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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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他說，黑色湖水般的眼眸那般讓人安心，“相信自己，你能做得很好的�！�
陽光中，他的睫毛泛著淡金色，目光深沉而溫柔。仿佛讓尚方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下午。
單車，糖果，攀著藤蔓的屋檐。
如斯溫暖，像一個最讓人沉迷的笑。
她頓時覺得，一種名叫力量的東西順著相握的手，灌入了她的身體。
尚方緩緩抬起頭，語調(diào)明朗了起來：“是！”
這之后，尚方表現(xiàn)得出乎意料的好，半小時后，老板滿臉笑容地對她說：“就這么成交了。這樣，先把樣品放在我這里十箱，未來的進(jìn)貨我會在按照銷量來調(diào)整的�！�
尚方受寵若驚：“是！謝謝您！非、非常感謝！”
“要開始忙了我就不送了，兩位走好，尚小姐以后常來！”
“好的，再、再見！我、我一定會在來的，再見�。。。 �
走出便利店的門，尚方簡直像做夢一樣，看向尚都伏，滿眼的難以置信：“我成、成成……成功了？”
原本只打算能夠初步留在這里兩箱，最多五箱就很好了，她居然說服了老板，把數(shù)字翻了一倍，超額完成任務(wù)。然而這還不是最難以相信的，最神奇的是，老板居然認(rèn)為她的很多觀點說的很對，頻頻點頭不說，還因為她所說的話直接決定今后持續(xù)進(jìn)貨，認(rèn)定可以帶來大量的易潤。
這對別人來說可能只是很輕而易舉的事情，卻對那樣連平時與人對視都會顫抖的她，具有重大的積極和鼓舞作用，不亞于以為會跌停的股票突然漲停，賬戶里一下多了五百萬！
尚都伏點頭：“成功了�！�
哥……承認(rèn)了？
天啊……�。。�！尚方眼前金星綻放：“難以置信……真是難以置信……不、不行，讓我冷、冷靜一下……”
“時間還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什……么？”尚方愣了一會，沉浸在喜悅中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不，不了……我回家要畫……畫點東西……老媽還讓早點回去……”
“畫畫�！鄙卸挤妓髌�，“你那天不是說畫具不夠了么，去買吧�！�
“不！！我……不需要……”
然而，尚都伏已經(jīng)大手一伸，把她攬入車?yán)�，自己從另一個門坐進(jìn)來，對著她微微勾了勾嘴角：“去吧�！�
尚方一愣，忘了反抗。緊接著汽車沖了出去，只剩下尚大小姐的一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具超市角落里，尚方拘束地挑選著G型筆，頭恨不得埋到貨架里去，但她雖然不高，卻也不是貨架能擋得住的。
為什么呢，什么調(diào)教的時間除外，還是要跟他在一起呢。她的面癱老哥只是挑了挑嘴角，她就完全呆掉了，之后連拒絕都沒說出口，直接就被拉到了這里。啊，根本就不想跟他相處啊……而且人那么多，還要擠來擠去，對于她這樣的人類恐懼癥患者，真是最糟糕不過的地點了。
——沒有人在看我……沒有人注意我……我就是一縷幽魂，你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聽不到……
啪嗒的一聲，尚都伏在貨架另一邊拿起一支蘸水筆，研究著各種筆尖的類型，尚方偷偷瞄了他一眼，更加窘迫。
哥哥的確是……越來越有魅力了。
記得十一二歲的時候，尚都伏要離開家，去外地上大學(xué)，尚方當(dāng)時還在上小學(xué)，聽了之后，大哭大鬧了好一陣子，每天就是抽抽搭搭地拽著老媽老爸的袖子，說哥哥不去上學(xué)行不行，哥哥不去上學(xué)行不行，后來甚至決定不再去學(xué)校，要跟哥哥一起去上大學(xué)。最終鬧得尚都伏沒有辦法，只能把原本的志愿改掉，換成了本地的大學(xué)，平時在學(xué)校住，周末回家，才止住了尚大小姐的傾天大哭。
那之后，尚方就開始無比地期盼星期六星期天，總是在周五晚上就早早坐在餐桌上，等著哥哥提著包或者背著行李回來，只是看到哥哥一進(jìn)門時見到自己的微微一笑，就立即心花怒放，忘了上學(xué)的痛苦，忘了作業(yè)的壓力，直接撲上去，化身八爪魚使出纏繞功，像小狗似的拼命蹭，讓哥哥揉自己的腦袋。
的確，當(dāng)時——不，或者說從第一次見到尚都伏開始，一直到十六歲時的事件為止——她都是很喜歡哥哥的，當(dāng)成親哥哥那樣依賴和撒嬌的。然而，十六歲時哥哥吻了她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樣了。之后的那段時間，她常常一個人蜷縮著，在黑暗狹小的屋子里抱著自己，那樣的無助，那樣的不安，在想到那個吻的時候，在想起無數(shù)頭腦中奇怪的幻想的時候。有時甚至痛哭出聲，只希望有人能夠求救。
她沒敢問爸媽自己跟哥哥到底有沒有血緣關(guān)系，不敢提自己被哥哥親吻，每次看到亂倫兩個字，都害怕得要死，拼命壓抑自己的感情。
哥。
她無數(shù)次在黑暗中啜泣著。
哥，你在哪里。
然而能救她的那個人，一直都沒回來。
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父母懷著她可能會受打擊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告訴她其實她跟媽媽和哥哥沒有血緣關(guān)系，當(dāng)然當(dāng)然（尚媽這樣說），媽媽和哥哥還是一樣愛你。
原來真的不是亂倫，原來他們真的是可以相愛的。
既然如此，哥，你為什么不回來？
尚方瞄著哥哥，覺得無助也覺得委屈，覺得他欠了自己東西也覺得他應(yīng)該償還些什么，至少給她一個說法。為什么想要告白，不是好好地說我喜歡你，而是直接強吻呢？為什么做了這樣的事，第二天就消失不見？就算如此，也不該多年沒有一點音訊吧？這次又為什么突然若無其事地回來？當(dāng)初告白是認(rèn)真的嗎，現(xiàn)在還喜歡自己嗎？這次又能停留在國內(nèi)多久？兩個人今后……該怎么相處？
大腦好亂。
身邊一暗，她恍然抬起頭，看見尚都伏拿著一摞網(wǎng)點紙站在旁邊，沒什么表情：“這樣的東西，畫畫也要用的嗎？”
她低下頭：“嗯，要、要用的……”
“素描的話要用鉛筆，水粉水彩都是用顏料，沒有見到過貼這個東西的�！�
“那是……傳統(tǒng)的繪畫方法，這個是……漫畫用的�！彼酥撇蛔栽冢檫^尚都伏手里的網(wǎng)點紙，“這種是專業(yè)的漫畫家……才會用的東西……有各種的花、花紋，用來表現(xiàn)陰影……還有不同的情、情緒的……是裁下來用的……用、用美工刀……”
尚方下意識抬手去拿美工刀，手卻一下子摸到尚都伏肩膀上，指尖一熱，頓時發(fā)窘，又縮回來：“嗯……其實我不需要的……我平時都是……畫的一些上色的什么的……”她說著說著就沒有話，兩個人各自沉默著。
怎、怎么辦……跟人在一起就是這一點不好，總要說話，都靜默就很尷尬，但沒話找話又很痛苦，讓別人覺得無聊也會打擊自尊。
她有些僵地想了一會，決定跟尚都伏說聲謝謝，謝謝他肯讓自己去幫忙跑銷售，如果不是被這么逼著，她恐怕一輩子也無法做到這件事，誰知剛開口，尚都伏的手忽然覆在她頭上，不覺一驚，忙打開他：“你……做什么？！”
對方拿開手，捏著一團鵝黃：“毛�！�
“哦，謝……謝�！鄙蟹绞志惺�，縮著肩膀轉(zhuǎn)回頭去。
“……”尚都伏靠在旁邊的架子上，默默地看著她，“你到底怎么了。”
他姿態(tài)隨意，看上去很平靜，似乎只是面對關(guān)系平常的人，問著平常的問題。
可尚方卻沒法平靜，想躲開他：“什、什么怎么了……”
“變得這么怕人，也變得這么怕我�！�
“不、不……沒有……”
“沒有？沒有的話為什么從早晨開始就沒有一次抬頭看過我？”
“我……”
角落里沒有人注意，尚都伏抱著胳膊靠在欄桿上：“還是因為三年前那件事，是吧�！�
尚方怔了怔，不知該說什么。
他居然……自己提起來了？還以為那樣挨了一巴掌，是他會想要刪除的記憶。
尚都伏說：“對不起。”
“……�。俊边@下尚方是真的驚訝了，“你說……什么？”
尚都伏撐著下巴，淡淡望向一邊：“我沒有想過，真的會就那么親上去了。”
“哥……”尚方心里有點慌，忽然有些他怕接下來會說的話。
然而，尚都伏只是仿佛陷入回憶般敘述：“雖然是之前也想過要吻你，看到你也會有沖動，不過也只是在心里這樣演練罷了，完全沒有想到過付諸實踐。那天應(yīng)該是剛剛畢業(yè)答辯完吧，帶你去附近的公園。當(dāng)時剛好是梨花盛開的時候，你一直纏著我，不讓我離家太遠(yuǎn)去工作，不讓我到外地去繼續(xù)讀書�！�
“我……”難道要說是我的錯么。
尚都伏似乎聽到了她心里想什么：“不是你的錯�！�
“我……大概是剛好到了一個極限吧。”他說，“忍耐的極限�！�
“而且，你那天很漂亮。”
沉默，長久的沉默。
尚方記起來，自己那天好像是穿著第一次自己挑選的裙子，淺藍(lán)色，沒什么裝飾，也不是特殊的款式，很素凈，讓人想起暈染的淺藍(lán)色花朵。漂亮……么？她干笑了兩聲，打破了寂靜，逼著自己說點什么，必須要說點什么。她哥哥喜歡她？而且忍耐了很久？是真的嗎？能夠相信嗎？
然而她心里很慌，極其慌，像是有什么支撐著自己的東西被動搖了，整個人開始搖搖欲墜。
“其……其實沒關(guān)系……我、我知道你只是開玩笑的……”
尚都伏忽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真的沒關(guān)系么？”
“……額？”
“媽跟我說，你是在我出國后忽然就開始變得不對的，聽到我的名字情況就會更嚴(yán)重一點，說起跟我有關(guān)的事的時候，也會顯得很不舒服。漸漸地就不再能夠跟人講話，也恐懼和人群在一起�！�
尚方：“……”
“為什么這件事會對你產(chǎn)生那么大的影響？”
“我……”
“我知道，你年紀(jì)小，才十六歲，不對，對于現(xiàn)在的孩子來說十六歲也不小了吧，說不定都談過好多男朋友了，但我理解你被爸媽保護(hù)得太好，管教得太嚴(yán)，所以很怕這種出格的事情，而且是我親的你——被你，至少當(dāng)時還是被你當(dāng)成親生哥哥的人親吻，的確足夠讓人震驚。”他頓了頓，“但就是這樣，就會讓你變得自卑，覺得無法跟人相處嗎？就會不敢展現(xiàn)，生怕別人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藏著秘密嗎？”
尚方心一驚，嘴唇有些顫：“什……”
尚都伏一只手忽然撐在她腦袋旁邊，整個人逼了上來，把她限制在墻角狹小的空間內(nèi)，一時間，尚方整個人都被龐大的陰影籠罩，看著哥哥靠近的臉語無倫次。尚方手忙腳亂，連忙去推他：“你、你做什么呀……”
尚都伏穩(wěn)如磐石，絲毫不讓：“在我吻了你之后，離開你之后，你一個人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吧�！�
溫?zé)岬暮粑髟谒樕希蟹叫睦镆活�，慌亂至極，忙偏過頭去，不想被他看出眼中的驚惶：“沒……沒有……我……你別、別靠這么近……”
而且，好緊張。
男性荷爾蒙，讓她條件反射地害怕。
尚都伏更湊近了些，低沉的聲音就在她耳邊：“你一個人想到了很多東西對吧�！�
我沒有……她閉上眼睛。
“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變化，變得讓自己越來越不認(rèn)識，出現(xiàn)了許多的妄想，許多的陌生的感情，對吧�！�
別說了……
“覺得那些都是妖魔鬼怪，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忽然全部被放了出來，所以極度恐懼極度抗拒了對嗎？覺得自己異于常人變成了怪物，所以無所適從了對嗎？”
“……”仿佛心底最大的秘密被戳破，尚方終于再也受不了，順著墻緩緩滑了下去，尚都伏一把按住她，逼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你發(fā)現(xiàn)，自己產(chǎn)生愛情了對吧�！�
尚方抱著頭，快要哭出來：“不……不是……我沒有……”
“別說謊了。”尚都伏的聲音仿佛塵埃落定，讓如同末日的審判。
——“你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我了對吧�！�
——啪！
整個文具店的人都看了過來，尚都伏偏著頭捂著臉，面無表情。
“我、我我我我我才不喜歡你！”尚方收回手來，低著頭眼眶通紅，“我、我我我我我才不會喜歡上你這樣不負(fù)責(zé)任的人��！”
“……”
“絕對不會��！不、不不不不不要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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