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卒師父!”一道清脆的女音自殿內(nèi)傳來,我側(cè)首看過去。
一個滿目燦笑的黃衫女子正站在李卒身邊,冰肌玉骨,顧盼神飛。又是一個仰慕者,在魏都時,也有很多這種見到他眼睛發(fā)亮的女人。
他從不答理這種癡女,不過這女人好像有那么點特別,居然得到了他的一瞥,并且沒有在乎那女人的手抓著他的。
“伊娃,我正在跟師父練劍,你不要搗亂。”小男孩出聲阻止。
“我聽白翼說你們已經(jīng)練了整整一個早上,也該歇息一下了。”伊娃似乎對他們的王子殿下并沒有太尊重。
“伊娃女祭司,怎么能輕易就出賣我?”昨日那個白衣娘娘腔倏然出現(xiàn)在后門一側(cè),離我的距離不足三尺,“再說,我也只是告訴你,阿卒師父身邊帶了個大美人兒。”說這話時,眼睛瞅向我。
白翼的話惹來了伊娃的視線,那種居高臨下的覷視,像魏都里的貴族女人們一樣。
“阿卒師父,她是什么人?”伊娃指著我問李卒。
李卒看我一眼,像是沒什么可說的。
因李卒的無言,那伊娃像是高興了許多,緩步來到后門口,站定后,上下仔細打量了我一番,隨即把眼別開,像是我哪里得罪了她一般:“白翼,你的眼神很不好,居然能把白狐貍當成雪神!”
那白翼悠閑地倚在門板上,詭笑:“伊娃女祭司,我說謊不要緊,你說謊可是會得罪天神的。”
伊娃橫一眼白翼,袖子一甩,似乎打算甩袖而去。
就在她甩袖的同時,我抬臂擋住臉面—這女人居然借機對我下毒。
見我遮擋去了她的毒,她微微睖睜,隨即伸手鎖向我的咽喉,我倒退半步,不過動作不如她快,喉頭被她緊緊鎖住。
所幸,一只慘白的手也同時鎖住了她的腕脈—是灰影。
灰影的出現(xiàn)似乎正中白翼的計,只見白翼倏然閃過來,看不清那一灰一白之間究竟交了多少次手,只看見一片灰白的影兒在面前閃過。這個白翼之所以針對我,就是為了把灰影引出來吧?
灰白翻攪滾動中,一股膨脹的氣流自他們二人的手臂之間竄出,平凡如我,哪里承受得了他們這般的內(nèi)力相抵,倏然被彈飛出去,幸好那灰影及時拽住我的衣衫,不致我飛落城墻之下摔成肉餅。
這時,李卒終于自殿內(nèi)跨步出來,灰影和白翼也各自收勢,白翼側(cè)身站在伊娃身前,而灰影則拽著我的衣袖。
“該吃早飯了。”李卒向我微微招手。
我捂著喉頭輕咳兩下,之后才伸手把自己交給李卒。
伊娃見我們這般親昵,呆愣地望向李卒。
見她這般神傷,我忍不住更加抱緊李卒的手臂,還陰笑著回頭瞥那伊娃一眼,讓她好好喝一頓老陳醋,以報復她的鎖喉之仇。
這個伊娃看起來比較好對付,如果我想偷師,也許可以從這個伊娃下手。
她也是祭司,還那么愛沖動,偶爾惹她一惹,她可能會對我施蠱也說不定。
“誰才是月革的第一死士?”吃飯時,我問李卒。
那個白翼千方百計想把灰影引出來,顯然是想看看誰才是月革的第一死士,這一點,他應該比我清楚吧?
“如果想知道,不會到今天還不知道,灰影不是個逞強斗狠的人。”李卒道。
“要是我想知道呢?”我放下手中的薄餅,起身坐到他的膝上,“你把我害得這般手無縛雞之力,是不是該做點補償?”我要去惹那個伊娃,身后必須有灰影撐腰,否則小命保不住,而灰影是他的死士,聽他的吩咐。
他面不改色地繼續(xù)嚼著他的薄餅,不過手倒是沒消停,環(huán)住我的腰一勒,兩人的身子緊緊相貼:“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點?”
“王爺真愛說笑,妾身不是你的寵姬嗎?再說你在我身上得到的,肯定比我在你身上得到的要多得多。”他這么精心地守著我的小命,顯然是想在我身上找到他想要的東西,這個人,虧本買賣可不會做。
“誰說的?”他微微側(cè)臉,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我怎么記得你也得到了不少?”繼而壞笑一下,“難道是我看錯了?”
他倒有心情調(diào)情。
“難說,也許真的是你看錯了。”
他微微低首,唇片貼到我的頸子上,重重吸了一下:“也許該再試一次。”
……
晨霧散去,晨光灑下。
露臺上的濃霜漸漸蒸騰而逝。
因剛才親熱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彼此的唇,我倆都有些不適應,所以沒有再繼續(xù)下去。
我坐在石欄上,背后是萬丈深淵,而面前站著他。
他的雙手也已放下,不再環(huán)著我的身子,而是撐在我兩側(cè)的石欄上,兩人維持著剛才親密時的姿勢,不再繼續(xù)。
我們有過十多次的親密經(jīng)驗,卻不曾親吻過。吻這東西能摸到彼此的魂靈,而我倆都是保守的人,不喜歡這種親近方式,所以碰到的那刻便都自覺停了下來。
“又是一個大晴天。”我隨他的視線望向天際的旭日,“我以為你一直住在京都。”那個大祭司說他在這兒住過很長一段時間。
“這里比京都干凈。”他語帶雙關(guān)。
“那倒是。”我轉(zhuǎn)回視線,看一眼座下的城墻石,“這里的人靠什么生活?”沒有土地,不事農(nóng)耕,也不養(yǎng)牛羊,卻能蓋得起如此高聳入云的華麗宮殿,這里的人到底靠什么為生?
“傭軍。”
傭軍?原來跟我做的是一個行當,難怪整座城都充斥著幻谷的味道。
太陽終于穿出濃云,跳脫出來,圓如盤,紅似火。
微風襲來,衣袍飄升,活似天上人間,實際卻冰寒刺骨,這便是所謂的高處不勝寒吧?
看著他的喉結(jié),想到了他昨夜贈我的體溫,也是我第一次在寒冷中被人救起,我不禁抬手給他整理一下吹亂的衣袍,算作兩不相欠。
“怎么了?”他回臉問我。
“沒什么,餓了。”我滑下石欄,打算推開他去把早飯吃完。誰知手卻滑了,額頭跌在他的唇上,好像撞得不輕。我抬頭檢視,發(fā)現(xiàn)他的下唇溢出了血絲。
“……”我抬手打算幫他擦去。
手卻被他抓去,一并放在石欄之上,然后他低首,把唇上的血擦到我的唇上,這還不夠,也把我的下唇咬到同樣出血……真是個渾蛋!真想喂他點七毒散,讓他七竅流血?上а巯挛沂裁炊甲霾涣耍
他似乎是在不服氣,為剛才親密時自己的逃避,所以這次打算一次吻個徹底。
好不容易才結(jié)束這場驚心動魄的親吻,我的額頭點在他的胸口用勁喘息,感受著他同樣起伏不定的胸脯,可見他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兒去。
平靜了好一會兒,彼此才找回呼吸,他松開放在我頸后的手:“不是想吃飯嗎?”
我用力推開他。我非常不喜歡這個吻,最好不要再有下次,這東西可以讓人喪失心智,腦子都沒了,還怎么活下去?
我不愿看他的臉,匆匆走回位于露臺中心的飯桌,坐下后才發(fā)現(xiàn)門內(nèi)的暗處站著一個小身影—那位哈瓦殿下。
男孩正用睖睜、不解,又好奇的眼神望著我們。
“殿下吃完早飯了?”他坐回凳子上后,對男孩招手。
男孩遲疑著走過來,一雙眼睛卻始終瞅著我,像是剛認識我一樣。
“師父,她是你的達爾瓦嗎?”男孩指著我問李卒。
“像嗎?”他邊笑著,邊拾起銀筷。與男孩在一起時,他經(jīng)常露出笑意。
男孩不置可否,隨即赤手拾起桌上的薄餅送入口中—這兒的人都不喜歡用筷子。
我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也不想聽,我所在意的是剛才那個讓人厭惡的吻。
對他來說也許只是個有趣的插曲,對我卻是件大事,任何能讓我失智的事都是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