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洪西首富萬順龍被深夜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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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萬順龍一臉為難的表情,杜林祥心中竊喜。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杜林祥深知,任何大生意,不可能一蹴而就,都是砍價砍出來的。你報出一個價格,對方?jīng)]有斷然拒絕,而是做出一副為難表情,恰恰說明他已經(jīng)動心,這樣才有談下去的可能。
洪西省的省會河州,剛遭遇了驟雨遍掃。大雨從下午三點一直下到晚上七點。
悶熱了許久,這雨一下,澆熄了蟬鳴,淋濕了天地。世人莫不盼望天行霹靂,地作汪洋,將那穢物一并滌清?上Эv然大雨傾盆,也不過一時爽利,只待云收雨散,不多時便又是骯臟世間。
眼看大雨已停,杜林祥與周志斌勾肩搭背、踉踉蹌蹌地走出酒店。頭發(fā)已經(jīng)謝頂?shù)闹苤颈髲碾娞莸酱筇茫诶镆恢焙叱犊ぐ旱母锩枨,只是沒人能聽懂他到底哼的是哪一支?
今晚喝的酒不少,還在興頭上的杜林祥高聲說道:“現(xiàn)在是八點半!這個時間嘛,吃喝已然結束,嫖賭即將開始!周總,下一個節(jié)目怎么安排?”
周志斌擺擺手:“今天喝多了,沒法表演下一個節(jié)目。改日吧!
杜林祥拍了拍周志斌的肩膀:“老大哥,這可不是你的風格。要不再去整點啤酒,正好解一下酒!笔煜ぶ苤颈蟮娜硕贾,此人不僅酒風彪悍,還喜歡打“加時賽”——喝完白酒,再去喝點啤酒。周志斌有一句口頭禪——白酒醉了,正好用啤酒來解。
周志斌搖著頭:“今晚真不行,我還要趕回文康。明上午有個重要會議!
杜林祥立即說:“你是總經(jīng)理,管它什么會議,說改期就能改期。我馬上打電話,叫人在河州給你訂賓館。”
周志斌苦笑了一下:“我和你可不一樣。杜總的企業(yè)雖然小,但你是老板。天大地大,老板最大。而我,說白了只是一個打工仔。明天集團公司的頭頭要來廠里聽匯報,我一定得參加。”
周志斌是洪西省文康市一家大型機械設備制造廠的總經(jīng)理。論企業(yè)規(guī)模,自然比杜林祥的建筑公司大出許多。但誠如周志斌所言,他這個總經(jīng)理,只能算高級管理人員。周志斌頭上有集團公司,而集團公司的老板,則是在洪西“鼎鼎無名”的徐浩成。
與那些喜歡拋頭露面的富豪不同,徐浩成從不接受媒體采訪,至今在網(wǎng)上連他的照片都搜不到。甚至在洪西商界,知道徐浩成的人也不算多。就說杜林祥吧,若不是因為周志斌這層關系,他恐怕也不知道徐浩成是何方神圣。但是,在洪西省政商高層的圈子里,徐浩成卻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一句話,如果沒聽說過徐浩成,只能證明你還沒有躋身洪西的上流社會。
見周志斌去意已定,杜林祥也不好強留。他只是叮囑道:“周總,從省城回文康,還有兩百公里。今天又剛下過大雨,你可要當心!
說話間,周志斌的司機已經(jīng)把車開出了停車場。一看是輛嶄新的奧迪A6,杜林祥打趣道:“周總,你終于也鳥槍換炮,把那臺坐了多年的老別克扔了!
周志斌說:“你小子早幾年前就開上奧迪了,如今怎么就不許我坐一下?還有三年就該退了,老子不用再裝腔作勢掙表現(xiàn),抓住機會享受一把!
周志斌上車后,打開車窗朝杜林祥揮手:“今天先到這,有機會來文康,我們再好好聚一聚!
趁著道別的工夫,杜林祥把一條軟中華塞給了對方,然后雙手作揖道:“一路順風!”
送別周志斌后,杜林祥也坐上車。盡管酒喝的不少,但他對自己的駕駛技術很有信心。加之當年清查酒駕的力度不是很嚴,杜林祥悠閑地點火啟動,然后輕踩下油門,汽車便平穩(wěn)地駛上街道。他打開奧迪車里的音響,又從兜里掏出一桿紅塔山,頗為享受地抽了起來。
每每出入高檔酒店應酬結束,杜林祥總有些志得意滿的感覺。就說今晚吧,當年那個窮得叮當響的農(nóng)家娃,也能與周志斌這樣曾經(jīng)的正處級官員、如今的大企業(yè)老總推杯換盞、稱兄道弟!
杜林祥的老家在洪西省文康市,祖祖輩輩都是貧農(nóng)。在家中排行老三的杜林祥,十五歲就跟著師傅進城當起泥瓦匠。離開老家時,父親只吩咐了一句:“三娃,以后你進城打工就能自己賺錢了,把腰上的皮帶取下來,留給弟弟妹妹們拴!备赣H的這句話,他一輩子都忘不掉。這個故事,杜林祥不知給老婆、兒子講過多少次。而在幾年后,當一群文人騷客要為他龐大的商業(yè)帝國樹碑立傳時,他也特意交代,一定要把父親的這句話加進去。
成為泥瓦匠以后,杜林祥憑著自己的踏實勤奮,很快擺脫了貧困。此后,他拉起一支隊伍單干,成為文康小有名氣的包工頭。在30歲時,他注冊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并把生意做進了省會河州。今年42歲的杜林祥,已累積了上千萬的身家,不僅住上花園洋房,開著奧迪汽車,還把兒子杜庭宇送去國外留學。昔時一文不名的杜三娃,終于成為今日殷實富足的杜總。
剛才在一起喝酒的周志斌,便是杜林祥的老客戶。周志斌十年前就官居文康市經(jīng)貿(mào)局局長,后來卻因官場傾軋而黯然落馬。所幸徐浩成是個惜才之人,將周志斌延攬進自己的企業(yè),讓他出任集團旗下一家大廠的總經(jīng)理。
周志斌在局長任上,曾將機關辦公大樓的裝修工程全部交給杜林祥,讓他大賺了一筆。事后,杜林祥捧著30萬來到周志斌家中,可小心謹慎的周志斌卻怎么也不收。后來好說歹說,周志斌只同意讓杜林祥的施工隊免費為他家的新房做裝修。
杜林祥記著這份人情。哪怕周志斌如今已從政府官員變身民企高管,但只要來到河州,他都會熱情招待。
快到家了,杜林祥將煙頭扔出車窗外。抽十塊錢的紅塔山,是他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慣。在以后那段風云激蕩的歲月里,杜林祥身上的太多東西都發(fā)生了改變。只有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
酒精的作用讓杜林祥很快進入夢鄉(xiāng),而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又將他拉了回來。杜林祥打開臺燈,問了問身邊的妻子周玉茹:“現(xiàn)在幾點?”
周玉茹說:“凌晨三點!
杜林祥狠狠地罵道:“媽的,誰這么晚還打電話!”
周玉茹拿過他的手機看了看:“是玉杰的電話,沒準有什么急事,你快接!”周玉杰是周玉茹的弟弟,也是杜林祥公司里的副總。
杜林祥擔心工地上出了什么事,一把抓過電話:“玉杰,什么事?”
只聽周玉杰氣喘吁吁地說:“三哥,萬順龍今晚被公安抓走了!
“萬順龍?”杜林祥一下子從床上蹦了起來,“他的后臺那么硬,也會被抓?”
周玉杰說:“千真萬確。公安廳的人連夜行動,去公司把許多賬冊也查抄了!
杜林祥沉默了一會說:“明天一早就到公司去,大伙一塊商量一下!睊鞌嚯娫,杜林祥卻再也睡不著。
萬順龍不僅是河州最大的房地產(chǎn)企業(yè)順龍集團的董事長,更堪稱杜林祥的衣食父母。杜林祥一大半的業(yè)務,都是承接順龍集團的建筑工程。雙方的合作已持續(xù)好幾年,就說現(xiàn)在吧,順龍集團還欠著杜林祥四百多萬工程款。順龍集團的信譽向來很好,放在平時,杜林祥絲毫不擔心對方會賴賬。可要是萬順龍被抓進去,企業(yè)就此垮掉,自己這四百多萬去哪要?
杜林祥很難想象,平日里威風八面的萬順龍被公安逮走時是怎樣的狼狽相。盡管承接了順龍集團的許多工程,可杜林祥與萬順龍接觸的機會并不多,也就是國慶、春節(jié)順龍集團席開幾十桌,舉行答謝宴會時,萬順龍會出來發(fā)表致辭,敬一圈酒。跟杜林祥打交道的,主要是企業(yè)建筑部的幾個經(jīng)理,偶爾分管工程的副總也會出面。說到底,杜林祥只是個包工頭,人家萬順龍才是叱咤風云的大亨。
論年紀,萬順龍只比杜林祥大兩歲。但與杜林祥的泥腿子出身不同,萬順龍來自書香門第。萬順龍的父親是洪西大學數(shù)學系教授,他本人則畢業(yè)于復旦大學。在洪西省統(tǒng)計局工作了10年后,萬順龍下派到永隆市鐵柱縣當了兩年縣委副書記。之后他棄官從商,迅速將順龍集團打造為洪西頂尖的房地產(chǎn)企業(yè)。街談巷議中,有不少人把萬順龍稱為洪西首富。
與徐浩成的刻意低調不同,萬順龍喜歡將自己暴露在鎂光燈下。他不僅著書立說,還經(jīng)常出席各種論壇,就經(jīng)濟發(fā)展趨勢發(fā)表看法,堪稱各路媒體的寵兒。
然而,在商場上也有一個傳言,說萬順龍當縣委副書記時,與時任永隆市委書記的姜菊人攀上了關系。姜菊人后來一路擢升,到如今已是洪西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萬順龍在地產(chǎn)界的呼風喚雨,便少不了姜菊人的暗中相助。當然,喜歡拋頭露面的萬順龍,在那些大大小小的論壇上,以及各種書籍中,只會大談自己的企業(yè)管理之道,對于他打理政商關系的高超手腕閉口不提。
江湖上的傳言,不是杜林祥這種層級的人所能核實的。但他清楚地記得,連續(xù)兩年順龍集團的新春團拜會,常務副省長姜菊人都會出席并發(fā)表講話。那些坐在臺下,包括杜林祥在內(nèi)的建筑老板們也因此認定,萬總是有背景的,跟這種人合作,錯不了!
連萬順龍也會被抓?杜林祥一臉迷惑地搖著頭。
第二天一早,杜林祥就來到公司。其實所謂公司,就是在居民小區(qū)里租了兩間連在一起的商品房。以杜林祥的財力,要去租個正兒八經(jīng)的寫字樓并不是難事。但他覺得,承包工程關鍵是工人們能把活兒干漂亮,其他的花架子倒無關緊要。
公司有三個股東,除了杜林祥之外,還有副總周玉杰與工程部經(jīng)理林正亮。林正亮與杜林祥是發(fā)小,創(chuàng)業(yè)之初兩人就在一起。周玉杰是杜林祥的小舅子,他不僅是三人中文化最高的,更是河州建筑圈子里難得一見的碩士。周玉杰八年前從洪西大學中文系研究生畢業(yè)后,放棄了去北京大型國企的機會,跟著姐夫做起生意。除了學歷高,周玉杰也有著俊朗的外表。大學時代就是著名的“校草”,哪怕來自農(nóng)村,家庭經(jīng)濟狀況并不好,可身邊還是圍著一大群女生。有人評價過,如果把杜林祥比作《水滸傳》里的玉麒麟盧俊義,周玉杰就是當之無愧的浪子燕青。
公司里的人員構成也很簡單,杜林祥的妹妹擔任出納,林正亮的老婆是會計。在林正亮手下還有三、四個剛從大學畢業(yè)的技術員,專門負責在電腦上繪制工程圖紙。像這類的建筑公司,平時幾百號工人都分散在各個工地,真正呆在辦公室的就幾個管理和技術人員。
杜林祥的辦公室是由居民房里的主臥改造出來的,當他進入辦公室時,周玉杰、林正亮已坐在里面。周玉杰第一個開口:“萬順龍被抓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了,現(xiàn)在很多人都擔心工程款收不回來。據(jù)說下午就有一撥人,要去順龍集團催債!
林正亮說:“順龍集團可還差著我們四百多萬啊,它要一下垮了怎么得了?”
杜林祥思忖了一會說:“咱們這點工程款還不是大頭,據(jù)說順龍集團欠著銀行好幾億的貸款。銀行現(xiàn)在可比我們還急。”
周玉杰說:“銀行的錢是國家的,咱們的錢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人家虧得起,我們虧不起。”
杜林祥說:“剛才也有幾個老板給我打了電話,說是下午大伙一起去。我看也只有這樣,先去順龍集團,看看他們有什么說法?非常時期,反正咱們記住一點,多得不如現(xiàn)得。管它三七二十一,只要能先刨回點現(xiàn)金,就不錯!
林正亮點著頭說:“現(xiàn)在也只能這樣了!對了,玉杰你消息靈通,萬順龍到底因為什么事被抓?”
周玉杰點燃一支煙,不緊不慢地說:“外面的說法很多。有說他偷稅漏稅的,也有說他涉及違規(guī)騙貸的,甚至還有一個版本,說這事牽扯到姜省長!
杜林祥說:“人家的事我們就不要瞎操心了,還是先把錢要回來!
吃過午飯后,三人便開車前往順龍集團總部。企業(yè)的會議室里此時已坐滿了人,都是來討債的建筑老板,相互間也彼此打著招呼。一位做混凝土生意的老板湊過來說:“杜總,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供往順龍集團的混凝土全停了,你那邊怎么樣?”
杜林祥苦笑著:“你的混凝土都不到場,我那邊工人當然也得停工。雖然萬順龍被抓了,但順龍集團的家底子還在,不會說垮就垮吧?”
那位老板說:“誰知道呢?可話又說回來,但凡是房地產(chǎn)企業(yè),只要銀行收緊銀根,咱們這些建筑商不再去墊資,任憑它家底再厚,也撐不下去!
杜林祥說:“你還好啊,你做混凝土的,都是一個月結一次賬。不像我這邊,半年結一次。我現(xiàn)在可在里面陷著好幾百萬!
那位老板笑了笑:“都不容易啊,就自求多福吧。”
大約半個小時后,一行人進入會議室。領頭的那個杜林祥認識,是順龍集團的常務副總孫興國,孫興國后面還跟著一位打扮得體的中年婦女。這女人三十七八歲,皮膚白凈,一看就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尤其是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絲毫不輸給妙齡少女。濃密的短發(fā)烏黑油亮,眼睛雖是單眼皮,但秀氣、明亮,高高的鼻梁下是涂著淡淡口紅的嘴唇。
孫興國坐下后,便向眾人介紹:“這位女士是馬曉靜,她是我們?nèi)f總的夫人。馬女士一直以來都是順龍集團的董事,只不過很少過問具體事情。今天企業(yè)正處于非常時期,馬董也想趁此機會和各位建筑商見面溝通一下!
哦,這便是萬順龍的夫人!杜林祥早就聽說過,萬順龍的夫人過去是洪西大學的老師,創(chuàng)業(yè)初期,馬曉靜一直陪伴在萬順龍身邊。后來企業(yè)越做越大,馬曉靜就退居幕后。外界都傳說,萬順龍的夫人是一位美麗、知性的成熟女人,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馬曉靜喝了一口白開水,說:“感謝各位建筑商長期以來對順龍集團的支持!大家也知道,昨晚上萬總去公安機關,協(xié)助調查一些案件。具體的案件情況我們也不清楚,但請大家放心,順龍集團是一家管理規(guī)范的現(xiàn)代企業(yè),不會因為哪一位管理人員個人的原因,就影響企業(yè)的正常經(jīng)營!
這時,底下一位建筑商說道:“馬姐,在座的都是和順龍集團合作多年的人,F(xiàn)在你們這邊出了事,按說我們不應該落井下石,可你也要給我們吃顆定心丸啊。畢竟這工程款,都是大伙辛辛苦苦掙來的,誰也虧不起!
馬曉靜使勁擠出一絲笑容:“你們既然跟順龍集團合作多年,就應該知道我們的資金實力。放心吧,不會拖欠大家的工程款,F(xiàn)在順龍集團在銀行的賬戶上,還躺著一億多現(xiàn)金呢。”
底下又有人說:“順龍的賬戶上的確有一個億,可你們欠的貸款更多。據(jù)說今天上午銀行已經(jīng)把賬戶凍結了,要是順龍集團就這么垮掉,不僅那一個億沒了,銀行還要拿你們的房產(chǎn)來抵債!
孫興國接過話:“企業(yè)出現(xiàn)一些情況,銀行暫時凍結賬戶也是正常的。我們已經(jīng)派人去溝通,估計問題很快就能解決,F(xiàn)在部分建筑商停止施工,甚至還停止供應材料,這樣做可不夠朋友啊。城南的兩個樓盤,下個月就能開盤銷售了,現(xiàn)在停工損失可就大了。”
那位做混凝土的老板開口了:“既然孫總說賬戶馬上能解凍,那想必是沒什么問題。要不這樣,等你們資金解凍了,先把前面的工程款結了,我這邊馬上恢復供貨!
孫興國顯得有些氣憤:“按照雙方合同,現(xiàn)在根本不到結賬的時候。你們這么做,可是違約。”
那位老板也不甘示弱:“剛才你不說了,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非常時期就應該用非常的辦法。大伙說是不是?”會議室里的建筑商聞言紛紛點頭附和。
馬曉靜這時開口說道:“剛才孫總已經(jīng)說了,順龍集團一直在按合同履行義務,倒是那些停工或停止供貨的建筑商存在違約。按照合同,單方面違約是要承擔責任的,到時不僅收不回工程款,還要賠償順龍集團的損失。當然了,大家都是多年的合作伙伴,肯定不愿意走到那一步。我今天也不瞞大家,順龍集團的確處于困境。但這種時候,大伙更應攜手并肩,支持我們渡過難關。你們苦苦相逼,又能得到什么?順龍真垮掉了,我敢確信各位討債的本事一定不如銀行,銀行可以把賬上的現(xiàn)金凍結,可以把這棟大樓也拍賣掉,你們能搶得過?”
馬曉靜的話暗含機鋒,底下的人一時啞口無言。就在雙方僵持著的時候,一位身著工作服的員工跑進來,在馬曉靜跟前耳語了幾句。
馬曉靜聽完后,臉色陡然顯得很慌張,眼角甚至都開始閃爍淚花。只見她站起身來說道:“剛才我得到消息,有人去學校綁架了我的小女兒,還打來電話說,不把工程款結清,就絕不放人。我不知道,在座的諸位中,是誰想出了這種下三濫的主意。將心比心,我家萬順龍當年可沒虧待誰,他昨晚剛出了事,你們今天就這么欺負人!”馬曉靜說完后,竟大哭了起來。
底下的老板們也炸開了鍋,還有人罵道:“是哪個王八蛋干的?”在座的人,想討債不假,可大多數(shù)還是干不出綁票的事。
杜林祥心中也很氣憤。曾幾何時,萬順龍也算是在座所有人的衣食父母。即便要討債,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家孤兒寡母。他站了起來:“馬姐,你們報案沒有?”盡管年紀比馬曉靜大,但看在萬順龍的面子上,杜林祥還是稱呼對方“馬姐”。
馬曉靜擦拭著淚痕,這才回過神來:“我一時急得都忘了,快去報警。”
“慢!”杜林祥說道,“大伙都是在一個圈子里混的,今天就容我老杜說兩句。本人雖然讀書不多,可也知道綁架是犯法,一旦警方介入就是刑事案件,到時后悔都來不及。討債歸討債,可也不能這樣干。趁著馬姐還沒報警,趕緊把人送回來,這件事就當是個誤會!
馬曉靜感激地看著杜林祥:“對、對、對!只要趕快把孩子送回來,這就是個惡作劇。”
底下有人說:“被欠著工程款的人可是成百上千,也許不是我們在座的干的。能坐在這里的,誰沒有幾千萬身家,估計干不出這事。倒是那些小包工頭,沒準急紅了眼干蠢事。”
杜林祥說:“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河州做建筑的圈子就那么大,咱們在座的人現(xiàn)在就去放消息、做工作,叫那個干了蠢事的王八蛋立刻把人送回來。我相信大伙一起動手,這個蠢蛋很快就會知道自己捅了簍子!
聽杜林祥一說,在座的紛紛點頭,各自離開會議室,抱起手機一陣狂撥。果不出杜林祥所料,這幾十位建筑老板動用一切關系,很快就找到綁架小孩的人。對方只是個做油漆工程的小承包商,沒啥文化,根本不知道綁架小孩的嚴重后果。最后聽人一說,嚇得屁滾尿流,乖乖把小孩送了回來。
馬曉靜的女兒回家了,可一場討債會議卻因為這個插曲無果而終;厝サ穆飞,周玉杰憤憤地罵道:“都他媽怨那個蠢貨,他這么一鬧,大伙好像都不好意思討債了!
杜林祥說:“就算那蠢貨不鬧這么一出,咱們也討不回錢來。今天這架勢明擺著,順龍集團沒錢!
林正亮問:“明天我們還繼續(xù)施工嗎?”
杜林祥說:“先停停吧,上游的材料商都斷貨了,我們還做什么。唉,但愿萬順龍能夠沒事,不然咱們這錢怕是難收!
說話間,杜林祥的電話響了,他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接起來是個優(yōu)美的女聲:“是杜總嗎?我是馬曉靜。今天下午的事太感謝你了,你今晚沒什么事吧,我想請你吃飯。”
杜林祥說:“馬姐呀,你好!下午小事一樁,何必掛齒。”
馬曉靜說:“你別客氣。那咱們就說好了,我到時把孫總也叫上,還有其他事順便和你商量一下!
掛掉電話,杜林祥心里美滋滋的。倒不是因為有位美麗成熟的貴婦請自己吃飯,而是因為馬曉靜說叫上孫興國一起,到時還要商量其他事。杜林祥不禁憧憬,馬曉靜會不會出于感謝,破例先把自己的工程款先結了?要真是這樣,今下午這一番原本無意的臨機表現(xiàn),可是賺大發(fā)了。
杜林祥看看時間不早了,就把周玉杰、林正亮甩在路邊,叫他們打的回去。他猛轉方向盤,調頭去赴馬曉靜的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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