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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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收拾完畢,大家另坐小船,到了海口。眾水手把貨發(fā)完,都上三板渡上海船,趁著順風(fēng),揚(yáng)帆而去。
此時正是正月中旬,天氣甚好,行了幾日,到了大洋。唐敖四圍眺望,眼界為之一寬,真是“觀于海者難為水”,心中甚喜。走了多日,繞出門戶山,不知不覺順風(fēng)飄來,也不知走出若干路程。唐敖一心記掛夢神所說名花,每逢崇山峻嶺,必要泊船,上去望望。林之洋因唐敖是讀書君子,素本敬重,又知他秉性好游,但可停泊,必令妹夫上去。就是茶飯一切,呂氏也甚照應(yīng)。唐敖得他夫妻如此相待,十分暢意。途中雖因游玩不無耽擱,喜得常遇順風(fēng);兼之飄洋之人,以船為家,多走幾時也不在意。倒是林之洋惟恐過于耽擱,有誤妹夫考試;誰知唐敖立誓不談功名,因此只好由他盡興游了。游玩之暇,因婉如生的聰慧,教他念念詩賦。恰喜他與詩賦有緣,一讀便會,毫不費(fèi)事。沿途借著課讀,倒解許多煩悶。
這日正行之際,迎面又有一座大嶺。唐敖道:“請教舅兄,此山較別處甚覺雄壯,不如何名?林之洋道:“這嶺名叫東口山,是東荒第-大嶺。聞得上面景致甚好。俺路過幾次,從未上去。今日妹夫如高興,少刻停船,俺也奉陪走走。”唐敖聽見“東口”二字,甚覺耳熟,偶然想起道:“此山既名東口,那君子國、大人國,自然都在鄰近了?”林之洋道:
“這山東連君子,北連大人,果然鄰近。妹夫怎么得知?”唐敖道:“小弟聞得海外東口山有君子國,其人衣冠帶劍,好讓不爭。又聞大人國在其北,只能乘云而不能走。不知此話可確?”林之洋道:“當(dāng)日俺到大人國,曾見他們國人都有云霧把腳托住,走路并不費(fèi)力,那君子國無論甚人都是一派文氣。這兩國過去,就是黑齒國,渾身上下,無處不黑。其余如勞民、聶耳、無腸、犬封、無股、毛民、毗騫、無[上戶+文,下月]、深目等國,莫不奇形怪狀.都在前面。將來到彼,妹夫去看看就曉得了。”
說話間,船已泊在山腳下。郎舅兩個下船上了山坡。林之洋提著鳥槍火繩,唐敖身佩寶劍。曲曲彎彎,路過前面山頭,四處一看,果是無窮美景,一望無際。唐敖忖道:“如此祟山,豈無名花在內(nèi)?不知機(jī)緣如何。”只見遠(yuǎn)遠(yuǎn)山峰上走出一個怪獸,其形如豬,身長六尺,高四尺,渾身青色,兩只大耳,口中伸出四個長牙,如象牙一般,拖在外面。唐敖道:
“這獸如此長牙,卻也罕見。舅兄可知其名么?”林之洋道:“這個俺不知道。俺們船上有位柁工,剛才未邀他同來。他久慣飄洋,海外山水,全能透徹,那些異草奇花,野鳥怪獸,無有不知。將來如再游玩,俺把他邀來。”唐敖道:“船上既有如此能人,將來游玩,倒是不可缺的。此人姓甚?也還識字么?”林之洋道:“這人姓多,排行第九,因他年老,俺們都稱多九公,他就以此為名。那些水手,因他無一不知,都同他取笑,替他起個反面綽號,叫作‘多不識’。幼年也曾入學(xué),因不得中,棄了書本,作些海船生意。后來消折本錢,替人管船拿柁為生,儒巾久巳不戴,為人老成,滿腹才學(xué)。今年八旬向外,精神最好,走路如飛。平素與俺性情相投,又是內(nèi)親,特地邀來相幫照應(yīng)。”恰好多九公從山下走來,林之洋連忙點手相招。唐敖迎上拱手道:“前與九公會面。尚未深談。剛才舅兄說起,才知都是至親,又是學(xué)中先輩。小弟向日疏忽失敬,尚求恕罪。”多九公連道:“豈敢!......”林之洋道:“九公想因船上拘束也米舒暢舒暢?俺們正在盼望,來的恰好。”因指道:“請問九公,那個怪獸,滿嘴長牙,喚作甚名?多九公道:“此獸名叫‘當(dāng)康’。其鳴自叫。每逢盛世,始露其形。今忽出現(xiàn),必主天下太平。”話未說完,此獸果然口呼“當(dāng)康”,鳴了幾聲,跳舞而去。
唐敖正在眺望,只覺從空落一小石塊,把頭打了一下,不由吃驚道:“此石從何而來?”林之洋道:“妹夫你看,那邊-群黑鳥,都在山坡啄取石塊。剛才落石打你的,就是這鳥。”庸敖進(jìn)前細(xì)看,只見其形似鴉,身黑如墨,嘴白如玉,兩只紅足,頭上斑斑點點,有許多花文,都在那里啄石,來往飛騰。林之洋道:“九公可知這鳥搬取石塊有甚用處?”
多九公道:“當(dāng)日炎帝有個少女,偶游東海,落水而死,其魂不散,變成此鳥。因懷生前落水之恨,每日銜石吐入海中,意欲把海填平,以消此恨。那知此鳥年深日久,競有匹偶,日漸滋生,如今竟成一類了。”唐敖聽了,不覺嘆息不止。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