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著一件淡紫的衣裙,顏色輕柔,如同池上荷花,枝頭丁香,行動之間端莊輕靈,青絲垂于肩,束一同色緞帶,頭上只有一支玉色的蜻蜓簪輕輕顫著。沒有慕容雪精致的華麗,卻有著慕容雪沒有的沉靜自如。兩人真是各有千秋,不好細細比較,恰如百合與之牡丹,前者圣潔后者雍容。
“你是銳兒的妃吧?”皇上語氣和氣了許多,看著這樣一個賞心悅目的女子,他還真不好意思繃著臉,這個慕容楓和慕容雪果真是不同,但不曉得當(dāng)時慕容青良是如何取舍的,換作自己,怕是這兩個哪一個也不舍得嫁給自己兒子這樣頑劣的人。
慕容楓微微一笑,毫無怯意,點了點頭。
正要說話,眼見得司馬銳向這邊走過來,他大約還在尋找他印象中的慕容楓,渾身帶著危險的信息。經(jīng)過慕容雪的時候他連眼皮也沒抬一下,仍是把慕容雪嚇了一跳,不由得替三姐擔(dān)起心來。
那邊吳蒙悄聲對自己的妻子慕容瑜說:“我怎么瞧著三妹妹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言行舉止瞧著大方多了,而且我覺得三妹妹模樣也比以前漂亮了,看起來人鮮活多了。難道真是像大姐說的一樣,生了一場病,好了之后性子也變了不成?”
慕容瑜微微一笑:“我也正在奇怪呢。以前三妹哪敢如此大膽,見了皇上早就嚇得臉色都變了,也許大姐說的是真的。開始大姐說小妹是三妹給救出來的,我還不相信,如此看來,說不定是真的,我倒想問問她是如何游說動那般難纏的四皇子的,我本以為沒人能有辦法對付他。只是,現(xiàn)在她要如何應(yīng)付四皇子呀?我看他火氣好像蠻大的。”
“慕容楓!”司馬銳一步就到了慕容楓的面前,一把抓住慕容楓的胳膊,他正愁找不著慕容楓呢。王保提醒說上面那個穿紫衣的女子就是慕容楓,他倒要瞧瞧,這慕容楓有多大的膽,“你回來不好好待在府里,滿園子亂竄什么?一點規(guī)矩都不懂!找死是不是!”
慕容楓一抬頭,微微一笑,半真半假地說:“四皇子,您可否輕一點,您打算直接體罰是不是?您好歹讓楓兒解釋一下呀。”
“銳兒,休得無禮!”太后不高興地說,“什么叫滿園子亂竄,楓兒回來后就來看哀家了,是哀家讓她陪哀家來園子里賞花的,你剛來,兇什么兇?快點放開楓兒。”
司馬銳卻呆愣在那兒,看著面前那張明凈的面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白!敏!怎么可能是你?你到底是男還是女?”
慕容楓又是恬然一笑:“四皇子,您開什么玩笑呀?什么白敏?楓兒自然是個女的呀。是不是?皇祖母。”
司馬銳的身子僵硬,他眼前全是不停閃現(xiàn)交錯的畫面,無法連貫。他盯著慕容楓,怎么會這樣?白敏和慕容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時間,他覺得腦子里亂成一團,而且,這個慕容楓也和他印象中的慕容楓截然不同。他心里頭的情緒很亂,好像有點失望,有點茫然。他是絕對不會喜歡慕容楓的,木頭美人一個,實是無趣,可面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誰?白敏還是慕容楓?一時之間,司馬銳唯一能做的就是抓著慕容楓的胳膊呆呆地站在那里,他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銳兒,放開楓兒。”太后走過來,拉了一把司馬銳,有點奇怪孫兒的反應(yīng),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樣。而慕容楓只是淡淡地笑著,站著沒有動,“楓兒明明是個女的,你怎么大白天的說胡話呀。”
司馬銳盯著慕容楓,還是有點迷糊,松開了手,慕容楓微微笑了笑,沖太后施了一禮,輕輕地說:“謝謝皇祖母。”她的眼神輕輕一瞥,從司馬銳身上一閃而過,笑容中帶著幾許惡作劇的痕跡,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大家只看到慕容楓并沒有介意司馬銳的行為,反而表現(xiàn)得很淡定,倒是司馬銳看起來有些傻兮兮的。
“你到底是慕容楓還是白敏?”司馬銳盯著慕容楓,腦筋好像有些清醒了,他完全不理會別人的眼光,甚至無視皇祖母的阻止,他現(xiàn)在一定要搞清楚,白敏和慕容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當(dāng)然是慕容楓呀。”慕容楓平靜地說,眼睛清清亮亮的,心里卻在笑,“白敏是誰呀?四皇子,您怎么了?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認錯人。”司馬銳沒好氣地說,他吐了一口氣,看著慕容楓,恨恨地說,“行,慕容楓,回去我再和你算賬。”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剛走兩步,回頭看著慕容楓,提高聲音說,“快跟我回去。”
慕容楓心中冷笑一聲,行,我們回去再說,糊弄你簡直像在玩游戲一樣簡單。但她面上卻依然溫和地微笑著,似乎完全不以為意,對太后、皇上皇后及其他人略微一施禮,隨司馬銳一同離開。
經(jīng)過慕容芊的身旁,她忽然用任何人都聽不清、唯獨慕容芊仔細聽方能聽清的聲音說:“慕容芊,如果再不收場,你怕是要喊慕容雪一聲娘娘了。”
“慕容楓,快點!”司馬銳走到花園的出口,冷冰冰地喊。
慕容楓疾走幾步,到了司馬銳的身邊,背對眾人,側(cè)目看了一眼司馬銳,用同樣冷冰冰的聲音說:“四皇子,您精神還真好,那么大的聲音干嗎?人嚇人嚇?biāo)廊说,我心臟好好的都讓您嚇壞了。”
“慕容楓!”司馬銳簡直快被這個臭女人給氣死了,看著溫和可親實則難纏得很,“你給我閉上嘴!”
慕容楓一撇嘴:“成,司馬銳,可是你說的,我現(xiàn)在就閉嘴。”說完,雙唇一抿,再不吭聲,抬腿向前走,理也不理司馬銳。
司馬銳一窒,這個臭丫頭,真夠討厭的!
“煙玉,快點跟上你主子,如果銳兒做事出格,你立刻通知哀家。”太后立刻吩咐煙玉跟上,心里頭還真是替慕容楓擔(dān)心,好在,銳兒雖然頑劣,倒還從未動手打過女人,想來應(yīng)該不會對慕容楓動粗,但是為防萬一,還是讓煙玉盯著點好。
“是的,太后娘娘,奴婢這就去。一定不會讓四皇子妃有事的。”煙玉匆忙跟過去,王保也立刻跟上,心想,這一回去,一定熱鬧得很,但愿不要出事才好!
回到四皇子府,府門一關(guān),慕容楓表情愉快地在石凳上一坐,看著滿院花草樹木,一副樂得逍遙的模樣,完全無視司馬銳的惱怒表情,甚至完全將他無視了。
“慕容楓,誰讓你坐下的,起來!”司馬銳怒火中燒,這個臭丫頭還真當(dāng)他是透明人呀,坐下后就一臉輕松地看著周圍,似乎對自己的惱怒根本就當(dāng)沒看見。她以為她是誰呀?真以為自己是四皇子妃就不用怕嗎?他一樣可以治得了她。
慕容楓眼皮不抬一下,看著一盆菊花垂下來的漂亮的細長的花瓣,就好像什么也沒聽見,臉上帶著饒有興趣的微笑。
“慕容楓,你耳朵聾了嗎?我說,讓你站起來!”司馬銳氣極了,就差上去把慕容楓一把給拽起來,同時一揮手,他又沖著站在周圍的奴婢們大聲說,“你們都給我滾!”
奴婢和太監(jiān)們立刻遠遠地散開了,煙玉、王保和春柳心中擔(dān)心慕容楓卻不敢再停留,只得悄悄躲到一邊,豎著耳朵聽著里面的動靜,如果里面真的吵鬧起來就立刻去祥福宮搬救兵。
慕容楓見眾人都散去了,從石凳上站起來,繼續(xù)看她的花,還是不理司馬銳。
“慕容楓,你給我解釋一下白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司馬銳在石凳上坐下,眼睛盯著慕容楓,“如果說假話,小心我立刻休了你,讓你滾回慕容府!”
慕容楓依然不說話。
“慕容楓!”司馬銳真是氣極了,在慕容楓面前站定,沖著慕容楓大聲吼道,“馬上給我說出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兇什么兇!”慕容楓臉色一沉,冷冷地說,“司馬銳,是你先讓我閉嘴的,我閉了嘴,你又問我什么白敏,我哪里知道白敏是誰!你故意找茬是不是?不要用休我嚇唬我,我還巴不得你休了我呢,信不信我一樣可以休你!皇祖母給我的金牌對你們這些個皇子皇孫就如同尚方寶劍對平常百姓,一樣有生殺大權(quán),殺你是不現(xiàn)實,可治你罪倒有幾分可能。”
司馬銳一愣。
“白敏是什么人?你們在什么地方認識的?”這次換慕容楓問他,她的表情認真得無法讓人懷疑。
司馬銳真是愣住了,這個慕容楓,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白敏是一位公子。”他頓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在醉香樓見過,就是他向我打聽慕容雪的下落。”
“那你該去問慕容雪。”慕容楓不以為意地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看那盆菊花。其實這是為了掩飾幾乎已到唇邊的笑意,她背對著司馬銳說,“你是故意的是不是?白敏是位公子,你不至于懷疑我慕容楓是男兒身吧?慕容青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可能送一個兒子來。還有,醉香樓是什么地方?聽名字就知道應(yīng)該是溫柔之鄉(xiāng),那種地方豈是我一個女兒家可以去的?”
司馬銳明明覺得慕容楓是故意的,卻又說不出哪兒不對。
“對了,”慕容楓忽而又說,“他去找你問慕容雪的下落做什么?如果要找慕容雪應(yīng)該去慕容府,為何要來找你?”
司馬銳一窒,氣得一屁股坐下,再不去理會慕容楓。
“難道,”慕容楓的面容突然在司馬銳面前放大,繼而又退向遠處,“他和我長得很像嗎?我也想見見。如果你找到了,一定要引見我認識這位白公子。為這位白公子挨了頓訓(xùn),如果不能得見,實在是遺憾。”
司馬銳唯一的反應(yīng)就是苦笑。
“慕容楓,你是真的還是假的呀?”
“自然是真的。”慕容楓眨了眨眼睛,很認真地回答,眼底有著努力隱藏的失笑,這個傻瓜,給他來一個抵死不認,看他怎么辦。我就是不承認我是白敏,你又能拿我如何。如果想玩,我們就玩?zhèn)痛快!
“春柳,”慕容楓喚了一聲,春柳應(yīng)聲立刻走了進來,慕容楓看著她微笑著說,“去吩咐廚房做點吃的,我餓壞了,回來就去了皇祖母那里,還沒來得及吃點東西呢。”轉(zhuǎn)頭看著司馬銳,“四皇子,您是要留下來還是去別處吃飯?您好像沒有在四皇子府長時間停留的習(xí)慣,如果有事要辦,我就不留您了。”說完,她淡淡一笑,不緊不慢地離開了,只留司馬銳一個人生悶氣。
司馬銳心里這個氣呀,可又不好發(fā)作,他覺得白敏的身份有些蹊蹺,但慕容楓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說謊,真是奇了怪了。
仔細想想,兩人的容貌確實非常相像,簡直就像是孿生兄妹。但,慕容楓有這般膽量嗎?她不一直都是一個木訥軟弱的人嗎?難道白敏真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