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節(jié)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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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有了卡卡，我是又當(dāng)老子又當(dāng)媽。每天往返于公司和家中至少四五趟，喂奶，收拾它的排泄物。半夜三點多，小東西就開始罷工，要求吃飯。我都忘了自己是怎么飄到廚房的，忙完卡卡交給的任務(wù)，我也精神了。剛想抱起它蹂躪一番，就感覺腳下濕乎乎的。我感嘆，丫小小年紀畫地圖的本領(lǐng)居然如此高超。怕卡卡寂寞，我還經(jīng)常陪著它，我驚訝自己居然有如此多的愛心，我甚至遺憾沒有傳授動物語言的地方，不然我就更像狗媽媽了。上班的時候打瞌睡，到衛(wèi)生間洗把臉，然后用雙手撐著眼皮照鏡子，直到把自己嚇的精神了才滿意地離開。安頓樂呵呵地走過來問我，喜歡那條狗么？
相信大爺和安頓是計劃好的，不然為什么安排這個小家伙來折磨我。我一副僵尸般的表情，幽幽地說，明天來我家，我給你做狗肉。
卡卡漸漸長大，還不到一歲就已經(jīng)很強壯，我很欣慰自己沒白當(dāng)保姆。每天早晨六點，卡卡準(zhǔn)時叫我起床，比鬧鈴都好使。我睡眼惺忪地穿好衣服，然后帶著卡卡到街上欣賞它布地雷的本領(lǐng)。
這些年我被大爺調(diào)教的也成了急性子。星期一，和卡卡共進早餐后我就急急忙忙趕到公司。按照慣例，我要先到大爺那里聽十分鐘的思想政治課�？纱鬆�?shù)姆块T緊鎖，秘書說，他還沒有來。我不免有些驚訝，因為這還是我頭一次聽說大爺遲到。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絕對不會相信安頓所說的話。醫(yī)生沒有允許我們進入病房，透過玻璃窗，我看到大爺安靜的躺著。他的嘴上戴著氧氣罩，臉頰像是失血的百合似的，沒有任何血色，旁邊幾臺不知名的儀器正在忙碌地工作。倏的，我仿佛看到當(dāng)初爸爸在醫(yī)院進行搶救時的畫面。。。我的心像是被刺入了萬把鋼針，猛烈地抽搐著。沒想到第一次見到大爺?shù)膼廴撕团畠壕故窃卺t(yī)院，小姑娘的手中拿著支棒棒糖，她說，等爸爸醒了給他吃，可以止痛的。孩子天真無暇的眸子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唏噓不止。
一個半月以后大爺再也躺不住了，脖子上的護頸器還沒來得及摘掉，他就瞞著醫(yī)生偷跑出了醫(yī)院。大爺突然出現(xiàn)在公司，真是讓我又驚又喜。他瘦了，曾經(jīng)炯炯的目光現(xiàn)在卻變得羸弱不堪。他拄著拐杖，步履闌珊地向前緩緩移動，像是欣賞愛人似的，輕輕觸摸每一個角落。大爺?shù)纳眢w仿佛在瞬間被注入了活力，他的眼神變得朦朧，臉上漾滿了喜悅。希爾蓋先生對事業(yè)是如此著迷，似乎生命對他而言只不過是配合工作的簡單角色而已。
大爺有些累了，他躺在沙發(fā)上，一邊聽我匯報工作，一邊擺弄著那個領(lǐng)人非常不舒服的護頸器。大爺欣慰地點頭，可我的心中卻是一陣的酸楚。我放下手中的材料，詢問這場車禍的具體情況。
周末那天大爺去外地和老朋友聚會，到很晚才結(jié)束。本來朋友是要留大爺住一夜的，可他執(zhí)意要走。一路上，大爺滿腦子都是第二天早晨的會議。由于太過疲勞，在距離市區(qū)還有七八公里的時候，大爺駕駛的轎車飛出了高速公路。他在敘述車禍瞬間的時候顯得格外興奮，仿佛還在回味那片刻脫離地心引力的快感。大爺一副嘲諷生命的表情讓我看的很不舒服，我略帶生氣的口吻說，見過飛黃河的，可還從來沒聽說過飛高速公路的。大爺似乎沒有聽懂我的意思，他剛想問我的時候電話卻響了。話筒那邊的妻子在催促他立刻回醫(yī)院，大爺一臉的不耐煩，對著電話一通的抱怨。
我能想象到大爺?shù)钠拮訐?dān)心，著急的表情，也不知哪來的一股勁兒，我站起身對這大爺數(shù)落起來，您為什么要這樣對待家人？！難道您不知道他們多么關(guān)心您么？！難道工作要比生命，比家庭還重要，還珍貴么？！
大爺被我突如其來的沖動驚住了，他怔怔地望著我，沒有說話。
我重新坐下，松了口氣，繼續(xù)說，其實我欺騙了您。。。我的爸爸早就去世了。自從來這里工作后，我經(jīng)常能從您的神情舉止中看到爸爸的身影，你們太像了，都是工作狂。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根本不了解自己的父親，甚至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我抱怨爸爸對家庭的冷漠，我從沒認真地看過他一眼，更沒有和他談過心，我認為這是報復(fù)他的最好的方法。直到父親的去世我才明白自己的行為是多么殘忍，幼稚。。。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會來了。我尊敬您，并不是因為您對工作的執(zhí)著，而是因為在您教育我的時候，我總能從您的眼神中感受到些許好似父愛般的溫暖。。。
大爺靜靜地聽著，他面無表情的樣子令我打怵。他不會因為我的無禮冒犯而準(zhǔn)備開除我吧？��！
大爺準(zhǔn)備到美國修養(yǎng)的消息讓我感到很吃驚，我懷疑他真的可以放下手中的工作帶著妻兒出國。
大爺走的那天，我們到機場送他。見他的女兒興奮地說，就快見到哥哥了！就快見到哥哥了！我的心中說不出的喜悅。
臨行前，大爺帶著慣有的微笑和我告別。我卻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泛起了一片緋紅。
望著飛機漸漸消失在長空，我的心頭一陣莫名的失落。
我默默地祈禱，祝福大爺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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