她無須在意。可這一下,卻生生把她推到了張蕭氏等人的目光中!與張軒告辭后,張綺朝學(xué)堂走去。第一堂課結(jié)束后不久,一陣議論聲從旁邊傳來,伴隨著議論聲的,還有眾姑子時不時投來的、端詳?shù)哪抗狻?/div>嗡嗡的議論聲中,第二堂課到了。這一堂課,是張綺喜歡的刺繡。可是,她現(xiàn)在一個字也聽不到。充斥在她耳邊的,是眾姑子不時的低語聲。“真看不出來。”“反應(yīng)好生快速呢。”“怪不得幾個教習(xí)都看重她,原來是個心機深的。”議論聲中,張綺的頭更低了。當(dāng)這堂課結(jié)束時,張綺已從眾人的閑語中得知了情由。那個婦人是九房的庶女,于兩年前嫁給江左羅氏為媳。新婚兩年無孕,她受盡了白眼。幾天前,她與新納了幾房妾室的夫君鬧脾氣,便回到娘家暫住。住了兩天后,她身體出現(xiàn)不適,狀似風(fēng)寒,羅張氏自行用了些族里備好的丹藥服下,哪知這一服,下腹立刻流血不止。羅張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流產(chǎn)了!羅張氏十分絕望,好不容易有了孕,卻因自己的不慎給流掉了。那個本來不喜她的婆母,不知還能不能容得下她。無助之中,經(jīng)過婢女的提醒,她注意到了在張氏最沒有倚賴和地位的張綺。主仆兩人想著,如果把流產(chǎn)之事賴在張綺頭上,說不定夫家憐她無辜失子,不會怪責(zé)她,于是有了上面那一幕,F(xiàn)在,羅張氏已被夫家接回去了,已經(jīng)知道一切事由的夫家會有什么決定,就不是張綺所能知道的了。正如張綺所料,此時此刻,知道了事由的張蕭氏,著實大吃了一驚!她瞪著站在下面的阿香,好一會兒才說道:“原是人不可貌相。”她瞇起眼睛,喃喃自語道,“我就說呢,一個卑賤的鄉(xiāng)下俗物,竟然使得阿莫和軒兒都歡喜……卻原來看走了眼!”一個婆子在旁邊說道:“可不是呢,看起來這么不起眼的一個小姑,心眼竟是賊多。仔細想想,錦姑子幾番惹惱了大夫人,未必沒有她作祟。”其實婆子也知道這話牽強,不過她對張蕭氏的心事摸得清,知道她這個做母親的,寧愿相信自己的女兒是被人慫恿的,也不愿意承認女兒愚蠢。張蕭氏的臉陰沉了。她冷笑一聲,說道:“阿莫派的人還在外面等我的信兒呢。他要我放出她去,說什么萬一大夫人問起,便說是送給蕭策做妓妾,出了門后他自有安排。阿莫這孩子向來體恤,這次又做了一件讓我滿意的事,我原是準備順口應(yīng)了的,現(xiàn)在看來,阿莫這孩子定是被那賤婢蠱惑了。”她從案下拿出一封信,把它撕了,對阿香說道:“你出去跟那個蕭路說,阿綺這個姑子居心叵測,姑姑不能讓她害了阿莫。此事不能應(yīng)。”“是。”張綺不知道,她的命運差一點便回到原來的拐點。躺在榻上,她對著一臉怏怏不樂的阿綠暗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阿綠。”阿綠抬頭看向她,圓臉上的一雙大眼眨巴眨巴的。張綺坐直身子,盯著阿綠,嚴肅地說道:“阿綠,夫人已經(jīng)提防我了。不止是她,這府里很多人都注意到我了。從現(xiàn)在起,你也要改改性子了,以后不管見到什么人,話只能說三分。不該你管的事千萬不能管,不該你說的話永遠不能說。還有,我說了什么話,你都不能說出去!”阿綠對上一臉嚴肅的張綺,心也懸起來了:“我都聽阿綺的。”張綺“嗯”了一聲,又細細地交代了幾句。讓張綺沒有想到的是,張軒做事十分利落。一天還沒有到,傍晚時分,他便找到了張綺的住所,遞給她一個布袋。張綺伸手一接,哪知手下極沉,布袋砰的一聲掉落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差點砸到她的腳。張綺嚇了一跳,見房門依舊緊閉,阿綠也在外面守著,便蹲在地上打開了布包。黃燦燦的金光耀花了她的眼!張綺瞪大了眼,猛然抬頭,看向張軒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九兄,這里有多少金?”張軒寵溺地看著興奮得話都不會說了的張綺,溫柔道:“一百五十兩金。”見張綺張嘴要說什么,他咳了咳,認真地說道,“阿綺你沒有出門,所以不知道外面的行情。這幾天建康的房價突然漲高了不少,所以給你撿了一個便宜。”哪里會是房價漲了?分明是九兄在里面添了些!張綺小巧的紅唇抖了抖,卻沒有再多說什么,而是站起來,向張軒盈盈一福,低聲道:“九兄對阿綺的好,阿綺銘記于心。”張軒呵呵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轉(zhuǎn)眼他想到一事,說道:“對了,為兄遇到陳邑,把上午的事解釋了一下。他聽過后大為贊嘆,他問過他母親后,已決定拿出二十兩金聘你為妾。你可愿意?”在這個時代,妾也分等級。聘娶之妾地位較高,而購買所得者,地位較低。生怕張綺不愿,他又詳細地解釋道:“陳邑這個人為兄是知道的,他家規(guī)甚嚴,身邊又沒有通房歌妓,將來最多是娶一個妻室。阿綺,為兄想了想,你嫁給他還是不錯的,將來夫妻三人,定能和和美美。”張綺低下頭,對著張軒福了福:“阿綺累得九兄操心了。”隨即堅定地搖了搖頭,“九兄,那個陳邑阿綺不想。”“為什么?”張軒皺起了眉頭。張綺抿緊唇半天沒有吭聲,在張軒有點失望時,她咬唇說道:“阿綺不歡喜他。”這句話一出,張軒差點呵斥出口?梢姷綇埦_抬起頭,濕漉漉的小鹿般的眼睛望著他,眼神中帶著說不出的憂愁,他又開不了口了。長嘆一聲,張軒說道:“也罷,這事便放一放。”張軒盯著張綺,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他說道:“阿綺可是喜歡蕭莫?”他長嘆一聲,說道,“蕭莫是大家子弟,負蕭氏厚望。蕭氏對他的婚事關(guān)注頗多,便是公主尚他,蕭氏也不愿。為兄想來,將來他的嫡妻,不是王謝便是袁氏嫡女。這等高門貴女,未必能容下阿綺啊。”張綺聽到他話中滿是關(guān)切,心下很感動。她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阿綺不喜歡蕭莫,更沒有想過要嫁他。”張軒撫著她的頭,低嘆一聲,道:“阿綺……算了,以后再說吧。”目送著張軒遠去。不等阿綠走過來,張綺便走上前,順手把房門再次關(guān)緊。她得把金子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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