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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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步子渡已經吃完了,拿著配送的餐巾紙一邊擦手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你來這里住的原因是你要在附近的復讀學校上學,我看你在下面撿書的樣子我就猜到了!”
果然,他看見了。許和音想著,他當時一定是笑了,自己不是眼花。
“看來那個討厭的女人還是那么愛錢。”步子渡把餐盒都裝進一個他從陽臺上找來的大黑袋子,原來他家還有現成的垃圾袋。
“哎,你說誰是討厭的女人?你和她都住在這里的話,她是你的……”許和音好奇地問。
“當然是騙你們的房東了,她是我爸爸的第二任妻子,跟我沒有任何關系!辈阶佣傻坏臉幼泳拖裨谡務搫e人的故事,“她肯定是背著我爸爸把房子租給你們的,因為我才是這個房子真正的主人!
許和音在心里暗暗想,那么今天,究竟是他走還是我走呢?
許和音抬頭又看看時間,離晚上的聚會還有兩個小時,看樣子一會兒得通知媽媽,再把東西搬回去,或許今晚要大干一場了。若是自己不能按時出現在聚會現場,不知會不會有人替自己擔憂。不過比起成為大家議論的焦點,根本沒人注意到她的缺席才是最好的結果吧。
5
然而令許和音意外的是,離開的卻是步子渡。
“只要我回來的消息不被那個女人知道就沒有問題,否則她會因為擔心我爸爸知道這件事而趕你們離開的。”原來步子渡只是想讓許和音相信,他是這套房子的主人,卻并不愿意把他的行蹤透露給繼母。他這次從外省的大學跑回來,是瞞著家人的。最終,他和許和音約定,雙方要互相保密。
雖然步子渡極力掩飾,許和音還是看出他在談到繼母時臉上露出的不悅的表情。
或許是跟繼母有矛盾吧。許和音的班上也有父母離婚再婚的同學,有時同學們難免會流傳一些誰誰家又發(fā)生重大變故的消息,除了同情,許和音也很慶幸自己的父母關系還不錯,至少那些同學為了抉擇去媽媽家過暑假還是去爸爸家過新年的煩惱她是沒有的。許和音記得自己曾經在家里吃飯時,還說起過班里新轉來一個女生,就是因為父母離婚后,發(fā)生了學費沒有人給她交的事情。那時媽媽還感嘆,真可憐,而爸爸也批評說,這樣的家長太不負責了。想到這里,許和音對步子渡的態(tài)度不知不覺有點緩和。
不過,等步子渡要離開這里時,又不忘啰嗦了一番,一副監(jiān)工模樣地喋喋不休真讓許和音氣惱。什么有客人來后可不要忘記打掃衛(wèi)生;不要養(yǎng)寵物,他可不想自己的衣服上面都是貓毛狗毛的。他丟過來一塊抹布繼續(xù)說:“既然這也是你家,就動動手擦擦地板上的狗屎印吧!去學校報到,你也不希望帶著狗屎味吧!”
雖然僅僅與步子渡簡單相處了幾個小時,許和音還是領教了他的嘴上功夫,乖乖接過抹布開始勞動。隨后,步子渡與一個朋友聯系好了合住的地方,于是重新背上他的大背包,拽著行李箱就要離開。
“等等,留個聯式方式吧!痹S和音舉著剛剛充好電的手機說。
“怎么,你想以后多了解我?”步子渡一臉壞笑地說。
“誰想了解你?自戀狂!我是說萬一你繼母找我們的麻煩也好通知你找你幫忙。 痹S和音狠狠瞪了步子渡一眼,然后抓起桌上的錢夾朝他丟了過去。
錢夾里掉出幾張卡,除了他剛才沒有放好的身份證,還有一張大學游泳會員證和一張銀行卡。許和音看見游泳證上的校名時頓時心跳加速—那正是她今年報考卻失之交臂的學校。
“這是我的母校,我今年大二,你喜歡這所學校?”步子渡看到她的表情后一邊俯身去撿掉落的東西,一邊對許和音說,“這可是理科生的天堂。”
014
“我就是學理科的。”許和音附和了一句,“嗯,聽說那所大學的新生會有一個試膽的游戲,是真的嗎?”
“哦,你連這個也知道!要說你呀,我覺得不用擔心,踩著狗屎去就能嚇走一幫人了!辈阶佣墒帐昂煤筮叧T口走邊回頭用探究的眼神打量道,“不過嘛,那個‘試膽’的游戲呢,其實是男生們才玩的,是男生的秘密。女生要么不知道,要么就是從男生們那里知道的……那么你是……”
許和音被步子渡盯得有點不自然,狼狽地將他推出去后關上大門,門外還傳來步子渡的笑聲。似乎為了呼應步子渡的打趣,許和音剛充完電的手機適時收到一條提醒她晚上聚會見面的短信:“許和音,六點見。應遠!
“提前半個小時吧,我要去做美甲!
許和音回復完應遠后,一邊感慨步子渡一下子就識破了有人給許和音提供消息的情況,一邊從背包里拿出帶來的新裙子換上。沒錯,提供消息的人就是應遠。他剛剛考上步子渡所在的大學,成為了他的學弟。
臨出門前,許和音站在鏡子前練習微笑。
不行,第一個笑得太夸張,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第二個又有點勉強,嘴咧得和要哭沒什么區(qū)別……練習到第四個微笑的時候,許和音才終于找到感覺。仿佛為了加強記憶,她沖著鏡子保持著這個笑容停頓了幾秒鐘。好,就是這樣,見到大家才會比較自然。
答應去聚會是昨天晚上睡覺前才決定的。據應遠說是班長短信通知的告別聚會,定在晚上六點,是帶KTV的酒樓包間!由于是班上同學親戚家開的,所以玩得會隨意自在些。
看到應遠這么高興,本來想拒絕的許和音終究沒將那個“不”字說出口。她不記得收到過什么班長的短信通知,更何況當初領高中畢業(yè)證書時全班已經搞過一次郊外游,算是告別聚會了。這次班長的聚會估計是針對那些考上的同學吧!沒考上的人還來不及找地方難過呢。再說,第二天就是復讀學校開學的日子,怎么還會有心情去狂歡的地方觸景生情呢?
雖說“開學”只不過是先進行簡短的開學儀式,再上半天課,等到中午就可以放學了。但最讓許和音擔心的,就是不知道課上會不會有什么提問,課后有沒有作業(yè)。對未來的不確定全部集中在了對開學的惶恐上,這種心情準大學生應遠怎么能了解呢?不過應遠那句“大家都要各奔東西”的話還是小小地觸動了許和音的內心,所以最后她還是決定去參加聚會。
現在,她猶豫著還想對應遠說點什么,比如告訴他自己換了住處,比如遇見了突然冒出來的步子渡……最后看著手機屏幕暗了下去,她終究什么都沒說出來。
想著自己要去復讀學校報到,而應遠將奔赴大學的懷抱,他們的未來都是充滿未知,許和音就有種傷感油然而生。不過她只需要再用一年的時間就可以與他走向同樣的道路了。
就當為自己提前一年慶祝好了。
6
半個小時后,當許和音匆匆忙忙跑下樓時,并沒有注意到躲在樓下花圃中的步子渡。彼時,他把行李箱撂在一旁,安靜地坐在石椅上,手里拿著手機翻著通訊錄,目光停在署名“爸爸”的那串電話號碼上久久不動。多么可笑,他四年前離開,這房子空置了,現在他回來了,這房子又有別人住了。
你是真的不想要你的兒子了?你就那么縱容那個女人?
“寶貝,你在這兒呀,快點,跟媽媽回家去。”一聲呼喚,令步子渡把目光從那串號碼上移開,他聞聲望過去苦笑了一下。相鄰的石椅上,一位中年婦女正在逗弄著自己的小狗,她的笑聲與小狗的叫聲仿佛呼應般令人覺得她們真在進行一場對話。
幾年前,也是在這個花圃中,發(fā)生了一場激烈的口舌“戰(zhàn)爭”,那些特別的聲音在步子渡腦海里如悶雷般炸響。
“你要是討厭這里,你就滾,沒人攔著你,從今以后就當我步捷傳沒你這個兒子!币粋中年男人一邊把背包扔給步子渡,一邊用粗粗的聲音沖步子渡嚷道。
果然是說到做到啊!
花圃中有些悶熱,沉浸在回憶中的步子渡卻渾身冰涼,下一秒,他不由得又想起不久前自己朋友打給自己的那通電話。
步子渡的一位朋友在附近一家咖啡廳兼職,恰好上個月看見步子渡的繼母約一個女人商量租房的事情。步子渡繼母對那個女人介紹說房主出國了暫時不會回來,這令步子渡的朋友誤會了,趕忙給他打來電話確認。所以,步子渡才能對許和音的情況了如指掌。
只是他笑容背后卻隱藏著五味雜陳的滋味—現在出租房子,以后就要賣掉它了吧。連自己最后落腳的地方都要處理掉,這擺明是不歡迎自己回來吧!
步子渡心痛地想,爸爸,就因為那件事,你這么恨我嗎?你真的就相信那件事情是我干的嗎?為什么你就不相信你的兒子,而要相信其他人?既如此,等把事情調查清楚、證明了自己清白的時候,看你有什么說的。
思及此,他打了一個電話。
“師哥,你剛才說的那個健身俱樂部的臨工我接了,告訴我地址我這就過去!庇捎趯Ψ桨,步子渡接受了師哥推薦的工作。
他站起身正要走,就看見許和音匆匆忙忙跑了出來。雖然她換了一身衣服,表情也自然許多,但還是那么笨手笨腳。走路的時候,細跟涼鞋卡在箅子縫隙里,她只好光腳彎腰像拔蘿卜那樣拔出鞋。在小區(qū)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又被斜刺里插進的一個男人搶先鉆了進去。看著許和音氣急敗壞傻里傻氣的樣子,步子渡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步子渡想起方才離開時許和音臉上那被人看穿后不好意思的表情,心情一陣大好?礃幼铀茉谝庾约旱哪感,若是她感興趣,適當為她提供點學校的信息也未嘗不可。更何況她現在住在這里,也許以后還能幫上自己的忙呢!
幫助自己干什么呢?毀掉這個家,還是重建它?
步子渡轉身看著原來自家的窗戶,眼睛突然像一個湖般變得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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