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
杜恒澤腦海里浮現出那天在后花園看見的那張臉,是好孩子的模樣,可她的眼神和言行舉止,哪里像好孩子?他如此想著,不由自主皺了眉頭。
這樣一個細小的動作讓杜恒月捕捉到,她更是火冒三丈,把她親愛的堂哥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也拖了把椅子面對面坐下,很認真地說:“你不要誤會,微微她……”
一個小時后,客廳里的叔叔嬸嬸看見杜恒澤出來,不安地問:“今天怎么這么久?恒月錯了很多?”
“沒……沒有,我和她聊了會兒天!倍藕銤纱蜻^招呼溜回對面自己家,心想這哪兒是聊天,分明是強制性洗腦!
不過……那個女生真的如恒月說的那么可憐?
被媽媽拋棄,被爸爸無視?
小學時因為被老師罵笨體罰什么的,才從此厭惡學習?
第一句雖不假,第二句很明顯是杜恒月私自編造的。
余微這個名字,他倒也不是沒聽說過,只是從來沒放在心上,更沒見過人,今天關于她的信息一股腦地涌上來,再和記憶里那張臉對上號,她的形象突然立體起來……
他看見她的時候,她側身對著他,打火機的火苗正閃著微弱的光。她穿著還算規(guī)矩的服裝,披肩的半長頭發(fā)擋住了她的臉,所以他以為是哪個不懂事的小女生在玩火。
可當她回過頭來,手里提著已經被點燃的布條,桀驁地看著他說話時,他才領悟這個人并不如她五官所呈現出來的那樣溫順。
她的五官很漂亮,討喜的、不具任何攻擊性的漂亮,眼睛大而有神,鼻梁很挺,使得整張臉更有輪廓,而且看得出來年紀比他小,還沒完全長開,眉眼間的稚氣也被她刻意的眼神舉止強行壓了下去。
杜恒澤本來對巡邏這一套很是討厭,只是被迫推到了這個位置。放在平時,別說是燒那么一個小布條,就算是打群架他也覺得與他無關,可看見她那么挑釁地看著自己,突然就覺得不能忍受。
況且撇開這些私人情緒,他還算秉公辦事吧?那么她被罰打掃衛(wèi)生有什么好委屈的?恒月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咒,用得著這么幫她說話嗎?
單親家庭的孩子那么多,也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用幼稚的叛逆來報復吧?杜恒澤一向看不起無病呻吟的人,家庭不和生活不易的人難道不是應該更加努力嗎?
這樣一細想,在短暫的同情后,他對余微的印象又回歸到了第一印象——不自量力的驕傲、無理取鬧的玩酷。
一周的衛(wèi)生處罰,真正做完后也不過那么回事兒,解放后的第二天,余微哼著歌來上學,在樓梯上和同學嘻嘻哈哈,余光里卻瞥到另一個人。
杜恒澤就走在斜后方。
余微和他的目光對上了一秒,又立馬轉開,心想她聊她的天,又沒說他壞話,他用得著皺著眉一臉厭惡的模樣嗎?
走進教室,杜恒月正站在講臺邊興致勃勃地和周圍的幾個女生討論著什么,看見她后激動地跑過來說:“微微,愚人節(jié)快到了!”
“哦……”余微不咸不淡地應一句,什么節(jié)日都與她無關。
“我們在商量怎么整人呢!你有沒有好的想法?”
“整人?”余微眼睛一亮,挑眉問道,“以前都有些什么方式啊?”
“最常見的么,就是在人背后貼條啊,對誰謊稱老師叫你去辦公室啊……”
“停!”余微舉手作投降狀,“這樣幼稚的招式真有人信嗎?”
“當然!”杜恒月嘿嘿笑,“聽說上當的還不少。”
“……都是些做賊心虛的!庇辔⒂樣樀鼗,心卻想自己雖是辦公室常客,愚人節(jié)那天也要加倍小心。
“現在愚人節(jié)還是表白的好機會!绷硪粋女生說,“跑去對喜歡的人說我喜歡你,如果他表現得那什么,就說今天愚人節(jié)我騙你呢,不會丟面子!
“……這個倒是不錯的創(chuàng)意!庇辔㈩h首,一會兒又說:“可惜啊可惜,我們都沒表白的對象!
“我看你那天會收到很多這樣的表白。”杜恒月摸著下巴一臉幸災樂禍。
余微沉吟一會兒,突然詭笑起來。
四月一日當天,余微大搖大擺地打著哈欠出現在教室門口時,早自習已經將近尾聲,英語老師的臉色很不妙。余微也前所未有地覺得對不起老師,如果早前認真聽老師的課,昨晚她就不會為了那么一兩句英語糾結到十二點了。
課間操結束后,余微找到關系還不錯的一個女生當郵遞員。
“高一一班是吧?”那個女生向余微確認。
余微點頭,“對的……”還萬分苦惱地說:“哎,我也是幫別人遞信,但他認識我,我就不好出現了,麻煩你了!
杜恒澤聽同學說外面有人找他時,正在做眼保健操,班上許多同學都戴上了眼鏡,他可不想這樣。
由于同學語氣里的曖昧,他早就猜到來找他的是女孩子,可沒想到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面孔,還以為會是恒月那丫頭呢。
“請問你是杜恒澤同學嗎?”
“是。請問……”
“這個……”女孩子塞給他一個信封,抬頭看見他有些迷茫的眼神,連忙擺手解釋道:“不是我給你的,是我同學的朋友。”
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杜恒澤進了教室,扒開八卦的好友李征,不以為然地把信封扔進了書包。
后兩節(jié)課余微的心情特別好,惹得杜恒月寫了個紙條扔過來。
“你整到人了嗎?笑得那么開心!
余微在課桌下踢了踢她的凳子,往下按了按自己的嘴角。
放學后余微在校門前幾個路口和恒月分了手,又慢條斯理地往回走,學校里還留著一條讓人開心的大魚呢。
可當她鬼鬼祟祟地來到鮮少造訪的高中部教學樓天臺,探頭探腦窺視了一圈,也沒有發(fā)現目標人物。
“不會吧……”她低聲自言自語,“那種書呆子不是應該很好騙的嗎?”
她又在寬敞的天臺轉了一圈,確定他真的沒來后,懨懨地往樓下走。
她果然沒有整蠱的天分。
余微帶著莫名的低落走到一樓大廳,轉角處突然傳來一陣嬉笑聲,幾個人吵吵鬧鬧地往她這邊走過來,她瞥了一眼,趕緊加快腳步。
“余微!”可腳步還是不夠快,身后已經傳來叫聲。
她當沒聽見繼續(xù)往外走,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后,她的手臂被拽住了。
余微深呼吸,無可奈何地回了頭,嚴格說來只有一面之緣的吳念同學滿眼驚喜地看著她。
“真巧!眳悄钔瑢W自以為很有魅力地眨眨他天生的桃花眼,“一起吃晚飯吧?”
余微還沒開口拒絕,后面走上來一個很勇敢的女生,直接挽住了吳念的手臂,之所以說她勇敢,是因為才剛剛四月,夏天還遠著呢,這位同學已經穿上了超短裙,大方地裸露出白嫩的兩條小細腿。
這位勇士瞄了余微一眼,抬抬下巴,懶懶地問:“她誰。俊
“一個好朋友。”吳念故意說得很曖昧,余微忍無可忍地甩開吳念的手,淡淡地說:“我沒覺得我們是好朋友,抱歉,我要回家了!
吳念還要挽留,那位勇者很幫忙地拉住了他,鼻子里冷哼一聲,對著余微的背影大聲說:“真有自知之明!
余微頭也沒回,依稀聽到吳念有些忿忿的責怪聲,和女孩子軟糯糯的撒嬌聲。
不知道是禍不單行還是上天終于眷顧她,走到校門,杜恒澤竟然也推著車站在那里。余微加快了腳步,確定他看見了她后,才稍帶吃驚地說:“你還在學校。俊
他輕輕點點頭,停了一會兒又說:“你知道的……那個巡邏!
說起巡邏,余微臉色一變。
她的臉色變化很有趣,杜恒澤又玩笑道:“……你這么晚還在,是換了個地方玩火嗎?”
余微干笑兩聲,沒話找話地說:“愚人節(jié)快樂!”
“哈?”杜恒澤傻眼,她說話也未免太跳躍了。
余微對著他茫然的臉扮了個鬼臉,輕快地說:“問恒月好,我先走了!
她扔下這句匆匆消失,杜恒澤站在原處撓頭,納悶道:“你們不是天天在一起嗎?”
當天杜恒澤照例來到杜恒月房間,很善良地傳了話,“余微讓我問你好。”
“哈?”杜恒月的茫然比當時的他猶甚,“你們怎么遇上的?”
“在學校門口碰巧而已……”
“不會吧?微微今天很早就和我一起回家了啊。”杜恒月疑惑地說。
杜恒澤愣了下,搖了搖頭,“別說她了,今天的功課做好了嗎?把我的紅筆拿出來。”
杜恒月哦了聲,在他書包里摸文具盒,卻摸出一個粉紅的信封,哇的一聲叫出來,“哥你也到收情書的年紀了。!”
杜恒澤瞟了那個信封一眼,“想看你就看,別拐彎抹角地擠兌我!
被他看穿了心思,杜恒月反倒不屑地把信扔到桌上,摸出文具盒邊拿筆邊說:“誰稀罕,我看的情書多了去了!
“是嗎?”杜恒澤接過筆習慣性地轉起來,好笑地問,“你收過很多情書?”
“不是我啦。是微微的,都是我?guī)退础!?
杜恒澤停了轉筆的動作,淡淡地哦了聲。
訂正完功課,杜恒月又拉著他說她們今天一起整了誰誰,很是驕傲的模樣,杜恒澤哭笑不得,幸好他沒進入這丫頭的黑名單。
臨走收拾東西時,杜恒月拿著那封信扭扭妮妮地說:“哥,你還沒看?我?guī)湍憧窗桑∫晕沂熳x萬千情書的水平,給你鑒定鑒定!”
“看吧看吧!倍藕銤纱蠓降負]手,不是她拿出來,他都快忘記這封信了。
“!”恒月剛展開信就是一聲尖叫,杜恒澤挑眉問:“寫得很好嗎?瞧把你驚的……”
“不是不是……”杜恒月搖頭,思考了會兒又問:“這信誰給你的?”
“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看上去比你還小。”
“奇怪,不是微微給的。俊倍藕阍滦÷曕止,卻被杜恒澤抓住了字眼,“余微?”
杜恒月低下頭,心思百轉千回,這字跡分明是微微的,她在愚人節(jié)寫情書給她哥約時間見面,明顯是準備整他,她如果把微微供出去,會不會太沒義氣了。
但是……以她哥這么聰明的腦子,剛才她那一句恐怕早就泄露了天機!
手中的信紙被抽走,杜恒澤快速瀏覽完,竟大笑起來。
杜恒月抬頭不解地看他,他揚揚手中的信紙,“這個是余微寫的吧?以為我看了會相信,然后傻乎乎地在她說的地方等到天黑?”
杜恒月嗯呃了半天,她實在想和想出如此幼稚的整人方法的人劃清界限,可那人是她親愛的微微。∮谑撬竦卣f:“她不是很擅長這種事!
杜恒澤贊同地點頭,“很明顯,她更擅長玩火!
杜恒月默然,目送親親堂哥哼著歌走人。
洗漱完畢躺上床后,杜恒澤又瞥到書桌上的信封,想起今天在校門口遇到她時的情景。她賢淑的五官真的太有欺騙性,如果他對她一無所知,大概會因為她的外貌和不說話時散發(fā)出來的溫柔氣質而生出好感,然而就算現今,他清楚地知道余微所有的劣根性,想起她,也還是忍不住微笑。
他進一步想起她的自我介紹,多余的余,微笑的微。
多余的微笑嗎?
原本愉快的心情突然低落下來。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