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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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上那件厚厚的長袍,便挽著他的手出去。從驛站一路走到樹林盡頭的繩索橋上,夜風(fēng)襲來,索橋東搖西晃,而我們就站在其上欣賞夜景,腳下便是萬丈深淵。“為什么會做這一行?”他問我。我笑他的問話太私密,不過倒很愿意答:“沒的選。”“我以為細(xì)作都該會些功夫。”“至少我不是。”“那你的長處呢?”我輕輕推他一下:“討厭,若是都告訴了你,以后我還要怎么活下去?”“有沒有考慮過換個主子?”原來他是想挖墻腳啊。“雖然我也很想與王爺雙宿雙飛,但我更想要自己的小命。”“你認(rèn)為我對付不了你的主子?”他帶著笑意問。我干笑兩下:“怎么會呢!王爺您向來無往不利,我們主子遲早會敗在您的手上,妾身還指望您救我出苦海呢。”看得出,他不大喜歡我的奉承,不過也沒再繼續(xù)追問下去,倚到繩索上,不知是看我,還是看風(fēng)景。我不喜歡站在明處被人看,不安全,于是與他一道背對著月光。月亮漸漸西移,夜風(fēng)也越發(fā)寒涼,我因耐不住冷,便躲到他身側(cè),圖個擋風(fēng)加取暖,可就是這樣還是忍不住打起噴嚏。“阿嚏”……在打到第二十個時,他終于拉著我回去了。穿梭在月影斑駁的林間小道上,他不言,我不語。我一邊走路,一邊踩他的月下影,覺著好玩。“什么人?”忽然有人大喝一聲。為免太過于鎮(zhèn)定自若惹人生疑,我尖叫一聲后躲進(jìn)他的懷里。這要是在府里,他會習(xí)慣性推開我,如今在外面,倒沒有與我生分。“原來是王爺,恕屬下驚擾。”來人是幾名大內(nèi)侍衛(wèi),看他們的神色,像是出了什么事。侍衛(wèi)將他拉到一邊說話,不湊巧,沒躲到樹蔭下,所以我很容易就讀出他的唇語—今晚敬王遇刺了……我打了個寒戰(zhàn),心中默罵,不知這刺客是誰,但他絕對是給我制造了麻煩。魏帝魏應(yīng)元一共有三個兒子,皆不是嫡出,長子趙王,智力不足五歲孩童,不可能對皇位有威脅,暫且不論,剩下能沖擊儲君之位的只有次子晉王與三子敬王。三子敬王是安夫人所出,而安夫人又是他李卒的青梅竹馬,可想而知是他的護(hù)衛(wèi)對象,而不湊巧,我是晉王這邊的。敬王出事對我有兩種結(jié)果,一個是他被刺死,我的任務(wù)完成,另一個是他沒死,那我們的人可能就要死一大片,因?yàn)楝F(xiàn)下皇帝有意立晉王為太子,出了這種事,皇帝會怎么想?儲君還能立給他嗎?儲君之位不給他,我們的人就要為此受到牽連。“回去吧。”他打發(fā)走侍衛(wèi)后來到我面前。我笑著抱住他的手臂。再怎么樣都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的情緒。將我送回驛站的房間后,他自去行宮處理他的事了,我則躲到晦暗的角落里靜靜坐著,想著可能會發(fā)生的各種變故,以及我的將來和過去……大概是三四歲時,我被帶進(jìn)了這個所謂的組織,我所有的記憶都在這個組織里。我們并不知道這個組織的掌權(quán)者是誰,甚至到現(xiàn)在還不清楚自己在為誰效命,只按執(zhí)法長老的命令行事。大家剛進(jìn)組織時,年紀(jì)小,不懂事,時常會哭,后來愛哭的人都被喂了野狼,也就沒人敢再哭了。在八九歲時,我的手臂因訓(xùn)練而折斷,本來是沒命活下來的,卻因?yàn)槲矣胁诲e的記憶力而被留下,此后,開始師從于一個姓姜的爛臉老頭。他教我易容、制毒、幻術(shù)兼訓(xùn)練我的記憶能力等,在四年的時間內(nèi),我必須按他的方式通過測試,否則就要進(jìn)蛇坑。當(dāng)時,我不曉得我們到底要做什么,直到十二歲接下第一個任務(wù)—滅掉一座山寨的土匪,一個不留。那次對我的沖擊最大,第一次殺人,總是不太容易忘記。但自那之后,我便沒再怕過,禽獸嘛,是沒有人性可言的。那之后我們有了一個四人的小團(tuán)體。因?yàn)榻M織里都是女孩子,五十個女孩被分成了十一組,各用顏色來命名。我隸屬“白色”,名喚白桑,與我一起的還有白羅、白衣、白梓。她們?nèi)说纳硎侄己芎,之所以愿意帶上我這個麻煩精,是因?yàn)槲揖冗^白羅。本來我們只學(xué)下毒,不會解毒,但因?yàn)槲也槐鼐毠,有時間胡亂研究,在白羅下毒反被毒侵的情況下,我?guī)退饬硕,她欠我一條命,便收我入她的小團(tuán)體,我才有資格叫白桑。十五歲時,長老要求我們出師,條件是我們得殺了自己的師父,否則就是被他們所殺。所有人都很吃驚,包括那些師父,那真是一場災(zāi)難……那次之后,十一組顏色里就只剩下藍(lán)、白、紫三色,一共九人。執(zhí)法長老告訴我們,他只需要五個人,所以我們得自相殘殺。那一次,白羅把先前欠我的命還給了我,死前,她說有個心愿,想回家,可是家在哪兒呢?我們一直都只是努力活下去,并沒什么志向,白羅的心愿便成了我們的志向。送她回家,這事對正常人來說很簡單,但對我們卻是極難,家在哪兒呢?三年前,我接受了現(xiàn)下這個任務(wù),以杜幺這個身份做秦王李卒的侍妾,目的—沒有目的,就只是做他的侍妾,順帶幫忙協(xié)理京都一地的后輩。原本一直覺得這任務(wù)很無聊,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卻有了一種感覺—我似乎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這兩年間組織里也有了不小的變化,上一任執(zhí)法長老死后,新任的長老似乎只顧著圈錢,沒什么心思培養(yǎng)新人,招進(jìn)來的不是什么江湖俠女就是賊女,要不就是有些姿色、會點(diǎn)拳腳的江湖女子,都是自視甚高的主。像傾傾那個師父,叫凈秀的,據(jù)說在江湖上還有個名號—千面蛇女,就因?yàn)樗覀冊诮弦灿辛寺暶,叫什么幽冥幻谷?/div>做我們這行當(dāng)?shù),左不過就是殺人滅口,最好的處境便是隱于世人之外,越是沒人知道越好,否則就是自尋死路。但這凈秀相當(dāng)看重江湖名號,作為前輩,我們本該提醒她,但她實(shí)在自視太高,而我們又多是見死不救的涼薄性情,沒人愿意出言相勸。這次敬王遇刺,想必是出自凈秀這些后輩之手。她們可一向力爭上游,見天想著殺人爭功,想著怎么破壞別人的好事。回到京都大梁的次日我便接到消息,此次刺殺敬王確實(shí)是那位千面蛇女所為。她當(dāng)真以為被江湖人封個名號,自此天下便可暢通無阻了?皇宮大內(nèi)那種地方,連白梓她們都懼進(jìn),何況是她!本來我可不必管她,怎奈我如今擔(dān)著京都一地的協(xié)理之名,她做錯事,罪責(zé)卻要我和紫術(shù)來承擔(dān),這種虧我是不會悶不吭聲吃下的。而且我現(xiàn)在懷疑,連我身上這傷可能都是受她的牽連。當(dāng)日敬王到秦王府玩耍,出門遇刺,眾目睽睽之下,我不方便自保,只得挨下那一刀,如今想想莫不是她所為?“阿桑,別老戴著那張皮。”白梓剛到京都就傳書與我,此刻我正在她的駐處“一品樓”做客。“我覺得這張做得極好,你不覺得?”我把臉貼過去給她看。“等這次任務(wù)之后,你別再易容了,難道你真想象姜老頭那樣爛掉半張臉?”易容的藥水用久了確實(shí)會腐蝕臉皮,但既入了這行,總是沒的回頭:“爛掉又如何?”“等你遇上了喜歡的男人,后悔就來不及了。”白梓最是愛說教。“我們這種人,就算喜歡誰也不能說出去,不是害人就是害己。”我看一眼她,取笑道,“你不會喜歡上誰了吧?”她沒吱聲,眼神微閃,見此狀,我的心不禁一提。這兩年出任務(wù),不常見她,倒不知她在南方遇到了什么人,難道真為哪個男人動了心?這可是個大問題。我蹲到她腿邊,執(zhí)起她的手,逼問:“是誰?”她慌忙看我一眼:“你要做什么?”“去殺了他!”那男人可能會害到阿梓,“難道你忘了小衣是怎么死的?”就是被她所愛的男人親手殺死的。“別亂來!我這不是躲來京都了嘛!不會再見面的。”我還是不放心,她知我的心思,忙抓住我的手,道:“若是你敢動他分毫,我定饒不了你!”我蹙眉:“行,若他害不到你,我不會找他,但若有一天他害到你,我絕不會手下留情,到時你要么把我殺了,要么就讓我把他殺了!”我不會放任她走小衣的舊路。她仔細(xì)看我一會兒,擰一把我的臉頰:“都做了女人了,怎么還這么倔強(qiáng)?跟了那位秦王殿下兩年,難道你就一點(diǎn)女人的柔情都沒生出來?”說到秦王,我不禁嘖嘖兩聲:“對他,我可柔情了。”柔情到那男人看到我就皺眉。“那人的相貌生得如何?”她一直希望我的第一個男人能長得好看些,因?yàn)樗哪莻很丑,害她有段時間很討厭男人。我忙不迭從袖子里取出一張面皮,展到她面前:“好看嗎?”之前就說好了要做面具給她看的。她審視一番后,點(diǎn)頭:“看上去是不錯。”“你要是見了他的眼睛,就不是不錯這么簡單了。若非有令不準(zhǔn)我動他,我非將他的眼睛摳出來帶走不可。”我喜歡那男人的眼睛。她笑不可抑:“你今晚能睡這兒嗎?我們好久沒見了。”我想了一下,今日出來本就是為了處理凈秀,讓她們來這里倒也方便。“行。”“那還不快把這張臉?biāo)合聛!看著就不順眼?rdquo;她向來不喜歡我戴著別人的臉與她相處。“卸妝”并不是件容易事,要先涂上藥水,再拿蒸汽蒸上兩刻,之后才能取下。由于這兩年經(jīng)常戴,皮黏得緊,差點(diǎn)把自己的臉皮也一并撕下來,自然是又得了阿梓幾句叮嚀。當(dāng)晚,紫術(shù)與凈秀前后腳來到一品樓。我之前并不曾見過凈秀,她進(jìn)組織那會兒,我剛好在西南出任務(wù),紫術(shù)倒是見過兩次,不過都是在我易容之后。因此見面后,她倆都不認(rèn)識我,也沒跟我打招呼,只是瞅了這邊兩眼。我剛洗好臉,正對著鏡子涂藥膏,可以借鏡子看到她們,倒也省得轉(zhuǎn)身去。這凈秀與我一樣,都善易容,所以很會修飾自己的臉—看上去明艷得很,難怪江湖上的那些野男人對她趨之若鶩,口中大罵著妖女,卻每每又栽在她手里。只可惜她那眼神太過于咄咄逼人,看樣子,倒不像是來受罰的,反倒像是打算來與我比試的。“坐吧。”阿梓示意她倆入座。兩人對視一眼后,默默坐下。恰巧此時老鴇來叫阿梓登臺,說是為了明日的花魁大賽預(yù)演。這一品樓正是所妓院。我遂起身戴上面紗:“我與婆婆你去。”不等阿梓反對,對她道,“這里的事,你幫我處理。”這凈秀看第一眼我就不喜歡,而且我胸中尚有余怒,加上這女人眼神不善,頗有些想跟我杠上的意思。為她的小命著想,還是交給阿梓處理比較妥當(dāng)。“別玩得太過火,小心收不了場子。”阿梓囑咐我。“知道了。”自從“征服”了那位秦王殿下后,我的自信心高漲,單以為就此可以搞定全天下的男人了。誰想到頭一遭登臺就差點(diǎn)搞砸。平?窗㈣髯龌ǹ,以為這行當(dāng)不過就是跳跳舞,彈彈琴,拿著團(tuán)扇遮遮臉,往臺下笑一笑便是萬事大吉,殊不知并非如此。“不是去登臺嗎?”我問老鴇。老鴇苦笑:“姑娘是頭一遭,不懂這兒的規(guī)矩。這能上臺唱歌跳舞的,都是底下那些爺用錢堆出來的,沒人捧,哪里上得去那個臺子!”我微愕,真是個奇怪的地方,連賣身都得找人捧。“您是紫嫣小姐的姊妹,今兒我這兒有一房貴客,以您的身段和樣貌,絕對能合他們的意,來。”不知為何,我的手下意識地捏了一下香囊,頗有幾分下毒的打算。老鴇將我拉進(jìn)一間叫“駐桑居”的房間,在這里,我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應(yīng)該說是兩個意想不到的人。只不過秦王殿下的意外相對小些,可以忽略不計(jì)。真正讓我意想不到的是他身邊的那個……自我十二歲開始出任務(wù),敗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一來是我的任務(wù)并不需要打斗,脫身的機(jī)會多,二來,托易容的福,身份轉(zhuǎn)換比較快,并不容易被人識破,但什么事都沒有絕對。我曾在西南連續(xù)敗退兩次,而且都是輸給同一個人。我身上的毒藥種類,在組織內(nèi)算最多,卻極少使用,因?yàn)榕卤┞缎雄E。奇毒的采制向來復(fù)雜,所需的材料也極其講究,有些藥草必須在特定地點(diǎn)、特定時間去采摘,一旦使用,行跡便可能會暴露。我是沒功夫的人,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xiǎn),所以很少用奇毒,但有一個人,卻被我連續(xù)用過兩次。這人便是邵盡梟,據(jù)說是什么西南綠林的總瓢把子。我之所以會敗在他的手上,實(shí)因此人的身手快且高。而無論所謂的幻術(shù)還是易容,都需要時間,所以我只能用毒,但此人又與常人有異,他對很多毒沒有反應(yīng),我不得不去逐一排查、篩檢,這便是我敗退的原因。在一名高手面前倒騰太長時間,定然是要被發(fā)現(xiàn),為了我的性命著想,不得不卷包袱退下來。等我研究出什么毒對他有效時,他已經(jīng)不知所終。而這個讓人扼腕的人,眼下正坐在秦王李卒身邊,一襲白袍,滿身書生氣。真是冤家路窄。我沒聽老鴇的話,去屏風(fēng)后彈琴,而是自降身價來到男人堆里,跪坐下來為他們端茶倒水。今天身上沒帶什么劇毒,就算有也不能用。有胡生和邵盡梟這兩個高手在,不方便下那么大的賭注,但用上一點(diǎn)“咳嗽藥”還是可以的。這邵盡梟不怕寒毒,但對這熱毒總是躲不過吧?果不其然,大概半刻后,那邵盡梟便開始輕咳。果然是有反應(yīng)了,我慢悠悠地起身,打算去彈首曲子助助興。這點(diǎn)藥雖不致讓他送命,但絕對能要去他半條命。我剛轉(zhuǎn)過身,尚未走出半步,手便被人抓了去—是秦王李卒。我吃驚地看著他。與我一樣吃驚的還有在場的人。我心道不好,難道被他看到了什么?兩年不用,我的手藝居然退步得如此神速?他卻沒看我,仍與對面的人說說笑笑,只是說話間隙里,對我吩咐一句:“再泡壺茶來。”我滯了一下,緩緩坐回原處。直到眾人紛紛離去,只剩下他們?nèi)藭r,他才對老鴇說:“除了她,其他人都可以走了。”那老鴇尷尬地笑笑:“這位公子,我們這位姑娘是不待客的。”“沒關(guān)系。”我支使走老鴇。既然露了餡,跑是跑不掉的。老鴇頗為難地帶著眾女訕訕離去。門剛合上,邵盡梟的劍刃也到了我的咽喉處—反應(yīng)還不算慢。他的劍刃卻被李卒以指推開,隨即聽到李卒笑道:“邵公子不要介意,內(nèi)子一向愛胡鬧。”我被他的話嚇到了,同時被嚇到的還有邵盡梟和胡生,但大家被嚇到的理由不盡相同—我是不知他何時認(rèn)出了自己,邵盡梟怕是驚于堂堂王爺?shù)钠拮訒郊嗽簛,而胡生則是因?yàn)闆]認(rèn)出我。“還不快把解藥拿出來?”他看著我。我低下眼,盡量收拾好心中的情緒,淡道:“我向來不帶解藥。”此時,邵盡梟的咳嗽已經(jīng)漸漸嚴(yán)重,甚至咳出了點(diǎn)點(diǎn)血絲。見此景,他伸手攥緊我的腕子:“聽話,把解藥拿出來。”相當(dāng)具有誘惑力的聲調(diào)。我在心中暗暗嘆口氣:“找條竹葉青咬一下便是了。”他倒沒懷疑我,轉(zhuǎn)頭對胡生道:“帶邵公子去解毒。”胡生似乎還在擔(dān)心我說的解毒方法,但因?yàn)樗闹髯雍軋?jiān)定,胡生只能照做,扶起已經(jīng)有些無力的邵盡梟離去。見他們一走,我看一下被他攥住的手:“現(xiàn)在可以松開了吧?”再攥下去,我的腕子可真要斷了。他緩緩松開我的手腕,側(cè)身倚到一旁的矮桌上看我:“你與邵盡梟有仇?”我搓搓被攥白的手腕,道:“沒,看他不順眼。”其實(shí)我很想問他是怎么認(rèn)出我的,卻又開不了口。隔了良久,他才緩緩道:“易容、施毒,下次你打算給我看什么?”混江湖十多年,除了阿梓和姜老頭外,我還從沒被誰認(rèn)出來過,這人是怎么做到的?直到此刻,我才發(fā)覺這個我侍奉了兩年的男人似乎還真有些特別之處。“對,還有相貌。”他微一欠身,以小指鉤下我臉上的蒙紗,在看到我的長相時,揚(yáng)揚(yáng)眉毛,“這張是你自己的?不錯。”我扯過他手上的紗巾,卷一卷塞進(jìn)袖筒:“堂堂秦王殿下也會來這種地方?”他給我的印象一直是刻板且自律的,不像是眼下這種放浪形骸的人。“是男人都會想來這種地方。”他一個后仰,躺到了木地板的軟席上,勾勾手指,示意我過去。“我從不用自己的臉來做任務(wù)。”“那就從現(xiàn)在開始嘗試。”他笑著,志在必得似的。“得了吧,我又不是沒陪你睡—過。”說到“過”字時我已經(jīng)被扯到了他身前,他的臉近在咫尺。興許是沒戴臉皮的關(guān)系,與外人靠得太近讓我很沒安全感,尤其還是與這個能認(rèn)出我的人。“美人不會把自己的臉弄成這樣。”他的手指摩挲著我臉上的破皮處,“瞪著我干什么?”我終于還是問了出來:“你是怎么認(rèn)出我的?”他挑挑眉:“你沒被人認(rèn)出來過?”“有,但不是外人。”他閉目一笑:“只能說明你那些外人都沒長眼睛。”我心中有些不服氣,我白桑橫行江湖十多年,還從沒出現(xiàn)過這種紕漏。他微微吸一口氣:“你很香。”我哼笑:“那是自然,數(shù)種香精調(diào)和出來的,當(dāng)然香。”沒錯,我對他用了毒—一種會讓人迷睡的毒。他倒也沒生氣,只是輕輕在我后背拍了兩下,道:“美人在懷,倒也不急著走。”他居然點(diǎn)了我的睡穴!沒關(guān)系,阿梓會來帶我走的—睡前我這么想。結(jié)果,阿梓沒來帶我走。從黑甜鄉(xiāng)轉(zhuǎn)醒時,我正躺在他的懷里,因?yàn)樗瞬缓茫弊犹鄣靡,我狠狠戳他一下解氣,隨即爬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簾子。外面的天色昏沉沉的,正在下雨。“胡生。”身后傳來他的聲音。想不到他居然能醒這么早,還以為會昏迷到中午呢,不過聽聲音似乎也沒怎么睡好。胡生推門進(jìn)來,看見我時,趕緊低眼,非禮勿視。“去弄些吃的來。”他躺在被褥里不愿出來。“是。”胡生答應(yīng)著退出去。我打算去找阿梓,順便問問凈秀的事她如何處理的,另外還有—她為什么不過來找我。“吃完早飯?jiān)僮摺?rdquo;他阻止我出門。“王爺不會真想娶我做王妃吧?”這又吃又睡的,多讓人誤會。“你知道的,我不娶妻。”他枕著雙手,挺身坐起。是啊,從第一天做他的女人起就被明確告知,他不娶妻,不生養(yǎng),不與宮里人來往。我之前從沒在乎過這些事,不過此刻聽到他這么說,卻有點(diǎn)胸悶。轉(zhuǎn)念一想,這與我何干?再過五天就分道揚(yáng)鑣,何必為了這種事傷神。既然他要吃早飯,那就吃吧。我轉(zhuǎn)身進(jìn)了屏風(fēng)后,尋來梳妝匣子,對著銅鏡梳了個簡單的髻,順手從匣子里拿根發(fā)簪來綰。這當(dāng)口他走了進(jìn)來,屏風(fēng)里乍然顯得有些擁擠。我瞥眼看他,他也看我。“你有很多機(jī)會殺我。”他在見識過我的施毒本事后,想必很疑惑兩年間,我為什么都不在他身上嘗試。“任務(wù)只要我做你的侍妾。”任務(wù)怎么說,我就怎么做,任務(wù)里沒有的,我不愛多事。“就這么簡單?”他蹙起眉頭。“對,就這么簡單。”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似乎在想其中的緣由。其實(shí)我也一直很好奇,千里迢迢從西南過來,就為了給男人當(dāng)侍妾,這當(dāng)中有什么玄機(jī)?想了一會兒,他似乎還是沒想通,凝眉看著我。我嫌這里太憋屈,起身想出去,經(jīng)過他時卻被捏住下巴,唇上被親了一下。“很臟。”我推開他的臉。都沒洗漱,有什么好親的?“興許他們的用意是在撮合我們。”他笑道。我嗟嘆,開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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