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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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挨了寶兒那頓好揍之后，一連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幾天都沒有出門，還不等反省過味兒來，事情又自己找上門來，眼下還錢的日期已經(jīng)過了，人家供電所又派人上門追債來了。來人見他家里里外外一副亂七八糟的情景，準(zhǔn)知道他拿不出錢來，不過人家在離開前也給他留下了幾句狠話，警告他，如果三天之內(nèi)不把剩下的那一萬多塊的欠款親自送去，人家還會把他送去法庭處理。
大成這回真是犯了愁，眼下他連打幾兩酒的錢都拿不出來，哪還有那么多錢拿來還債啊。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撕下一張臉皮，盤算去找他弟弟幫忙，借連成的錢還債。
當(dāng)天，他哭喪著一張臉去了崔三爺家，他自己沒法跟連成開口，打算求崔三爺幫忙去跟連成說說。崔三爺原本就討厭他，更不想多管他的閑事，可老人家又不好當(dāng)面把他掃地出門，見他一副可憐相，最終還是答應(yīng)去幫他說說看，不過也有言在先，讓他千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心里沒十足的把握，崔三爺也沒直接去找連成說事，而是首先去了他爹那兒，打算先從老崔這兒探探口風(fēng)。
憋了好半天才把事情說出來，結(jié)果老崔一聽，接著就替連成下了定義，他說：“三叔，我看這事您還是甭瞎操心了，那東西想借連成的錢拿去還債，我看門兒都沒有，當(dāng)初人家連成辦服裝店找他借錢，他一口說不出十個沒錢，最終一個子也沒借給連成，后來他媽住院回來，他還跟連成大打出手，他媽是咋死的？還不是讓這東西給活活氣死的，今兒就算連成愿意借錢給他我還不答應(yīng)呢，誰知道他借錢是不是真拿去還債，八成還是糟蹋了，與其那樣，還不如讓公安局早些把他逮進(jìn)去坐監(jiān)獄算了。”
崔三爺聽著，也不好說啥。
正說著，“三爺，我爸這氣呼呼地又在跟你說誰呢？”連成回來了。
“還能說啥？那東西托你三爺來找你借錢了。”老崔替崔三爺說了，“你說借還是不借？”
“借，當(dāng)然要借。”連成挺干脆，他此時要是說不借，那就不該是連成的所為，他說，方才供電所也給他打電話了，既然人家已經(jīng)找上他了，他再不管也未免不太合適，所以，他不但要拿錢幫大成還債，還要親自去供電所把事情了解，是為了大成，也是為了他自己。
崔三爺總算沒白跑一趟。大成這回放心了，滿意了，患難之中見真情，關(guān)鍵時候還是他的親兄弟肯出手相助。當(dāng)天，他又喝醉了，當(dāng)然這酒還是去小賣部賒帳來的，至于這些錢將來怎么去還，他才懶得去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少去一份最大的壓力，他又看不清東西南北了。
傍晚，老崔正要吃飯，崔三爺又來了，滿臉喜氣洋洋的，“哎喲，好香的干勾魚味��！”還沒進(jìn)門就開口說話了。
“三叔來了。”老崔招呼著，他也搞不懂這老頭又接著回來干啥，不過肯定有點(diǎn)事，并且還不像是什么壞事。
崔三爺從來就很少跟他客氣，自己去找個杯子，拿個小板凳往飯桌旁邊一坐：“家里還有酒嗎？拿來咱爺倆好好喝兩杯。”
老崔把幾個剛烤過的干勾魚拿上來，“三叔，今兒看您好象有什么喜事似的！”又一邊笑著拿來一瓶“五糧春”，外加一包五香花生米跟幾個咸鴨蛋，這些都是昨天小娟剛給他買回來的。
“當(dāng)然有喜事了。”崔三爺牙口不錯，捏個花生米往嘴里一放，親自拿起瓶子給老崔倒上一杯，又給自己倒上一杯，“我還以為你只知道吃小干魚呢。”
老崔也端來茶壺一塊坐下，說：“三叔，您早就知道，我這人最懶得做飯，吃這東西省事，我又偏偏愛吃這一口，要是整天大魚大肉的我還真就享受不了。”
崔三爺端起杯子小喝一口，表情一轉(zhuǎn)，故意嘆了口氣道：“大成他媽早早走了，也真是難為你了，繼續(xù)這樣下去也不是個長法……”
老崔臉上也跟著沒了光彩：“三叔，啥話也甭說了，悶著頭過吧，能過到哪兒算哪兒，今兒倒頭往床上一睡，趕明兒還能不能醒過來還不一定呢，想那么多干啥？”言語中充滿了無奈。
“我就不相信，你真是這么想的？”崔三爺有意逗他說出心里話。
“我不這么想，還能咋樣？”老崔端起杯子一口倒了下去。
見火候未到，崔三爺就暫時把話題扯開，只顧跟他舉杯喝酒，直到各帶幾分醉意，這才又轉(zhuǎn)入正題：“難道你就沒想過再找個老伴？”
老崔一愣，拿一雙有點(diǎn)發(fā)直的眼睛看著崔三爺，急急問道：“三叔，您是不是聽到啥閑話了？”
崔三爺不慌不忙：“我不但聽好多人說你跟小寶他媽好上了，我還親眼看見你在人家男人的墳前拉人家手了。”
老崔一聽，暗暗叫苦，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沒必要再繼續(xù)裝下去了，他實(shí)說道：“三叔，你說我該咋辦？你看看我這還沒咋樣呢，就有人開始胡說八道了，再說人家那邊有兒有女，我這邊也有連成跟那個不成器的東西，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腦筋，這都啥年代了？……”崔三爺批評他幾句，然后拍胸脯把好事包攬了下來：“只要你有那份心思，其他事你就甭管了，一些有我呢，你只管坐等著聽好消息吧！”
老崔當(dāng)然求之不得，“三叔，聽您這一說我也豁出去了，這事就全拜托給您了。”他興奮著，接下來端杯的次數(shù)也更快了，直到喝得大醉，連崔三爺最后是怎么走的他都已經(jīng)不知道了。
轉(zhuǎn)過天來，崔三爺首先找到連成，單獨(dú)跟他說：“連成啊，昨兒晚上我去你爸那兒了，見你爸又在啃個涼饅頭、吃個小干魚，繼續(xù)這樣下去，我看要出事��！”
連成說：“三爺，我也一直為這事發(fā)愁，讓我爸跟我們一塊生活他又堅(jiān)決不干，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正琢磨著托你給我爸找個老伴呢。”
不謀而合，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崔三爺?shù)溃?ldquo;聽你這一說，你是不是已經(jīng)給你爸瞅準(zhǔn)合適的了？”
“三爺，您看志活嬸子咋樣？”連成把藏在心里已久的想法跟崔三爺說了出來。
崔三爺高興捅了連成一下，道：“好啊，你小子咋跟我想一塊去了。”
“只是咱倆有這想法還不行，還有人家小寶家那邊，還有我哥……”連成說出自己的顧慮。
“其他有我呢，我會一個個去說通他們。”崔三爺對這樁好事更加有信心了，只要有了連成的支持，別人那邊根本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這點(diǎn)把握老爺子還是有，況且人家連成也說了，這事要是真成了，花錢的事情他一個人包了。
在城里剛買的房子已經(jīng)裝修好了，小慧開車帶她媽去那兒看看。她手拉手拽她媽滿屋子轉(zhuǎn)了一遍，興高采烈道：“媽，您看這房子還漂亮嗎？”
“挺好，也挺寬敞的。”她媽點(diǎn)點(diǎn)頭，語重心長道：“丫頭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房子都有了，就趕緊找個合適的成家吧。”
小慧一甩秀發(fā)，“媽，您看我老了嗎？您是不是擔(dān)心我嫁不出去了？”她摟住她媽的肩膀，“媽，這房子又不是我專門買來打算結(jié)婚住的，我是想讓您也搬過來跟我一塊住。”
她媽猛從她懷里掙脫出來，連連擺手道：“唉，丫頭啊，你還是饒了你媽吧，我可沒有住這種房子的福分，你要是整天讓我待在這鳥籠子里，非把憋出毛病來不可，你看咱們家那新房子也眼看就要蓋完了，還是那個住著舒服，自家有個寬敞的小院子，想養(yǎng)個雞就養(yǎng)雞，愿意養(yǎng)個狗就養(yǎng)狗……”
“還能養(yǎng)出一股熏死人的臭味來！”小慧不高興了。
她媽卻依然堅(jiān)持她的語調(diào)：“俺一個莊戶人，一天聞不著那臭味兒全身還不舒服呢！”
本來一片孝心，不料老媽卻不領(lǐng)這份情，小慧一路憋氣開車送她媽回去，直到進(jìn)村也沒再跟她媽說一句話，把她媽往自家的門前一放，接著就掉頭回了公司。停車走進(jìn)辦公室，謝平跟她說，崔三爺正在會客室有事等她，讓她趕緊過去看看。
一見崔三爺，方才跟她媽那點(diǎn)不愉快也同時煙消云散，“三爺來了，您找我有啥事嗎？”她恭敬給三爺送上一盒“泰山”煙。
“也沒啥大事。”崔三爺說著抽出一根煙點(diǎn)上，猛吸上一口，確實(shí)是好煙，他平時無論如何也不會舍得花錢去買。
閑聊幾句之后，崔三爺就說：“小慧啊，這幾天我多少聽了點(diǎn)閑話，是說你媽跟你崔大伯的，我想聽聽你是咋看這事的。”
小慧一聽，有點(diǎn)急，“三爺，你別聽他們造謠胡說！”她臉蛋紅紅的，一副非常生氣的樣子，心里卻也犯了嘀咕，聯(lián)想起她媽今天的舉動，這事還真像是有點(diǎn)無風(fēng)不起浪。
崔三爺直言道：“到底是真是假咱先不去管它，不過我覺得要是真這樣的話，對你媽對你們都未必是件壞事情，這也正是我今兒來找你的目的，想聽聽你的意見，如果你不反對，我打算把這事催成真的，也免得別人再嚼舌頭。”
這對小慧來說的確很突然，她坐在那兒悶了好大一會兒，才開口道：“三爺，說句心里話，我爸剛?cè)ナ肋�不到半年，我真是不贊成這件事情，不過只要我媽自己樂意，我也絕不會反對。”
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當(dāng)兒女的能做出這番表態(tài)就已經(jīng)非常不容易，崔三爺只能對此表揚(yáng)，人家小慧畢竟沒白出去闖蕩這幾年。
當(dāng)天傍晚，施工隊(duì)的人員剛剛散去，寶兒正一件件把扔得滿地都是的工具規(guī)矩到墻角的一方。這時，崔三爺又來找他了，二話不說，先彎腰幫寶兒一塊把整個亂七八糟的院子收拾得盡可能有條有理，至少看上去不再雜亂。
天漸漸黑了下來，寶兒媽已跟肖艷華忙活好了飯菜，留崔三爺一塊吃個便飯。要在往常，老人家是絕不會輕易留下在寶兒家吃飯的，可這回卻沒拒絕，還同寶兒一塊小喝了幾杯。
飯后，寶兒送崔三爺出門。崔三爺就說：“小寶，要是你不覺得累，咱爺倆出去溜達(dá)溜達(dá)咋樣？”
寶兒挺高興，從小到大三爺還是頭一回跟他這么客氣，他掏出煙遞給三爺一根，幫三爺點(diǎn)上，自己又點(diǎn)上一根，雙雙漫步出了村口。
去小樹林邊上找一塊挺大挺干凈的石頭，一塊坐下，崔三爺又說了“小寶啊，最近我耳朵里多少聽了點(diǎn)閑話，是說你媽跟你崔大伯的，我想聽聽你是咋看這事的。”
“全是放他娘的狗屁！要真有這事我還挺高興呢！”寶兒氣乎乎地，脫口而出。
“這是你的真心話？”崔三爺抓住機(jī)會，緊追不放，“要是我打算把這事變成真的你也不反對？”
寶兒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時不小心掉進(jìn)了崔三爺?shù)娜μ�，后悔自己剛才把弓拉得太滿，可話已經(jīng)說出去，又不好接著收回，他只能勉強(qiáng)應(yīng)道：“只要我媽樂意，我保準(zhǔn)二話不說。”雖說這話出口有點(diǎn)不太情愿，不過也是他的心里話，要不他媽再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到時他又該更加后悔了。
崔三爺這回高興了，拍拍寶兒的肩膀：“好小子，看來你還真是長大了！”
事態(tài)發(fā)展到這程度，難題也已經(jīng)解決差不多了，只要再把大成搞定，也就算大功告成了，崔三爺對此抱有十足的信心把握，再說即使大成真得堅(jiān)決反對，恐怕也影響不了好事的繼續(xù)。
第二天上午，大成已經(jīng)又在家喝得暈暈乎乎，崔三爺進(jìn)門首先就批評上了：“你看看你這副熊樣，整天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到底還想不想創(chuàng)人了！……”
大成翻翻一雙醉眼：“我早就不創(chuàng)人了，你還管我干啥？”
“行了，行了，我可沒閑工夫跟你廢話。”崔三爺不打算在他這兒多浪費(fèi)時間，他直截了當(dāng)說：“你爸要結(jié)婚了，你看著辦吧。”
“他都一大把年紀(jì)了還結(jié)啥婚？他想跟誰結(jié)婚？他純粹是老不要臉！”大成倆眼珠子瞪得溜圓，差點(diǎn)沒從眼眶里瞪出來，“我是他兒子，我還沒老婆呢，他憑啥想結(jié)婚？”
崔三爺也口氣不軟：“看來你是打算堅(jiān)決反對了？那也行，連成說了，你要堅(jiān)持這種態(tài)度就趕緊把那一萬多塊錢還給他，相反，你要是又改變主意了，那一萬多塊錢就從此沒這回事了。”
大成立刻耷拉腦袋沒了話，此時他心里就算一百個不樂意也得先投出一張棄權(quán)票，總不能跟那一萬多塊錢過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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