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大升的腦中充滿著這些聯(lián)想,便于某個假日,啟程來到一個地方。根據(jù)資料記載,這里是一支印第安人最早的居住地。他期望能在印第安人的記載和傳說中,找到一點可供聯(lián)想的蛛絲馬跡。不過他也很清醒,那些事情早被歷史學(xué)家們提前做過了。
卓大升踏進(jìn)一道門——這是一座寺廟,看上去有點像教堂,崇拜供奉所在,氛圍都差不多。進(jìn)入空曠的大廳,一位漂亮的亞裔姑娘迎上前來。
她是卓太太嗎?當(dāng)然不是。作為故事的女主角,總是要閃亮登場。
寺廟里沒有真正的出家人。那位姑娘相當(dāng)于管理人員。她引導(dǎo)著卓大升,緩緩走到大廳盡頭,提醒他不能拍照。
面前是一座雕像。其實早在進(jìn)門前,他就已經(jīng)看到它了。他內(nèi)心一震,表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等他立定,看見雕像的眼睛時,霎時如遭雷擊。
印第安人有很多神祇,其中一位掌管土地和雨水的神,直接影響著農(nóng)業(yè)、收成,所以這位神不但最有名,地位也最高。這座寺廟供奉的,就是神圣的土地娘娘。
土地娘娘的雕像呈飛天姿態(tài),雖然她欲往高處飛,臉卻俯瞰著人間,一副憐憫世人、不忍離去的神情;最特別的是她的眼睛,正是那對眼睛,給了卓大升極大的震撼。等他拿出一個設(shè)備放在眼前仔細(xì)端詳后,他差點當(dāng)場昏倒。
他在那里站立了好久。旁邊的印第安姑娘明明感受到他內(nèi)心的天翻地覆,竟是渾不在意,只在一邊靜靜相陪。如果卓大升足夠冷靜,當(dāng)會察覺其中蹊蹺,只可惜他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傳說在美洲大陸上,有一座神奇的雕像,從它的眼睛中能看到自己的未來。這個傳說很沒有創(chuàng)意——看到自己的未來,有什么意思?所以這只是其中的一個版本。真實情形是,將雕像的眼睛放大幾十倍后,眼睛里會顯現(xiàn)出兩幅圖,其中一幅:大地上滿是印第安人,一部分人仰望著天空,仿佛那里正上演著精彩的演出;另一部分人看著腳下。神奇之處就在這里,在如此小的空間里,那些人的表情竟然栩栩如生,有驚喜、有恐懼、有希冀,也有茫然,此外還有人在大哭。另一幅圖讓人摸不著頭腦:河流干涸,樹木枯死,天空中有許多黑點,畫面里一片死寂。
這兩幅畫面像是記載,可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什么人將其刻在雕像的眼睛里?又是用了什么方法,使得畫面如此逼真?自從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后,許多人做過相關(guān)研究,有過不少推測,可終究找不到答案。隨著時間推移,最后連雕像在什么地方,也慢慢湮滅在了歷史中。
分辨出眼前就是傳說中的雕像后,卓大升的心情可謂五味雜陳,導(dǎo)致他如此的原因,不僅僅是那個傳說。
他還在渾渾噩噩之中,陡然察覺身邊的氣場不對,轉(zhuǎn)身一看,四名印第安壯漢正站在他身后,那架勢,任誰都明白——來者不善!
“交出來吧。”其中一個人笑道。
卓大升向那位印第安姑娘看去。那姑娘笑盈盈地對他點點頭。
強盜做到如此彬彬有禮的境界,還真是罕見至極!
卓大升怒笑道:“什么意思?”
“你剛進(jìn)門,我們就知道,它來了。”
寺廟的某個房間里,卓大升的包裹被扯開,掉落出一個卷軸。卷軸被那位大漢小心拿起,打開。
卓大升的內(nèi)心充滿羞憤,他覺得自己的隱私被侵犯得絲毫不剩。作為祖?zhèn)鬟z物,自從得到它后,他曾無數(shù)次對著它發(fā)呆,也曾枕著它入眠。這道卷軸,這幅畫卷,幾乎成了他內(nèi)心世界的一部分。也正是因為它,他才不遠(yuǎn)千里來到此地。此刻看著它任人擺弄,他自然無法接受。
但隨著卷軸被慢慢打開,卓大升驟然瞪大眼睛——
畫面上,祥云之中,有一個飛天女子,造型和寺廟里的土地娘娘一模一樣。卓大升對這幅畫卷熟悉異常,本不該感到奇怪。然而實際情況讓他無法不驚訝莫名——此時畫卷上的飛天女子如同鮮活了一般,她的姿態(tài)、神情無一不美,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她“放”在桌上,仿佛見風(fēng)之間,她會站立在桌上一般。
從出現(xiàn)土地娘娘,再到飛天美女,聽到此處的皮八兩心中自然有了聯(lián)想,于是他的唇角控制不住地動了動。卓大升是個敏感的人,立時察覺了,“你以為阿蘭是來自那幅畫卷里?”
這個說法很驚人。皮八兩的面容卻是一愣。他的推論確實如此。卓大升也不解釋,只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這聲嘆息不但擊碎了皮八兩的妄想,也引起他的好奇。然而他在好奇之余,又感到些許蹊蹺——卓大升剛才的話語似乎是在探詢,難道他也不清楚其中的詳情?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當(dāng)時的情形極為古怪。卓大升也算見多識廣,但他知道,這絕不是目前任何一種影像技術(shù)能達(dá)到的效果,而且它在他手中這么長時間,從未出現(xiàn)過這般模樣!
謎底被那位姑娘解開——他之所以能看到土地娘娘眼睛里的畫面,是因為這道卷軸;同樣,卷軸出現(xiàn)此番效果,也是因為接近土地娘娘的緣故。它們已經(jīng)分開了許多年,如今終于回歸一體。這是寺廟的大喜事,理當(dāng)為之慶賀?上У氖,關(guān)于其中詳情,已然無人知曉。
卓大升與常人不一樣,他經(jīng)受過科學(xué)訓(xùn)練,所以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其中一定有什么因素在“作怪”!但他沒有這個機會去研究。當(dāng)時,事實俱在,人家的東西“回家”了,無論多么舍不得,在幾個大漢的“笑臉”之下,他無法拒絕那位姑娘的懇求。
卓大升就這樣回到了學(xué)校。然而一向要強的他又怎會就此甘休?他早打算好要殺個回馬槍。只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又讓他身不由己地投入到新的奇遇中。
卓大升回到學(xué)校后,打算利用一周的時間來準(zhǔn)備下一次行動。就在第三天,他一覺醒來,若有所悟,于遽然中,拔腿狂奔到實驗室。這個情形再明顯不過,以前的難題被他突然悟到了。沉迷于研究的人,經(jīng)常會遇到此類狀況,并不奇怪?扇绻@樣的領(lǐng)悟隔三差五地出現(xiàn),便會讓人不知所措。這種好事偏偏讓卓大升遇到了。他雖不明白其中的奧妙,但他是個聰明人,并不張揚,只在導(dǎo)師主持的課題里,就其中最關(guān)鍵的問題,裝作茫然地詢問導(dǎo)師弗林教授。
課題中遇到的難題,相關(guān)人等都知道,并不是一個點撥就能立即解決的。然而再厚的墻壁經(jīng)不起有心人的巧鑿妙鉆。很快,導(dǎo)師研究的課題在他“無意”的幫助下,得到了攻克。弗林教授要在論文上讓他作為共同作者署名。卓大升哪肯接受!
實誠的弗林教授總覺得虧欠了自己的學(xué)生,此后便一心想著如何提攜和幫助他。機會很快到來。兩個月后的一天,弗林教授帶著卓大升,乘飛機來到一座城市?粗(dāng)?shù)氐募軇荩看笊某迸炫,不能自已。這是他做夢都想來的地方!
夜晚降臨。大劇場里坐著來自全世界的大師們。隨著掌聲響起,弗林教授來到臺上,領(lǐng)取屬于他的榮譽——諾貝爾環(huán)境獎。弗林教授致詞時,將卓大升叫上臺,向大家介紹——這是我的學(xué)生,我近來的許多研究,如果沒有他的幫助,完全無法完成……弗林教授對卓大升極盡溢美之詞,將他狠狠地夸了一番。
卓大升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在這個舞臺上被全世界所矚目。
更沒想到的還在后面呢——
弗林教授夸獎完,又說了一番話。這番話讓卓大升如墜夢中。
接下來的場面失控程度大出弗林教授的預(yù)料。所謂失控,其實場面并不是有多混亂,可弗林教授寧愿場面混亂點,或許他還能接受。
首先最好奇的是卓大升,他醒悟過來,老師這是在搞一個惡作劇。他的身體轉(zhuǎn)了過去,嘴角同時泛起笑容。變化就此發(fā)生了,實際上在外人眼里,一點也沒什么。卓大升轉(zhuǎn)身之際,開始無法自控地抽搐、痙攣起來,他的大腦仿佛真的被五雷轟過頂一般,完全失去了意識。
即便如此,事情也還沒有失去控制。
直到弗林教授突然感到大廳里傳來令人窒息的安靜時,才覺得不對勁,他扭頭看向臺下,只見滿場寂靜,寂靜中響起“嘶嘶”聲,那是倒吸冷氣引發(fā)的聲音。
當(dāng)尷尬的安靜持續(xù)到一百二十秒時,弗林教授仿佛已經(jīng)過了一百二十年,他終于架不住了,此時的他早已不期待什么掌聲,只希望大家能活轉(zhuǎn),好使這個晚會正常起來。焦急的弗林教授老臉僵硬,抽了抽嘴角……
回到弗林教授說的那番話上:“我要給我最杰出的學(xué)生一個驚喜——”弗林教授晃悠著亮晶晶的光頭,大笑道,“希望這個驚喜會成為今晚乃至諾貝爾獎歷史上最有趣的軼事。”
鼓聲輕響,一圈兒燈光緩緩在大廳里搖蕩,最后定格在某個地方。
弗林教授叫道:“有請大升的未婚妻,東方來的美麗公主!”
燈光下閃耀著一抹光華,光華中站著一個女子。人們的目光像是被有形的引力吸引過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驚訝過后,大家全部失聲,他們腦中極力搜索著形容詞。只可惜,古往今來沒有一種描述能配得上她,語言文字在這個女子面前黯然失色。
在眾人的注目禮中,那女子緩緩移步,向臺上走來。
那束光芒仍停留在原地。顯然燈光師也被絕世美麗驚得大失方寸。卓大升的腦中一片空白,于那片空白中,悄然浮現(xiàn)詩篇中的詞語:延頸秀項,皓質(zhì)呈露,芳澤無加……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tài)……
最終,他覺得這些詞語仍不足以形容這個女子美麗之萬一,原因很簡單,那些文字描寫對象的名字中,雖然有個神仙的神,但那畢竟是個凡人。而此時在他面前的,卻是真正的神仙——她是印第安人的土地娘娘!
等到那女子在他面前站定,卓大升一下子回過神,說出一句話:“你來了!”
說完,他自己也吃了一驚,這口吻,像是對待自己的老熟人一樣!此外,就在剛才,他竟然于一瞬間消除了心理上的所有負(fù)面因素。
土地娘娘真靈!他情不自禁地暗贊了一聲。
女子向卓大升點點頭,又向弗林教授表達(dá)謝意。此時的弗林教授早已急得快要腦梗發(fā)作。這邊,女子向前幾步,緩緩向臺下行了一個奇怪的禮。臺下眾人終于驚醒,全場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除了發(fā)自內(nèi)心真正的喝彩,還為了發(fā)泄那股莫名的情緒。掌聲持續(xù)了好幾分鐘,人們心里難以自持地為眼前的奇跡而激動。美麗的力量由此可見一斑。
卓太太——阿蘭,就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
當(dāng)晚過后,媒體并沒有報道這個插曲,連弗林教授也只是嘟囔了幾句,便不再提及此事。卓大升雖覺得奇怪,但也沒什么不能接受的——土地娘娘有什么不能辦到的?
沒過多久,他就不這么想了。
按常規(guī)發(fā)展,故事的結(jié)局應(yīng)該是,才子佳人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如果這樣,就沒有后來的事情了,因為有一個人物在背后悄悄干著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他的本性一如既往地多變、促狹,人們稱作——命運。
卓大升注定要活在掌聲和榮譽中,拿了博士學(xué)位后,他申請的研究課題也得到學(xué)校支持。在這其中,弗林教授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可見成功背后,除了個人努力,人脈也是最為關(guān)鍵的因素。
讓卓大升最為開心的,還是回家的感覺,那真是比幸福還要更幸福的一種境界。
這一天,他像往常一樣回到家,準(zhǔn)備享用“未婚妻”烹制的美食。他剛踏進(jìn)門,心里便“咯噔”一聲,他不知道這種感覺來自何方,只是覺得大事不妙。等他最終打開衣帽間時,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無比。
面前掛著一幅畫卷,畫卷上……
他們在一起的過程極為自然,卓大升天然地認(rèn)為,自己有責(zé)任要照顧她。而她也很順從地跟隨他來到這個家。在其后的日子里,受過科學(xué)訓(xùn)練的卓大升有過很多聯(lián)想。只過了幾天,他便自嘲不已——自己現(xiàn)在很快樂,有什么比這點更重要?想通后的他豁然開朗,連到印第安寺廟看個究竟的念頭都打消了;沉浸在幸福中的他甚至全然忘記了畫卷,盡管他再也沒有見到過。
然而,現(xiàn)在這幅畫卷竟掛在衣帽間里,上面的飛天女子仍是原來的樣子,只不過那種鮮活的感覺沒了。
東方文化中,流傳著許多掛印入江湖、掛冠而去的故事。這幅畫牽系著他們的前因后果,對于他們來說,最好的離別方式,當(dāng)然是掛畫而別。
“嘭……”房間里傳來響動。
胡思亂想的卓大升被驚醒了,他剛剛從衣帽間里探出頭來,便被全副武裝的美國特警壓在地上。
審訊室里,卓大升完全摸不著頭腦,對方問他的那些問題,他幾乎答不出一個字。獨處之時,除了疑惑,他心頭更多的是絕望。
一周后,他被放了回來。自此再無心思工作,他沉浸在思念之中不能自拔。不過他終究是個行動派,他猜測特殊部門的行動或許和阿蘭有關(guān),便多方打聽,然而竟不能得到一丁點兒信息。
又過了幾天,他準(zhǔn)備啟程去印第安寺廟。他站在客廳中,突然心有所感,急忙回過身。眼前一片光華閃過。他體會著窒息的緊張感,屏住呼吸,然后便看到了她。
“我回來了。”她說話的口吻仿佛只是去了一趟超市。
熟悉的聲音終于使卓大升回過神,欣喜若狂之余,他發(fā)現(xiàn)情況不太妙——她的氣色不好,很疲倦、很憔悴的樣子,連正常走路都有點兒勉強。他有許多話想說,但最終什么也沒問,只是照顧她躺下。
卓太太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才逐漸好轉(zhuǎn)。
隨著時間推移,卓大升后怕之意越發(fā)強烈——如果她真的就此消失,或者受了無法恢復(fù)的傷害,他恐怕會沉淪至死。他暗自打定主意,從今以后,哪怕舍了這條命,也絕不讓她離開自己,不讓她受半點損傷。
從那一天起,他開始為回國做準(zhǔn)備。特殊部門之所以找上他,其中必有原因;此外,他不知道印第安寺廟的那些人會不會在暗中作梗。
過了不久,他還是得到了一點消息,有幾個敏感部門于某一天遭遇入侵,這個事件足以引發(fā)一片震蕩,詭異之處在于,除了安全系統(tǒng)被觸發(fā)過,某些自動攻擊武器曾使用過,此外,誰也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按時間推算,事件發(fā)生之時,正是阿蘭消失的那一天。
知道結(jié)果后,卓大升加速了回國的步伐。三個月后,他帶著幾項太陽能電池技術(shù),以及“比爾•弗林基金”的入股資金,回到國內(nèi)一座城市。
“故事還沒有結(jié)束,對吧?”皮八兩問道。
“除了行程中總感覺被人盯著,此外都很順利。”卓大升遲疑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回來后不久,正常地生活、工作。直到某一天,我在不經(jīng)意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皮八兩頓時又豎起了耳朵。他暗自好笑,他本是為了拖延時間,才故意逗引對方講故事,可隨著故事發(fā)展,他竟然被吸引住了。
“因為與阿蘭有些關(guān)聯(lián),我才查到那個結(jié)果。”卓大升道,“說起來,其實也不算什么,對我而言,那個發(fā)現(xiàn)基本上沒什么價值。那是我回國后的第二年……”
太陽能公司正常運營一年后,卓太太又消失了一次,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與上一次不同的是,她事先告知了卓大升。卓大升不同意,為此差點跟她吵起來。最后卓太太跟他約定,兩個月后一定回來。兩個月后她果然回來了,并且給卓大升帶回來一個禮物,那是個女嬰,是他們的孩子。
卓大升高興得快要發(fā)瘋了,他從沒想過會得到這樣的禮物,對他來說,只要能與她相守在一起,那一絲遺憾根本微不足道。從此,卓大升沉浸在無與倫比的幸福中,無暇他顧。
然而,半年后的一次旅行,卻讓他發(fā)現(xiàn)一個驚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