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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岸四公里有個師范學(xué)校，二姐在那兒讀書，這天步行回來時，天色已晚。她在天井里摸黑用涼水洗臉，之后用盆里的水洗涼鞋上的灰土。

她用開水泡冷飯，挾了壇子里的泡菜，香香地吃完，又喝了一大杯水，這才算緩過勁來。母親催她快熄燈去睡覺。二姐出了樓下房間，經(jīng)過堂屋，走上閣樓。我和大姐睡正對著門的床，四姐睡另一個床。大姐躺在床上生悶氣，臉拉得很長。二姐問大姐：“怎么啦？”大姐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后，便放鞭炮似的說了起來，全是訴說母親如何不對，如何不管她死活�！拔覒讯亲永镞@孩子，其實(shí)也是賭氣，我就是要讓媽媽不高興，就是要給她出難題。她這個媽，之前也當(dāng)?shù)锰�容了易。我叫她一聲媽，她就得�?fù)這個責(zé)。”

“不要說了，你太不理解媽媽了！”

大姐對著二姐吼叫起來：“哎喲，媽媽的小棉襖真是懂事，我以為這回不幫媽媽說話，結(jié)果還是一樣�！�

二姐站在屋中央，說不是她幫母親說話，而是人講話得講事實(shí)。當(dāng)時大姐衛(wèi)校都快畢業(yè)了，千不該萬不該，不應(yīng)去看什么破電影《朝陽溝》�？吹脽嵫�沸騰，背著母親，拿了家里戶口簿，跑去報名到巫山農(nóng)村當(dāng)知青，以為那里跟電影里一模一樣？母親知道了，瘋了似的追出門，追著大姐跑到街委會。母親遲了幾分鐘，大姐報完名已到派出所，下戶口辦手續(xù)。母親追到那兒，不讓大姐下戶口。大姐在戶籍面前罵母親思想落后，拖她的后腿，不支持革命。結(jié)果母親被戶籍狠批了一頓，要母親好好學(xué)大姐。結(jié)果呢，大姐一去巫山，當(dāng)天晚上就后悔了。一旦后悔，就什么都看不慣，在一個窮山溝里受夠了罪，她想盡辦法跳出來。以為嫁了人，可出巫山農(nóng)村�？墒谴蠼惴蛑皇且粋�連長，不夠帶家屬隨軍。她要么留在原農(nóng)村，要么可轉(zhuǎn)移到大姐夫參軍前的農(nóng)村�！按蠼阊�，我說你聰明，你比誰都聰明，說你傻呢，你比誰都傻。有了孩子，你還能出那鬼農(nóng)村，回大城市來嗎？”“出不來就出不來�！贝蠼愦舐暬卮稹Ｒ�?yàn)闆]有蓋被子，她的大肚子露出來。嫌不舒服，她把身體換了一個姿勢�！艾F(xiàn)在你回來生孩子，還要在家里作威作福？”二姐說。“你話說得太不客氣了。實(shí)話說吧，別以為我是看了電影《朝陽溝》，才對巫山農(nóng)村抱幻想的，才不是呢！我不想在這個家，我就是想找一個機(jī)會和出路離開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