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的不愿再珍惜
為何不給她
離去的尊嚴?
愛情就是一個妖魔,一個惡棍,當我們懷疑——又能如何僥幸逃脫或找到克
星呢?
因此,一切早已注定。
低沉的霧氣散也散不盡,這個冬天從一開始就像要窒息而亡。
沒有雪花,沒有狂風,只有一塊巨大陳舊的灰色土布悶蓋在頭頂,渺渺的白色日光艱難地滲出來,讓人望之陰郁消沉。
在黎果離開前的某天,她如約趕到了一家韓國燒烤店。大紅色的門臉上寫著“土大力”這個怪異的名字,里面也是大紅色的店堂鋪設,大紅色的餐具。
一臉憔悴陰沉的黎果坐在這一團紅里,顯得十分格格不入。穿著東北小襖,戴著碎花頭巾的服務員不倫不類地走到她的面前。
“請問,需要點什么?”
“不用,我等人。”
服務員老大不高興地白了她一眼,又離開了。
電話響了,黎果掏出手機,是張妍打來的。
“我到了,你呢?”
“嗯,我也到了,在門口,你等會兒。”
黎果從電話里聽得出來,張妍的語氣已經(jīng)不同前幾次,明顯帶著那種勝券在握、忍不住的隨意和無所謂。
一分鐘過后。
黎果抬頭看到了兩個人:高遠和張妍。
她呆住了!立刻意識到自己再次成了被愚弄的對象,她被張妍耍了!原本說是兩個女人之間的秘密交談,結果卻帶著高遠來了,這不是預先策劃的陰謀又是什么?
而走在張妍前面的高遠,看到從座位上傻愣愣地站起身的黎果時,神情也顯得無比意外,先是停步不前,接著,臉上不尷不尬地換了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
“你快點!不認識啦?”
張妍越過高遠,先走到黎果的對面,轉身朝高遠招著手,一副嘲笑的臉顯得異常燦爛。
三人對持而坐。
兩個人沉默不語。
黎果望著這個給她帶來厄運的女人。她嬌小的身材,卻衣著奢華,滿目都是扎眼的昂貴首飾,妝容畫得有點濃,但很精致,距離一米多便可以聞到她身上濃濃的香水味,那是黎果曾經(jīng)在高遠身上聞到過的味道。
“怎么,都不說話啦?”
“……”
“我這樣安排不是更好嗎?我們三個當面說清楚。黎果,你不是也想說清楚嗎?”
黎果此時已經(jīng)被這種情形搞得心亂如麻,所以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高遠,你不是跟我說你們早就分手了么?你現(xiàn)在當著她的面再說一遍,我就原諒你,就當什么也沒發(fā)生過,怎么樣?”
高遠被逼得無處可躲,低聲跟張妍咕噥道:“你別鬧了行嗎?這樣有意思嗎?”
“我鬧?高遠!你給我說清楚了,我鬧什么了?你說!我鬧什么了?你兩頭說謊騙人,你還說我鬧?你跟她說了什么我不管,你必須跟我講明白,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講清楚了,咱們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不說清楚,沒完!”
張妍氣焰囂張地沖高遠嚷了一通。高遠像個困獸,哼了哼,又嘆了一口粗氣。
黎果看在眼里,心里難過極了,她也分不清是為自己難過,還是為某個人難過?傊,實在看不下去了。
“算了,也沒什么可說的,我走了。”黎果說完就要起身離開,張妍卻伸手拉住她。
“唉,別走!你不在乎,我還在乎呢!他可是跟我說你們分手好幾個月了,所以才跟我見面的!后來我怎么聽說你們直到前幾天還住在一起呢?黎果,你倒是給我當面證明一下,要不然,他還當著我的面隨便撒謊,那可不行!”
“那還重要嗎?”
“重要不重要的,你甭管,高遠!我現(xiàn)在還是那句話,如果你當著我的面跟她有個了斷,我就當之前的話你沒說過,我還跟你好好處;如果你們還是扯不清,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此時,黎果站在這兩個人類極品的對面,無言以對。
而高遠始終因為左右不是,又不敢抽身,而顯得低眉順眼、嘴臉難堪。
“你們兩個人說吧,對不起,我不奉陪了。”
“別!還是我走吧!你們兩個先把事說清楚。”
張妍說完,先一步起身,揚長而去。其實,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徹底勝利了,沒必要留在這里看著兩個蠢貨繼續(xù)蹩腳不堪的表演。
黎果也明白,張妍這是要高遠當面提出分手,讓她以后不要再去糾纏他們。
傻子都看得出來,事情早該結束了。
張妍出去后,黎果看了一眼高遠,高遠也抬頭看著黎果,欲言又止。
他向服務員要了一碗辛拉面,推到黎果面前。這種時候,誰還有心情去吃東西呢?黎果接過高遠遞過來的筷子,手卻開始顫抖,想佯裝一下,卻沉得連面絲也挑不起來,還沒有到嘴邊就已經(jīng)滑落了,眼淚撲簌簌地掉進碗里。
或許高遠也看不下去了,隨便哼了一句,也起身離開了,背影里落下扯不斷的惆悵。
黎果從餐館出來,搖搖晃晃地走到路邊,腳下的地面仿佛正在一點一點坍塌。外面的光太刺眼,晃得她有些眩暈;涼風打在臉上,想叫她清醒過來,卻無濟于事。
她站在馬路牙子上,靜靜地盯著地面,希望自己能哭出來。
川流不息的汽車從身邊不停駛過,誰也不會在意這個渴望哭泣的女人吧?一切都在繼續(xù)著,只有她任由寒風吹亂頭發(fā)吹散了,來不及流下的眼淚。
為什么一個插足者可以隨意蹂躪她的生活?就因為她有一個做高官的父親?因為她有足夠大的房子?有足夠多的錢?有足夠深遠的誘惑?
后來的幾天,黎果開始變賣房子、辭職,以最快的速度準備離開。
同時,她還不得不忍受著張妍不分青紅皂白的騷擾。
她覺得,自己再在這座城市待下去,就是個十足的白癡。張妍似乎也在想盡辦法逼她離開,走得越遠越好。
黎果是個笨拙的女人,她對張妍這樣強勢的女人沒有抵抗力,對她瘋狂無理的擺弄也毫無招架能力。自己明明是一個傷心的棄兒,可這個應有盡有的女人卻怎么也不能放過她,用盡心機奪走了她身邊的男人還不算,似乎還非要斬草除根才甘心。
張妍跟瘋了一樣,一天一個電話,一個電話一種口氣,變換著招數(shù),似乎不把高遠的所有退路給堵絕就決不肯罷休。她有時假裝很委屈很傷心地向黎果傾訴被騙的事,有時還用威脅的口吻跟黎果說自己要不惜一切手段地報復高遠。
“我要讓他看到我的好處,讓他看到我能給他帶來什么,讓他眼看著我這塊金子,卻得不到……讓他也嘗嘗被別人傷害的滋味!讓他雞飛蛋打!我知道你不會告訴他的,對吧?你和我不是都希望他沒有好下場嗎?我可沒有你那么好欺負!他憑什么這樣戲弄我?明明跟你在同居,還來招惹我……”
黎果聽這個女人噴來的瘋言瘋語,像被一個喝醉的演員隨意撥弄的拉線玩偶,悲哀至極。
愛與不愛本就是一道選擇題,深愛的那一方放棄了主動權,可為什么選擇不珍惜的人,不能留給對方一點點離開的尊嚴呢?
一段感情哪怕是無疾而終也好,總比這樣反復地被耍弄來得更有價值吧!
在這種情況下,黎果只有逃走。越快越好!
臨走時,老湯來跟她道別。
他對黎果說:“不要因為一棵樹而放棄整個森林!你應該振作起來,其實走不走無所謂,你這樣根本不值得!你知道嗎?黎果,我跟你說,你千萬別再傷心難過了,真不值得!你沒看到前天的場景,真他媽的丟人!高遠已經(jīng)完了,你為他?根本沒有必要!”
“怎么了?你們吵翻了?到底怎么回事?”
“哎!你不知道,那天我們哥兒幾個在一起吃飯,慶祝哥們兒的網(wǎng)吧開業(yè),高遠帶著張研也來了,你沒見那女人的德行,咳,肯定是故意想讓高遠難堪!一個勁兒地問我們知道不知道你的事,高遠實在聽不下去,就把舉著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這女的竟然也來勁了,起身就跑出去了。高遠沒辦法,追出去好長時間,總算回來了吧,剛坐下,張研就又夾槍帶棒地數(shù)落他,后來兩人在飯桌上大打出手,把開業(yè)那哥們兒氣壞了!
我們都幫著勸,最后,高遠窩窩囊囊地認錯道歉才算消停!這男人要他媽的沒了骨頭,就徹底完了,真夠賤的!大伙都覺著沒勁,就散了。
剛出門就聽到那女的在大街上罵他,‘高遠!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他媽這么不開眼。∧阌械恫痪,你練賤啊你?’
我們就眼看著,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啦!哎,簡直……這女人啊!說不清楚,太難懂了,你還是自個兒保重,別跟他們攙和了,忒丟人!”
多么漂亮的話!誰都懂,可誰也做不到。
他又說:“他是個走仕途的人,感情對他來說是需要前提條件的,你應該想開一點,忘了他吧!別再折磨自己了,為他不值得,真的!也許真正適合你的人還沒有出現(xiàn)?只是需要緣分罷了!”
多么合理的分析!誰都贊同,可誰也不愿理解。
甚至,他還說:“激情是靠不住的!你和張研不存在什么誰好誰壞的可比性,許多客觀的因素決定了事態(tài)的變化,他選擇了誰,只是因為激情或者其他更實際的原因。你如果愛他,首先要再次證明自己,你現(xiàn)在這樣的狀態(tài)怎么去贏?不可能!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自我,工作、生活都一團亂了!還有什么魅力和資本去反贏過來呢?你目前最要緊的是重新找回自我,回到從前那個有個性有魄力的狀態(tài)。到時候他們的激情也漸漸平淡了,如果他發(fā)現(xiàn)愛你才是最真的感情,那么,他會主動回來找你的。
當然,回頭與否是他自己的事情,即使他回來了,相信那時你也已經(jīng)重新看待這件事了吧?你是不是還要他也不一定啊,對吧?你現(xiàn)在想再多也根本是自我傷害,堅強起來,證明給自己看,證明給他看!”
多么理智的詮釋!誰都聽得,可誰知道怎么去做呢?
幾天后,黎果處理完了這座城市所有的身外之物,假裝灑脫地走了。
她沒想過回頭,也不知道以后該去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