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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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他們,在星空下許了承諾,一個說愿意等,一個說一定回來。
高三快畢業(yè)的時候,唐小天告訴舒雅望,他要去當兵。
舒雅望搞不明白,成績這么好的唐小天為什么要去當兵呢?直接去考軍校不是更好?
唐叔叔說:“從軍校畢業(yè)的那叫學生,從部隊畢業(yè)的那才叫軍人,要成為真正的軍人必須從部隊歷練出來!
舒雅望抿了下嘴唇,簡直有些不能理解唐叔叔的想法,為什么他總是這樣,人家的孩子疼都疼不過來,而他卻哪里累哪里苦就把唐小天往哪里送。
舒雅望問唐小天:“那你自己想去么?”
唐小天望著她點頭,用少有地深沉語調(diào)說:“想去。男人當兵后悔兩年,不當兵后悔一輩子。”
先當兵再考軍校,然后成為一名像父親一樣出色的軍人,這就是唐小天為自己選擇的未來,他的眼神堅定,目標明確,像是從小就定下了志愿,到了實現(xiàn)目標的年紀,他便毫不猶豫的沖了過去。
舒雅望有些羨慕唐小天,羨慕他活的這么明白,羨慕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過什么樣的人生,為實現(xiàn)什么樣的理想而為之奮斗。
舒雅望沉默地看著窗外急速後退的風景,輕輕的握緊書包帶子,夏木靜靜地坐在舒雅望旁邊,轉(zhuǎn)頭看著車窗外不時閃過的路燈,忽明忽暗的照在她的臉上,夏木垂下眼睛叫她:“喂!
“嗯?”她轉(zhuǎn)過頭看他,十三歲的夏木,還是那樣的精致漂亮,面無表情的樣子,像極了櫥窗里的人偶娃娃。
“……”
“?”
夏木轉(zhuǎn)過臉問:“今天怎么不說話?”
她平時話不是很多嗎?可以從上車說到下車。
“我在想事情!毖磐卫锟苛丝浚嶂^看他,一臉了疲倦的樣子。
夏木轉(zhuǎn)頭看她,臉上的表情未變。
舒雅望有些不滿的看他:“夏木,你不想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夏木恩了一聲,表示了他淡淡的好奇。
“想知道?”舒雅望好笑的看著他,手指不停的戳著他的臉頰。她就是喜歡這樣戳他臉,因為這樣做他的他漂亮的臉才會有些變形,眼里才會有些神采。
“別戳我。”夏木歪著頭,躲著她的攻擊。
“想知道的話,就給我抱一個吧!”舒雅望說完也不等夏木反應(yīng),伸手就將他抱住,使勁的用下巴在他頭上蹭著,嘴里開心地叫:“呀呀,小夏木抱著可真暖和!
“你……放開我!毕哪臼箘艗暝,臉被她緊緊地埋在胳膊上,頭發(fā)被她蹭的亂糟糟。
“放開啦!毕哪居帽M全身力氣終于把舒雅望推開,退后一些,防備地瞪著她。
“再給姐姐抱抱嘛!笔嫜磐苁纳熘忠ПВ哪颈饋碥涇浀,香香的,好舒服的。
“不要!毕哪疽贿呌檬謱㈩^發(fā)理好一邊逃到車子另一邊的位置,轉(zhuǎn)過頭不理她。
舒雅望誘惑的問:“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夏木丟給她一個小小的背影,明顯不想甩她。
舒雅望并沒追上去騷擾他,只是輕輕地笑,笑著笑著忽然低下頭,一臉落寞,她身邊的窗開著,烏黑的發(fā)絲在風中微微拂動,窗外一排排路燈不停地在她身邊倒退著。
她低著頭發(fā)呆,過了好一會,身邊的皮椅又陷了下去,衣袖被扯了扯,她轉(zhuǎn)過頭去,只見夏木一臉酷樣的坐在邊上說:“給你抱好了,不要把我頭發(fā)弄亂掉。”
舒雅望吃驚的挑挑眉,撲哧一下笑了,夏木聽見她的笑聲,刷一下站起來,抬腿就想走。
舒雅望比他快一步,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按下來,然后靠過去攬住他的小小肩膀,頭輕輕地靠了上去,閉上眼睛,手指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fā):“夏木真可愛!
夏木將背挺的筆直,嘴唇輕輕地抿了抿。等了好一會,舒雅望都沒有再說話,夏木忍不住提醒她:“你說要告訴我你在想什么的!
舒雅望睜開眼,揚唇一笑,輕聲道:“我在想我的人生目標!
“人生目標?”
“是啊!
夏木沒回答,雅望也沒繼續(xù)說話,雅望覺得她和夏木,如果她不主動說話,他們倆的對話是很難進行下去的。
可今天卻不一樣,夏木居然感興趣地問她:“然后呢?”
“恩?”
“你想到了什么樣的人生目標?”
雅望低著頭,一下一下的掰著手指,輕聲答道:“不知道,還沒想好,也許我就是那種終其一生也隨波逐流,碌碌無為,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的人吧!
夏木垂下眼沈默了很久,抬頭說:“這樣很好。”
“唔?”
“那些目標堅定的人,才是最自私最冷酷的。”夏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成熟的不像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
舒雅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轉(zhuǎn)頭問他為什么這么說,可夏木卻不愿意再回答,只是面目表情的望向遠方,眼神越發(fā)陰郁。
為什么這么說?父親是一個目標堅定的人,所以,不管母親如何擔心,如何勸說,他還是堅定的從事最危險的工作,最終在任務(wù)中失去性命。
母親也是一個目標堅定的人,所以,不管他如何哀求,如何哭鬧,她還是在他面前舉槍自盡。
目標堅定的人啊,夏木的雙手緊緊握住,一直到指甲將肉掐的生疼也不曾放開。
一直到一只溫暖的手覆在他的右手上,他回過神來,只見舒雅望一手背著書包,一手牽著他,溫溫的望著他笑:“夏木,到家了!
夏木的握緊的雙手緩緩松開,血液加速循環(huán)讓他的手有一種觸電般的酥麻感,他轉(zhuǎn)頭望向車外,昏暗的路燈下,已是熟悉的軍區(qū)大院。
晚上九點左右,舒雅望認真的畫著畫板上的圖畫,門外舒媽媽大聲叫:“雅望,電話!
“哦,來了!笔嫜磐饝(yīng)了一聲,放下畫筆,站起身來,快速地走出去,接過話筒:“喂!
唐小天在電話那頭笑:“雅望,是我!
“哦。干嗎?”舒雅望不客氣地問。
“唔,沒事。”唐小天被她一兇,有些無措的摸摸鼻子。
“……”
“……”
兩個人沉默的對持著,舒雅望咬了咬嘴唇,然后說:“沒事我掛了!
“雅望!”唐小天害怕她真的掛電話一樣,急忙說:“雅望,你出來吧,我現(xiàn)在去操場等你,你一定要來。”
“我不去!
“你不來我不走!
“騙人,明天天一亮你還是會走!泵魈炀褪翘菩√靺④姷娜兆。
“雅望,我下去了!碧菩√煺f完這句話,就掛了電話。
“喂!喂!”舒雅望對著發(fā)出嘟嘟聲的電話喂了好幾下,然后有些生氣的掛上電話。
臭小子,現(xiàn)在敢先掛我電話了,她得下去教訓他!
轉(zhuǎn)身拿了外套,穿了鞋子就往大院操場奔去,結(jié)果……說不去的人,居然先到了。
在舒雅望對著天空閃爍的星星瞪眼睛的時候,唐小天才慌慌忙忙跑過來,舒雅望遠遠的望著他,他的頭發(fā)剪成很短很短的板寸,英俊的臉龐更顯陽剛之氣。他跑到她面前站定,有些輕喘。
他家離大院操場比她家遠五分鐘的路程,看樣子他也是一口氣跑來的。
唐小天將手中抱著的一堆參考書遞到舒雅望面前說:“這些書和筆記給你復習的時候用!
“不要,我自己家還有一大摞沒看呢。”舒雅望撇過頭不接。
唐小天一如既往地縱容:“雅望,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明天就要走了,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我沒生氣。”她輕生否認。
“那你這幾天都不理我!碧菩√煊行┘绷,低著頭看她。
舒雅望咬咬嘴唇,眼眶有些紅了,她低下頭,小聲地說:“我沒有生氣,我只是,舍不得你走!
唐小天一愣,目光沉沉地盯著舒雅望,他的眼眶微微地紅了,心臟一陣揪緊。
“雅望!
舒雅望沒抬頭,烏黑的長發(fā)遮住臉頰,眼角的淚水輕易地就落了下來。
唐小天伸出雙手,很想抱抱這樣的舒雅望,可他的手伸到一半?yún)s放了下來,忽然他蹲下身來,將手里的書放在地上,做出了俯臥撐的姿勢,對雅望說:“雅望,你上來!
舒雅望站著不動,好笑的看著他道:“干嗎,你爸爸又沒罰你!
“我自己罰我自己!碧菩√鞊沃莸卣f:“我惹你哭了,當然要罰!
“不用了啦!
“快上來!
“……”舒雅望笑著咳了一聲,走過去,坐在他背上,裝著嚴肅地說:“好啊,那就做二十個好了!
“好!碧菩√斐料律砣,開始一下一下的做著俯臥撐,舒雅望坐在他的背上抬頭望著眼前晃動的星星,輕輕的笑了,從小到大這樣的景色到底看過多少遍,她已經(jīng)不記得了,從一開始經(jīng)常跌倒到后來他能穩(wěn)穩(wěn)的托住她,經(jīng)歷了十八年,在往后的兩年里,她將看不見這樣的景色了吧,輕輕地嘆了口氣,雖然自己確實不想讓他去,可是......
唐小天沒做到二十個的時候,舒雅望就站了起來,她彎下腰將唐小天拉起來,紅著眼睛認真的望著他說:“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唐小天再也忍不住,一把拉過舒雅望,緊緊的抱在懷里。
年少的他們,在星空下許了承諾,一個說愿意等,一個說一定回來。
唐小天走的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早上八點的火車,舒雅望早早的就在樓下等他,當看到他穿著一身綠色的軍裝,帶著大蓋帽,胸口帶著紅彤彤的大紅花走出來的時候,她抵著鼻梁撲哧一聲笑了,忽然想起一句軍隊的宣傳語:一人當兵,全家光榮。
唐小天直直的朝她走過去,雅望理了一下長發(fā),微笑的抬頭看他。
“嘿嘿。”唐小天未語先笑,有些局促的理了理上衣的下擺,這不是他第一次穿軍裝,小的時候,他經(jīng)常偷拿父親的軍裝穿在身上,對著鏡子走來走去,大大的軍裝罩在他小小的身上,過大的帽子能將他整張小臉都遮住,雖然穿著很奇怪,但鏡子里的他還是笑的一臉燦爛。
終于有一套屬于自己的軍裝了,他正了正軍帽,忍不住心中的歡喜,對著舒雅望立正站好,行了一個很標準的軍禮:“敬禮。”
舒雅望呵呵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不錯不錯,滿像樣的!
唐叔叔從后面走出來,一腳踹在唐小天小腿上:“臭小子,顯擺什么?”
“啊,爸~!”唐小天摸著被踹疼的小腿,有些不滿的叫了一聲,真是的,最后一會也不給點面子。
唐叔叔瞪他一眼,然后對舒雅望親切地說:“叔叔去取車,你們在這等下。”
“好。”舒雅望乖巧的點點頭。
唐小天上前一步,抿了下嘴唇,拉住舒雅望的手,小聲說:“你別送我去了!
“為什么?”
唐小天抬眼,很溫柔的望著她說:“我不想看著你哭。”
舒雅望心里又是感動又是好笑,勉強扯出一抹笑容道:“可我想看著你走!
唐小天拉住舒雅望的手輕輕的握緊了,他不知道說什么,對于眼前這個女孩,這個自己從一出生就認識了,從懂事起就喜歡了的女孩,他有太多的不舍,有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光是喜歡根本不夠表達這種感情。
這是什么呢?滿心暖暖的甜蜜,又帶著濃濃的不舍,卻不覺得悲傷,因為他知道,她會等他回來,因為他知道,她對他有相同的感情,那種深刻到骨髓,到血液的感情。
唐小天將他的手臂猛的往回一拉,舒雅望被他帶進懷里,他將手臂慢慢的收緊,她安靜的待在他懷里,沒有說一句話,她纖細的手臂環(huán)住他的背,她秀麗的臉龐輕輕地靠在他的胸前,他聞到她的發(fā)香,她聽到他的心跳。
那個夏天,他們十八歲,那個夏天,他們分離,那個夏天,那個擁抱,那個最初相愛的人,在今后多年,總是反反復復的出現(xiàn)在他們的夢里。
那天,舒雅望沒有堅持,因為,她也不想看他哭,她站在軍區(qū)大院的門口,看著唐小天鉆入唐叔叔的車里,車窗緩緩降下,他在車里緊緊的望著她,她對他微笑,雙眼通紅,強忍淚水,他同樣微笑,同樣紅著雙眼,同樣強忍淚水,車子的發(fā)動聲,讓他們意識到,真的要分開了,他們對未來感到迷茫,卻又忍不住去堅信,會再見的。
那時,他們將永遠的在一起。
汽車緩緩開動,舒雅望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兩步,唐小天從車窗里探出上身,猛地將胸前的大紅花扯下,丟出窗外,鮮艷的紅花在空中翻飛著,絲綢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精準的飛入舒雅望的懷里,舒雅望愣了一下伸手接住紅花,抬眼望著唐小天,車子已經(jīng)開出幾米,唐小天在遠處對著她大聲喊:“雅望!你要等我回來!你一定要等我!”
她在朝陽望著手里的紅花,鮮艷的顏色,簡單的做工,平滑而厚實的質(zhì)地,這最廉價的禮物,卻比千萬朵盛開的玫瑰更令她心動。
她低著頭,玩把著手里的紅花,輕輕地笑:“只是兩年而已……”
再抬眼,眼神堅定而又倔強地望向已經(jīng)消失在遠方的車子。
唐小天走后,舒雅望參加了一所省外重點大學和一所本市重點大學的美術(shù)專業(yè)考試,并以優(yōu)異的成績達線,接下來的,就只剩下文化課考試。
六月中的天氣已經(jīng)熱到讓人難以忍受,教室里的風扇呼呼的扇著,書頁被吹的嘩嘩作響。
老曹走進教室望著講臺下已經(jīng)被考試壓地喘不過氣來的學生說:“大家先休息一下,馬上就輪到我們班拍畢業(yè)照了,大家一起到教學樓前面的空地上集合!
“哦!迸_下的學生們有氣無力的哦了一聲,對于他們來說現(xiàn)在什么也激不起他們的興趣,他們只是在等待最后那決定命運的一刀,是死是活就看那一場考試。
舒雅望從文海題山中抬起頭來,忍不住想,時間過得真快啊,仿佛昨天還看人家站成幾排笑著拍畢業(yè)照,一回神,就已經(jīng)輪到自己了?
站在最前面一排,身后站著二十九個帥哥,舒雅望望著鏡頭展開笑顏,在照片中留下一個最甜美的笑容。
多年后,高三七班的男生們拿出高中畢業(yè)照,指著舒雅望說:“看,這就是我們班的班花,漂亮吧?”
舒雅望多要了一張照片,寄給了在部隊服役的唐小天,唐小天將照片放在了自己最寶貝的筆記本里,每次看見都會覺得遺憾,要是能照完畢業(yè)照再走該多好啊。
高考的最后一門考的是理綜,出了考場,撕碎的復習資料撒了一地,整整三年地壓抑在瞬間爆發(fā),學生們一邊大叫著“解放了”一邊向洞口的學校門口奔去,舒雅望走在教學樓下面,天空洋洋灑灑的飄著寫滿字跡的紙片,她理了理頭發(fā),松了一口氣,將書包里的復習資料一股腦地拿出來,順手扔進了垃圾桶。
吶~這輩子再也不要看見它們了。
出了校門,就見到舒爸的車停在門口,看見她出來,舒爸舒媽立刻從車里奔下來,冰凍飲料,毛巾,手忙腳亂的招呼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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