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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jīng)和實習生很少講話，不關心她電腦屏幕上有什么。茜的實習期將盡，說句心里話，我想自己既不關心她22歲的成長，也不在乎今后我們是否有交集。

早晨來到公司，私人郵箱里竟然靜靜躺著一封面試邀約。一個做保溫材料的小型歐洲公司。郵件寫得很誠摯，說是側面聽說我在找機會，希望我能過去，薪水也將“有競爭力”。我看著左下角那個保溫材料的logo,心如止水般回了信。

僅僅一周后，一切就都塵埃落定。我松爽接受了歐洲公司的工作，一個月后到崗。順利得讓人麻木，順利得一塌糊涂。

所有事情都陡然加快了發(fā)生的步伐，我對生活的耐心也慢慢回升起來。記得面試當天，對話毫無張力和焦灼。面試我的是個長得像薩科齊的法國老男人和一個長得像“少年派”的印度人。我說什么，他們似乎都很信服。這個貌似冷門的歐洲企業(yè)有種吸引人的寬松、悠閑和善意氛圍。工資也比艾華謙那里也高了不到三分之一。

被突然錄用，我不知道可以將新工作的消息和誰分享。這一年多來，我都深深的寂寞。生活的每一天，像一列列間隔時間過近的灰色地鐵，夕發(fā)朝至，源源不斷開進我空洞的靈魂。

由于我算不得什么資深員工，單位也沒有像樣的送別。艾華謙看到員工走馬燈一樣的換，當然開心不起來。但末了兒，也只是非常有涵養(yǎng)地用中文說：“我覺得你對自己的職業(yè)道路缺乏規(guī)劃，我替你擔憂�！�

“請允許我犯錯，也許這是我眼下必須經(jīng)歷的吧�！�

離開公司的那天，桌上擺著一個“面包新語”的Hello Kitty圖案蛋糕。土黃色的那種，比鼠標大不了多少，芝士口味。上面一張易事貼，留言是茜。

雖然只是個二十塊錢的小糕點，但還是讓人覺得有點窩心。我沒能看見茜，一整天也沒有看到。于是只是給她發(fā)了感謝短信，后面還破天荒加了小笑臉。其實這兩年，自己基本已經(jīng)完全告別“呵呵”和任何網(wǎng)絡表情符號。

“謝謝你的祝福，Hello Kitty和你一樣可愛。祝今后一切順利呵�！�

自覺發(fā)完這條短信，我便和這姑娘以及所有離子燙和梨花頭都毫無關聯(lián)了。她們今后何時凍人奶、何時與老板起膩、何時往頭發(fā)上抹化學藥水，和我再無半點關系。

新單位的工作讓人平靜，也不需要什么激烈的適應。中午，我常常步行至附近的7-11便利店買二十五元左右的關東煮，常買的有筍、圓白菜包、魔芋和蘿卜。兩三塊清淡的煮蘿卜總能讓我心情愉快并胃里溫暖。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一些網(wǎng)上訂書。最近拿在手邊的一本，是初中就翻爛過的《了不起的蓋茨比》。

隔了十幾年，再看還是隱隱約約里傷心。十五歲時不明白，為什么蓋茨比在書中形象很淡，也不是第一人稱，卻是一本以他命名的書�，F(xiàn)在有點明白，也許正因為這樣，他所代表的一切才顯得那么孤單，仿佛獨自站在充滿霧靄的遙遠山頭。想要安慰和擁抱他，都不可及。

幾周以來，與我電話往來最頻密的，是一個叫李國丁的送書快遞。我甚至將他的手機保存在快速撥號攔。打來電話，一定是李國丁催我收貨；打出電話，一定是我催李國丁送貨。除此之外，我似乎忘記了如何期待他人的訊息。

就在自己完全陷入慵懶的個人模式時，電腦上突然閃著早我一步離職的林賽的留言。

“蘭迪還好嗎？聽說你也離職了啊。”

我只是在鍵盤隨意敲打，讓她覺得我在回復，但其實并不打算回復什么。只是等她繼續(xù)說下去。

“要不是茜和我說，我還一點不知道呢�！� 她果然說下去。

茜？什么時候她們走這么近。我隨意客套了幾句，也沒有特別想繼續(xù)對話的愿望。但林賽似乎閑的發(fā)慌，只想和我扯閑篇兒，打發(fā)吃多了的午后。

“說真的我真挺為你高興的。這閨女還是挺了解你的，一下就給你推薦這么準�！�

“雖然這種企業(yè)也許待遇沒那么高，但也沒那么累啊。咱這年紀在這種單位好好養(yǎng)養(yǎng)多好。”

林賽自顧自往下打字，我撤回了鍵盤上的手，陷入了小小的、突如其來的愕然。

推薦。

我只是側面知道，實習生在我走后的確被公司留下，成為了正式員工。很簡單，人員變動后，公司人力架構上自然會有“坑”可以填。新人如果有潛力，公司完全可以用離職老員工留下的老名額做 “因材施教” 的培養(yǎng)。茜就是這樣一種潛力，我的離開也恰巧創(chuàng)造了這樣一個“坑”。

我也是側面知道，眼下供職的保溫材料公司是側面了解到我的情況，才向我發(fā)出邀約。這些都是正確的。但一切卻再次印證“你知道的”和“你以為你知道的”之間的差距。

是茜暗中推薦我去了新公司。

從林賽的叨嘮里，才大概明白茜一直交往一個德國男人。男人是這家歐洲公司小負責人的酒友和球友—他們喝的白葡萄酒，打的高爾夫球。茜通過這兩個男人，成功把我引向了她人生的偏軌、我沾沾自喜的正軌。

而這些，也是眼下自己從和林賽小小的聊天窗口中，側面知道的。原來，側面這兩個字，也許最后左右了我人生的所有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