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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第二章

所以,說是給余總裝修房子,其實平時跟他們打交道的主要是裝修公司的人,包括施工方案的確定、施工用料的購買,以及施工過程的監(jiān)督等等,連工錢也是項目經(jīng)理開給他們的。余總或者余總太太倒是常來,看看這里不行敲掉重做,那里不行又敲掉重做。監(jiān)理和項目經(jīng)理平時呵斥這個和那個,裝得跟爺爺似的,但余總一來他們就爭著當孫子了,跟在背后臉都笑僵了。確定聚酯漆和水泥漆的品牌時,余總明明說華潤也可以,保平和強生都聽見了,但裝修公司最后卻買來了美國大師牌的。價錢差多少?至少一倍以上。強生就問保平,你覺得奇怪嗎?當然奇怪,但也不太奇怪。房子肯定是余總的,但裝修的錢卻未必余總出,可能是裝修公司買單,也可能誰雇了裝修公司替余總買單。


強生說,當官真好!


強生又說,當官過的都是神仙日子!


強生還說,媽的我要讓二梅再給我生幾個兒子,以后好好送去上學,然后當官,然后享受!


強生的兒子幾個月前剛生下來,當時他咧著嘴笑嘻嘻地跑回去幾天,再來時帶了好多染紅的熟鴨蛋,塞給保平,也塞給裝修公司的項目經(jīng)理和監(jiān)理,連余總也留了一對。這么小,跟貓一樣,但他媽的長得真像我啊,哈哈哈!這話他重復了很多次,遞出紅鴨蛋一次就說一次,說的時候不是為了別人高興,而是為自己。他確實高興壞了。


那時余總家的墻剛扒了第一道底,強生大有做完這一單就洗手不干,回家陪二梅抱兒子的勁頭,好在余總家的工程做得慢,每一道工序監(jiān)理都盯在那里,明明抹上的膩子泥已經(jīng)干透了,但監(jiān)理還是要再等幾天。強生很著急,但急也沒用。中間有新的業(yè)主找上來,又一單活到手了,兩三套房子穿插著做,做著做著,他那股瘋勁倒是漸漸淡下去了。


關(guān)于兒子,強生絕對要超生,七個八個不嫌多。老婆娶來干什么用?就是生兒子啊,不生娶了屁用!二梅會暈車,不肯離開老家。她坐自行車都暈哩,這種人活該一輩子圈在村子里。說這話時強生撇了下嘴,手一揮,又不屑又心疼。其實他不常回老家,一年里最多也就兩次,每次走之前都跟保平打保票,說不在二梅肚子里播下種就不回來。折騰了幾年,剛生下一個兒子,馬上又想著再生幾個,好好讀書,像余總一樣當官享受。


余總五十歲不到已經(jīng)微微發(fā)福,皮膚粉嫩得像沒褪盡血的豬肉,手背上都泛著水汪汪的光亮。強生夸他氣色好,他笑笑答:血壓高。這是他們間為數(shù)不多的對話。每次來余總話都很少,眼睛卻很忙,墻、地面、家具,這里看看那里看看時,喉嚨不時咕嚕一聲,既不像咳嗽也不像嘆氣。


在那座橋出事前,保平也羨慕過余總,有車有秘書有這么大的房子,房子里預(yù)留有躺得進五六個人的大浴缸,以及藏半人多高保險柜的位置。保平那時想,《好日子》這首歌其實唱的就是余總這樣人的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春節(jié)前房子就漆好了,按慣例完工后透氣幾個月,只要油漆沒有空鼓、裂縫、脫落,就該付清工錢,可是工錢還沒付,橋塌了。建筑公司老板被抓,接著科長、局長、副市長一串都進去了,包括余總。因為一座橋,一城的人好像腳底下就空蕩蕩了,風都有點詭異。


余總進去起先強生和保平都不知道,只是奇怪裝修公司的人一下子都消失了,連影子都沒見著。強生一次次拉著保平去裝修公司討錢,結(jié)果項目經(jīng)理或者不見,見了臉也黑得像扣著屎。你向我們要,我們又向誰要去?這話當然蹊蹺,一打聽才知道裝修公司已經(jīng)撤出這個項目,工程的所有掃尾工作都戛然而止了。


那么工錢呢,工錢怎么辦?強生當時眼珠子都暴出來了,抓起桌上的電話就要往項目經(jīng)理頭上砸,被保平一把攔住了拖出來。如果砸了,如果傷了,110電話肯定有人打,警察好歹會來,警察來了強生得進局子,保平也逃不了,然后警察開始一遍遍審,姓名、身份、家庭……


保平吁一口氣,他想走是對的。這會兒他正站在錦繡天下的門口。走出小平房,繞過圍著鐵皮的大橋工地,買了自行車,他就不知不覺騎到這里了。仰頭看了看,余總那套房在最頂層。五年里這是他做工時間最長的一套房子,也是這輩子做的最后一套房子。工錢他無所謂了,即使能拿到,也都給強生吧,他不要。


然后他低頭看手機,用食指點開車翼行導航,輸入目的地的名字,按下確認鍵。一個女聲從手機里傳出來:現(xiàn)在開始導航,您的目的地是福建省福州市鼓樓區(qū)五鳳街道,全程約三百六十公里,請小心駕駛。



教地理的姬老師說,有一種人天生腦子缺一角,做事總是顧頭就顧不了尾。保平覺得自己就是這種人,姬老師也許不是說他,但他主動對號入座。這五年他改變了很多,每天都在變,似乎已經(jīng)把腦中缺掉的那一角補上了,結(jié)果仍然沒有。


車翼行導航導的是高速路,換一句話說,是為汽車導的而不是自行車。自行車怎么上得了高速路?手機白買了。不過他猶豫了一下并沒把它扔掉,或許什么時候又用得著哩?錦繡天下門口的保安他大都認識,見他們遠遠看著他,他笑起,把手機重新關(guān)機,放進包里,然后騎上車。


路邊有家報刊亭,他拐進去買了一本全國地圖冊。小時候他是在地圖堆中長大的,地圖冊就是他的小人書,那一條條彎曲的公路線難不倒他,即使迷糊了,還可以問一問人。高速路不能走,國道可以,但他卻拐到另一條更小一點兒破一點兒的路上,也許是省道吧?兩旁或是田野樹木,或是雜亂村鎮(zhèn)街道,街道上有店,三頓就不會餓肚子了。


天黑下來時,他正在一家小酒樓里吃米粉,肩頭被人重重一拍。那人說,嘿,你媽的!保平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用扭頭也知道是強生。強生居然騎著電動車跟來了。強生說,要不是錦繡天下的保安一個個都是我哥們兒,他們給我指了你走的路,我差點就走錯方向了。


強生自己也要了一份米粉,扒幾口碗就見底了,嘴巴一抹他呵呵笑起。保平卻不笑,眼皮都懶得往上抬。小酒樓的樓上就是客房,強生說,我們今晚索性就住這里吧。你把身份證給我,我去辦住宿。


保平說,我沒身份證。


強生頭一拍,說,對對對,你說過身份證丟了,我忘了。那用我的登記吧,登記一間就行,我們又不是沒在一間房子里住過……


他還沒說完,保平已經(jīng)站起,拎起登山包往外走。


夜色下他新買的那輛山地車就停在店門外,而旁邊是強生的電動車,兩輛車用鐵鏈鎖在一起。強生從后面小跑著出來,大聲說,喂,你去哪里?難道我們今晚不要睡了?


保平把登山包重新綁上車,邊綁邊說,把鏈子解了!


強生說,好好好,就解就解。


果然就打開鎖,解開鏈子。然后呢?強生問,然后去哪里?


保平說,你回去!


強生說,你回我才回!


保平牽起自行車,沒有立即騎上,只是急急往外走。強生轉(zhuǎn)身也把電動車牽過來了,擠在保平邊上。保平騎上車。強生也騎上車。


下半夜保平找到一塊平坦的草坪子,先把防潮墊充好氣鋪上,再掏出睡袋和帳篷。都不大,他長手長腳一攤開就差不多了。他本來是給自己一個人準備的,現(xiàn)在強生怎么辦?他說,你去住旅館吧,明早再到這里找我。


強生說,你去我也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保平爬進帳篷再鉆進睡袋,一會兒又提著睡袋鉆出來。強生蜷在帳篷外的地上,雙臂抱住膝,下巴抵在漆上,整個人更小了,像一堆牛糞。保平也坐下,把睡袋的一半橫到強生身上。四月了,白天要是熱起來穿襯衫都可以,夜里畢竟還有幾分寒,風從四面灌來,涼得像帶著刺。保平說,回去回去,明天你就回去,你跟著我干嗎?


強生扭過臉定定看著他,好半天才開口,你真的不是去自殺?


保平說,不是!


強生說,那你這是去哪里?你得跟我說實話,你說了,我就不跟了,我回去討工錢、接新單。我還要掙錢養(yǎng)二梅和兒子哩,要不我老婆二梅怎么辦?


保平?jīng)]有馬上答,一會兒他掏出手機,開機,把車翼行點開。之前輸入的地址還在,他只輸入過一個地址。他把手機遞給強生,強生看不懂。這款機子偏高端了,強生以前弄到好機子都舍不得用,覺得浪費。好機子才能賣個好價錢,所以都賣掉了。保平用手戳了戳屏幕,他說,你不是問我去哪里嗎?這里!


這里是哪里?


福州。


福州?你去福州干嗎?


保平用舌尖舔了舔嘴唇,放低了聲音,說,回家。


回家?強生叫起來,你不是說你是江西人嗎?


我騙你了。


強生說,你明明說話有江西口音!


保平說,我爸在江西插過隊……好久沒回家了,我想回家看看。我現(xiàn)在說了實話了,明天你就回去,別跟著了。你跟著有什么意思?


強生用肩膀頂了頂保平,哎喲,原來是福州人!


保平不知道福州人有什么可高興的,他有點困了,眼皮開始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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