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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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門,迎面一股子酒氣撲來。她嫌惡地皺眉抬手揮舞了一下,才看見序生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手邊倒著兩個酒瓶子。
兩瓶酒不算什么,但從他回房到現(xiàn)在的時間來看,這兩瓶酒他當(dāng)是牛飲的。
也不知該說他是太傻,還是說他太高估自己的酒量。
宛宛大大咧咧地走到他跟前,一掌揮開兩個酒瓶子,兩手撐在桌上躬身道:“我有事問你!
序生慢吞吞地抬起頭,直視她,原本微瞇的眼稍稍睜大了些,黑眸不再如往日溫暖如熙,而是渾濁不清,透著—矛盾?
“……你是誰?”他看了半天,吐出了這么一句。
“噗。”宛宛撲哧一笑。這就是江湖聞名的小神醫(yī),被千萬小姐女俠傾慕的柳序生啊,竟然是個喝醉了就不認(rèn)人的渾蛋。
只聽序生又喃喃自語:“我又是誰……為什么在這里……”
完了完了,這孩子喝醉后什么都不記得了。
宛宛蹺起腿放在椅子上,正想壞心地誤導(dǎo)他,序生卻忽地起身,看向她的目光一凜,冷若冰霜,煞若刀光。
宛宛身子不自覺地微微一抖,行走江湖一年,她如何感受不到序生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殺氣!
心頭大叫不好,她退了一步,序生的手卻飛快攏了上來,掐住了她的脖子!
宛宛大吼:“你……你做什……”后面的話已化為粗氣,被他一手捏住堵在了喉嚨里,放不出聲。他下手的力道十分狠辣,仿佛要捏碎她的脖子。
宛宛立刻意識到—序生是認(rèn)真的,不管是因為喝醉了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這一刻,他想殺了她!
一念及此,她抬起右手朝序生劈去!
從小跟她一起習(xí)武,練同樣的招式,就算學(xué)無所成,序生也熟悉她的每一招。他左手一閃,趕在她右手發(fā)力前捏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將其扣于她的背后,然后用力一推,將她整個人摁到了墻壁上,縮小了她的活動空間。
宛宛這一口氣一直上不來,所學(xué)的武功此時已在腦子里亂成一團,只能手腳亂舞亂踢,做著本能的反抗。
序生硬生生吃了幾下,手上力道卻不減,目光復(fù)雜地看著手下像溺水一般的少女,撲騰幾下后,目光漸漸頹敗,反抗的力度減弱,最后僅余一雙明目,仿佛死不瞑目一般瞪著他。
憑宛宛的功夫,對付序生本是綽綽有余,卻在一開始的時候慢了一步,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如今的她,已經(jīng)無力,唯一的意識便是看著面前的少年,目不轉(zhuǎn)睛凝視著,不是想將他這個殺人兇手的模樣刻在心中帶去閻王殿,而是拼命用眼神傳達著一個信息—哥哥,我是宛宛。
哥哥,我是宛宛。
眼前的女子眸中帶水,幽怨哀傷,氣若游絲,離死—就差一步!
序生眸子忽地清明,掐住宛宛脖子的手一松。
宛宛大大喘了口氣,身子無力一軟,順著墻往下滑,被序生一把撈起。饒是腦子已不清醒,她仍能感覺,他扶住她的手,在發(fā)抖。
發(fā)抖……是恐懼嗎?恐懼他差點殺了她嗎?
她使勁掙開一只眼,意外地發(fā)現(xiàn)序生并沒有驚慌失措。他扶著她,審視著她,眸子不復(fù)方才的清明,空濛中凝著糾結(jié),糾結(jié)里纏著掙扎,掙扎里帶著殺氣,殺氣里帶著憐惜,憐惜里帶著……
宛宛沒能清楚明了地分析出那一點令他手軟的情愫是什么,就感覺原本掐著她脖子的手移向后頸,然后將她往前一攏。宛宛微瞇著抬眼,眼前序生的臉漸漸放大……
直到唇上一溫,酒氣撲來,她才猛地睜眼,紛繁的思緒在這一瞬倏地清空,心頭仿佛有琴弦一撥,震得她渾身顫抖。
蠟燭燒完最后一寸,撲閃了一下熄滅。房中頓時漆黑一片,只余兩人或輕或重的吐氣聲。
夜色中,襯著窗外的微光,宛宛能清晰窺到他眸中閃爍著別樣的光芒,帶著說不出的情愫。
此時的她,渾身乏力,就靠他一只手扶著,反抗不能,掙扎不能。
又或者,她并沒有盡全力去掙扎、去反抗,由著序生越來越放肆。原本扶著她腰的手一滑,從后腰撫過,順著后背一路向上,曖昧而溫柔。
宛宛耳根通紅,全身如火燒一般。手上漸漸恢復(fù)了點力氣,本想撐著墻直起身子,不料她手還未抬起,便后力不足地落在了腰間裝小綠的小木壺上,拍出“啪”的一聲響。隨即只聽序生悶哼了聲,身子一軟重重倒在了靠著墻站不穩(wěn)腳的宛宛身上。
這么一團重物猛地朝自己壓來,一直勉力支撐自己的宛宛身子一歪,連帶著序生摔在地上。
原本就迷迷糊糊的,這會兒一個人壓在自己身上,宛宛一口氣沒能喘勻,便暈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手上一痛,宛宛這才轉(zhuǎn)醒,只見自家小綠從她的食指竄下,耀武揚威地在趴倒她身上的序生頭頂轉(zhuǎn)圈。
宛宛眼角一抽,像是明白了什么,使出暫且恢復(fù)過來的少許力氣,將序生從自己身上掀開。
一瞧他果然是中毒了,而且就是她家小綠的毒。
挪了挪身子,靠在桌角邊大大喘了口氣,她勉強回憶起昏過去之前的場景。
記得是序生掐了她……掐得很死。
然后……
宛宛抬頭望天,抬手摸上自己發(fā)疼的脖子。
那些在她絕望得以為自己會死去之后的片段,就像夢境一樣,一段一段閃過,斷斷續(xù)續(xù),帶著瀕臨死亡的膽寒。她呆愣地朝趴在地上嘴唇泛紫的序生看去,心中有千百個不解。
他真的是因為喝醉了才會掐她、非禮她?
如果不去想她之前看見的那些眼神,從序生悉心呵護她這一點來看,她會相信—他只是……喝醉了。
但是,他清醒過。所以他在那一刻放開了她。
可他卻沒有悔恨,沒有驚慌,仿佛他早已知道,他要掐死的,是她。
就是這樣一個平日里和煦溫暖,動起手來冷血無情之人,上一刻欲除她而后快,下一刻卻強吻了她。
之后的一切,他就像沒有了理智,沒有了思考,沒有了復(fù)雜的情緒,只是簡單地……想要她?
很矛盾不是嗎?!
宛宛又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頭一次覺得,自己……不懂柳序生。
從小到大,因為要欺負(fù)他,所以她須得掌握他的性格,知道他心之所想,才能一步不差地一坑一個準(zhǔn)。
但她現(xiàn)在真的不懂了……
這個人,真的是她所認(rèn)知的柳序生?是那個與她相處了十五年的柳序生?
柳序生……真是他們柳家的孩子?
次日清晨,她用厚厚的冬衣將自己的脖子裹了起來,避免被家里的人瞧出端倪,逼她吐露這一夜她不愿再回想的尷尬與混亂。但再怎么掩飾,她也掩飾不了序生中毒不省人事這個事實。
擔(dān)心娘親會因為序生哥哥中毒而要了罪魁禍?zhǔn)仔【G的命,同時也怕碧染問起她事情經(jīng)過時,不會相信她的說辭,徒給自己添堵。于是她干脆趕在事發(fā)之前,帶著小綠離家出走了幾天。等她避完風(fēng)頭回來,序生已經(jīng)走了,而且是在余毒未清的情況下,托辭自己能治好且與人有約,逃一般地走掉了。
很好!
溫婉的事兒她還沒問清楚,這事兒他也不打算跟她解釋了。
她柳宛宛從來不是吃得了虧的主,欠著的賬—明年一起算!
怎料,第二年序生托辭淮南鬧鼠疫要去救災(zāi)沒有回家,再過一年,又是被某塞北娘子絆住,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
總之……他再沒回來。
她也沒能再見到他,問清楚來龍去脈。
拖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兩年后,二人妖月寨再見。
縱是時隔兩年,再次想起那事,她仍是忍不住掩面,拼命想抹掉那段令人窒息、無措、氣怒,卻又……曖昧的回憶。
這兩年來,她好幾次夢到那一夜的細(xì)碎片段,每一次都令她心驚。好不容易消停了幾個月,自從她在妖月寨見到序生后,這些回憶又開始叫囂著要蹦出來。
或許……她不該在這個時候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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