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并不明白父親為什么這么開心,他只覺得這一個吻不但陌生,而且突然。果果的眼神呆滯了兩秒鐘后竟然面無表情,他似乎沒有得到一點點幸福感,他甚至還調(diào)皮地用手擦了擦許恒吻過的地方。
艾薇和劉玲玉都“撲哧”一聲笑了。只有艾雄山面不改色,上車后他就一言不發(fā),無論任何笑話,他始終面無表情,像個毫無情趣的男人。
“咱們?nèi)游飯@玩!”許恒高興地說。
“好啊。好啊。”果果手舞足蹈,在車里跳了起來,他的頭差點就碰到了車頂。動物園對小朋友的意義就像麻將對牌友的誘惑一樣,聞?wù)邿o不躍躍欲試,歡欣鼓舞。
果果剛才還面無表情,此刻竟然歡天喜地。歡天喜地的果果“啵”地就給了父親一個吻。
這一次輪到許恒目光呆滯了,幸福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了,許恒始料未及。瞬間,許恒也用一個吻回應(yīng)了果果的吻。
父子倆幸福地吻來吻去讓隔座的艾薇羨慕不已。艾薇其實很欣慰,許恒去了重慶以后,每當她吻果果的時候,果果就問爸爸怎么不來吻我。艾薇總是對果果說,爸爸工作很忙。所以許恒總是在電話中吻果果。但那隔著時空的吻對果果來說,甚至連隔靴搔癢也不如。
可是,車里溫馨的氣氛卻被毫無情趣的艾雄山打亂了,像夫妻親熱時突然遇到了敲門聲,令人無比掃興。
艾雄山振振有詞,一本正經(jīng)地說他要趕回去,明天有一個老年門球賽,十分重要,他和劉玲玉必須參加,他們不能缺席,他和劉玲玉就不待在重慶了。
艾雄山搶得很快,許恒沒有機會多說。他在心里嗤之以鼻:什么門球賽,有那么重要嗎?你以為你是奧運健兒啊,不愿意繼續(xù)待在重慶就找個更高明的借口吧。
許恒假裝說了幾句挽留的話。
艾薇也不高興地說了幾句挽留的話,果果也嘟著嘴。
只有劉玲玉保持中立。劉玲玉欲言又止,她的欲言又止泄露了艾雄山所說的門球比賽其實是可有可無的。
沒有人敢接艾雄山的話,他決定了的事,十一頭牛也拉不回來。艾雄山還說,賽程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他的語氣好像他不是回去參加門球賽,而是參加四年一屆的奧運會。
艾雄山轉(zhuǎn)向艾薇:“果果現(xiàn)在活蹦亂跳了,爸爸也找著了,我們留在這里也是多余的。”艾雄山的話剛一說出口,車里的空氣便一瞬間被凝固了。
“你們一家人能團聚也不容易,你帶著果果好好在重慶玩幾天吧。家里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艾雄山語重心長地對艾薇說。他說的時候,對身旁的許恒視而不見。
車里氣氛繼續(xù)分外緊張,像車里的香氣一樣彌漫開來,令人快要窒息。
許恒手機響了一聲,手機短信提示音打破了車里的緊張。許恒一看,竟然是秦小貞發(fā)來的短信,他眉頭一皺。許恒心想,這秦小貞果真是護士出生,對小孩誤服藥物的病程也了解得如此清楚,許恒不得不嘆服。許恒不能不承認,他對秦小貞的擔憂并不是多余的,他面不改色地回復(fù)并刪去了短信。
“往車站開。”
艾雄山招呼出租車司機往車站的方向開去。
司機愣了一下,不說話,沒有拒絕,見車里沒有其他人反對,“嗯”了一聲,方向盤一轉(zhuǎn)就朝車站方面呼嘯而去。
許恒面無表情,艾雄山這番話聽著讓人酸酸的,感覺很別扭,話里藏話,還略帶暗諷。什么“你們一家人”,什么“能團聚也不容易”,好像他艾雄山只是一個外人而已。這次特殊的重逢不但沒有緩和與岳父的關(guān)系,反而更加激化了彼此的矛盾。這個結(jié)果無疑令許恒一如既往的憂心忡忡,回那個家對他已沒有任何誘惑,除非家里沒有艾雄山。
出租車“嘎”的一聲停了。
“轟!”
司機收了車費后立即躲災(zāi)似的開走了。
重慶到天陽是滾動發(fā)車,把艾雄山和劉玲玉送上車后,艾薇就開始和父母簡單地話別。母女倆似乎患上了“氯普噻噸恐懼癥”,相互提醒對方以后千萬別再亂放藥了。聽著她們話別,艾雄山舉一反三地說,回去后要把家里的物品進行一番大清理,不止是藥,還有紐扣、硬幣以及所有尖銳物品,統(tǒng)統(tǒng)清理干凈,絕不能再留下任何隱患。
一想到艾雄山振振有詞地說著他那十分重要其實是可有可無的門球賽,許恒就氣上心來,他故意讓果果為外公送上幾句祝福的話。
果果咯咯笑著說,預(yù)祝外公奪得世界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