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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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繼續(xù)看那些跟帖，一目十行。她不想再看到“煙水”的跟帖，可隱約又期待著，事實上“煙水”的跟帖到此為止。
她看見了一條這樣的跟帖：
不排除樓主是真的幸福，也不排除樓主是在曬幸福。一般來說，把幸福曬出來的人是不太自信的，真正的幸福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里有時間擺出來呢？男人說忙只是借口，如果他突然不忙了，要么是他被甩了，要么是他良知未泯，與女人的努力是無關(guān)的。如果女人覺得男人突然好起來是自己的功勞，那只是她的一廂情愿……
就在那一刻，李依丹覺得心像被劍刺中了，支離破碎了，又像是被丟在海里，四周都是水。
第一次，她在唐憶沒有回來之前，昏昏欲睡了。
那一覺睡得很沉，李依丹醒來后聞到了豆?jié){的香味。她睜開眼，恍若夢中。唐憶已經(jīng)煎好雞蛋，有現(xiàn)成的面包，再加一杯新煮的豆?jié){。唐憶喚她：“丹丹，起床啦�！憋柡瑧z愛的語氣。
她安靜地看著他，看得他有些手足無措了才收回目光。她說：“你這一聲‘丹丹’讓我想起英達喊宋丹丹呢�！彼劾锿哆^來詢問。她笑了說：“宋丹丹寫過一本書，其中有一節(jié)，大意是她感覺英達有外遇了，于是她立刻也外遇了一回。她跟英達說了這事兒，說：‘咱倆離婚吧�！⑦_同意了。去民政局把紅本本換成了綠本本。她問英達：‘俺們婚離了，你能告訴我你跟某某是不是好上了？’英達說：‘丹丹，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很無辜的口氣。結(jié)果呢，英達的拷機丟在車上，那時興這玩意兒。宋丹丹看見某某的很多留言，問事情辦得咋樣了……”
唐憶哈哈笑了，說：“怎么跟小品似的，讓人忍不住想說，太有才了。”
她穿衣洗漱完畢，然后坐在他的對面，認真地看著他說：“你喜歡上了別人，會不會先告訴我一聲呢？”
“怎么可能呢？我怎么會喜歡上別人呢？”說完就笑了起來。
李依丹沒有笑，再次重復(fù)了問話，唐憶伸過手撫她的額頭，她擋開他的手，不依不饒地看著他。他說她的問題只是一個假設(shè)，沒有如果的，他愛她，希望和她在一起，哪怕是死了，名字也要并在一起。
她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她說紅塵萬丈，因為在乎，所以才要問。他把她抱在懷里，喂她面包，直到她輕咬住他的手指，舌尖卷了一下，像火苗一樣，他立刻熊熊了。
事畢，她幽幽說了一句：“好像這樣，我才知道你是我的。”他挑了她一眼，做倒抽一口冷氣狀，說：“怎么多愁善感了呢？”
李依丹說她老是覺得有什么將要發(fā)生。他哈哈大笑說現(xiàn)在國泰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請她放心。她微微笑了一下，接著就散了，像一件花衣裳徐徐而落，突遇狂風(fēng)那樣。
唐憶察覺了她的異樣，把她摟在懷里，緊緊地，很久都沒有松開。
“你是不是聽到什么瘋言瘋語了？”他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從他懷里抽出來問。后來李依丹覺得她這句話問得太有水平了。
“我愛你，一直愛你。最近有個新來的同事花癡一樣的……”唐憶嘆了一口氣說。
她終于松了一口氣，那刻她相對安寧。
“那個女孩寫博客嗎？”她問。
“不知道�！�
5
看似平淡的生活卻處處都有懸念，這是李依丹沒有想到的。她更沒有想到的是一篇博客的跟帖，還可以像鏡子一樣照出另外一個人影來。
她正要沖咖啡，王清舉起一盒茶，說是清明茶，純正的春天的味道。她就放下了咖啡杯，取茶，沖茶，接著就是一杯嫩綠的水，小小的葉子舒展著。
“晚上一起喝茶吧�！彼f。
“喝咖啡吧�！彼邮芰怂难垺�
那天，兩人很少說話，都有些許的興奮，想著夜的降臨。
名典——那是她一直喜歡的一個喝咖啡的地方。他選了一張中間的案幾。
“不如坐在臨窗吧，那里可以看街上的燈火�！� 她說。
王清再一次說起了《愛德華大夫》中的一句臺詞：女人能成為最出色的心理分析專家，但一旦墜入愛河，就可能是一個典型的病人。
她暗自一驚，以為面前這個老男人又看出了她的心事。還好，他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懸念電影大師希區(qū)柯克的妻子才是大師的大師。
他說：“大師的妻子阿爾瑪出自名門，她父親不同意他們的愛情，但大師很努力，知道用電影才能征服阿爾瑪?shù)母赣H。結(jié)婚之后，他在房子四周開辟了菜園，每天徜徉在菜地里，和美人享受著愛情。一年半過去了，他好像忘記了電影，這讓美人著急啊。嘮叨不頂用，于是不嘮叨了。每個周末美人都會盛裝出去，回來后都要回味好久才睡，有時笑，有時嘆氣。這讓大師坐臥不安， 有一天，大師問美人是不是喜歡上了誰，她說：‘羅賽里尼才是個有魅力的男人啊�！髱煯�(dāng)然知道那個意大利人，拍了不少片子，還搶了他一手捧紅的英格麗·褒曼。他又在勾引他的阿爾瑪……大師在那一刻決定回到電影中去，他要用電影打敗情敵。結(jié)果呢，他成功了，在奧斯卡頒獎的一個場合他遇到這個意大利人，走上去就破口大罵。后來他的妻子說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意大利人，她只是制造了一個懸念……”
她笑了說：“果然是大師的大師�！庇謫枺澳銥槭裁匆谡f這個故事之前說那句臺詞呢？”他喝了一口茶說突然想到的，便不再做聲。
她也不再言語，一杯茶喝了又喝，直到味道淡下去。
她倒掉茶葉那會兒，王清說：“你這兩天好像心事很重�！彼谋硬铧c落在地上，轉(zhuǎn)過頭看他，問：“你怎么知道的？”
他說她的眼里有很多的疑問。她笑了笑說：“那說明我有好奇心�！彼豢隙嗾f一字，笑意還在臉上，可眼睛卻濕潤了。
“怎么了？怎么了？”他看她的眉頭皺著，伸手撫了一下，想要撫平。李依丹拿下他的手，然后攤開手掌指著一條紋說：“我只有一條愛情線�！�
他嘆息，很憐惜的一聲。
李依丹站了起來，他也站了起來。在咖啡館門口道別，一個向東，一個向南。
6
唐憶說有個女子花癡一樣喜歡他的那刻，李依丹很安定，知道有什么事，至少比蒙在鼓里強。接下來的日子也沒有發(fā)生多少變化，只是她婉拒他的求歡。唐憶晚歸，她依然不問原因，在等待唐憶跟她說，那件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這幾天她沒有寫博客也沒去看，一想就有些心悸，分明還是放不下。
周末，唐憶出差了。李依丹一個人呆在家里看一部叫做《時間》的電影。她想，對于愛情來說，愛與不愛跟面孔無關(guān)，時間才是手術(shù)刀。
她本來打算看看博客，可這時她聽到了敲門聲。門外站著一個女子，年輕漂亮，裝出來無所謂的神氣。她們相互打量著，都不說話。她知道這個女子是誰。
“進來坐坐？”李依丹問。
那女子坐在沙發(fā)上，目光環(huán)視了整個房間，不說話。
“你寫博客嗎？”她問。女子愣了一下，搖搖頭，還是不說話。她也不再說話，就那樣僵持著。
那女子終于開口到：“唐憶沒有騙我，你真的很可愛�？墒撬麨槭裁催�要吻我。他吻了我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男友的舌頭力度不夠，我有些后悔，好像打開了一個盒子，那里有令人心動的東西，可那不是我的。他和我在一起，從來都用安全套。我知道，他時刻準備全身而退，可是總比那些搞大了女人肚子而一走了之的男人好啊……”
李依丹微笑地看著她，一直微笑著，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只是胸口像是塞了大朵大朵的棉花，很悶。
那女子準備走了，出門之前哭著說：“姐姐太優(yōu)雅了，我像個跳梁小丑。那些事只是我想象的。對不起，不會再驚擾了�！�
那個女子不知道，在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李依丹的眼淚洶涌而出。好的男人和好的女人都是唐僧，總會讓人動心，可唐僧要去取經(jīng)。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明白了唐憶。
她打唐憶的電話，很抒情地說：“快樂的日子可以從指縫流走，沒有關(guān)系，因為我們會牽著手，一起看著時間溜走的，我們有的是時間。只要我們伸手，就能掬起一捧來……”
7
有一種說法：愛上漂亮女人的男人都是勇敢的男人。唐憶就是一個勇敢的人。當(dāng)時他媽就告誡他：“李依丹太漂亮了，你守不住啊�！碧茟浘托α耍Φ贸跎俨慌禄�。
那天李依丹的舉動很反常，讓他不解，原本一個清澈見底的女子，突然起了風(fēng)波，為什么呢？他不相信她聽到了他的緋聞，因為他把可能發(fā)生的緋聞扼殺在搖籃里。那么她為什么哭泣？
最終他從她那句“她寫博客嗎？”找到了線索，從家中的電腦里找到她隱藏的上網(wǎng)痕跡對他來說并不難。他看到了“清水洗塵”的博客，看到了屬于他們過去的時光，看到了他們相愛的點點滴滴，看到了她的憂傷，也看到了“紅顏與情人的距離只是一件衣裳”。
唐憶的注意力停在這篇博文上，最初有一些不適，畢竟丹丹被人約去了賓館了，不過她畢竟還是離開了。他迅速把她說的“秦”跟王清對上號了。
他注意到了“煙水”的跟帖，雖然那些事與他無關(guān)，但其中有一句“我在街上追趕他的汽車……”卻讓他回味，喜歡他的那個女孩也曾這樣瘋狂過。
之后，他悄悄地跟了李依丹兩回，其中一回他看見他們坐在那里喝咖啡，他沒有打擾。
唐憶請了王清喝茶。
唐憶打電話給他說：“王老師，我是李依丹的男朋友，我想請你喝茶�！蓖跚暹t疑了一下說：“好啊�！�
兩個男人面對面坐著，一壺碧螺春差不多喝淡了。
“好茶。”唐憶說。
“好茶。”王清接了一句。
“王老師，你喜歡我家丹丹，卻沒有表白，你最怕什么？”唐憶問。
“我怕女兒恨我�！蓖跚逑肓讼胝f。
“為什么呢？”
“女兒十六歲了，有點叛逆心，在她心里我一直是個好父親�！�
“你還怕什么？”
“還怕別人知道了，多年積攢的威望沒了。”
“你不怕夫人知道？”
“也怕呀�！�
唐憶笑了，很燦爛。他說：“王老師，你知道丹丹喜歡你，我最怕什么嗎？”王清想了想后搖頭。唐憶說：“我最怕失去她。幸好，我們的最怕失去的不是同一個人，不是同一件事……”
唐憶從微錄里拿出了錄音帶。唐憶說：“我把帶子給你。你應(yīng)該是一個不壞的人，我不想讓你為難，我不把它傳播出去，我主要是怕它傷害丹丹。”
唐憶最后一句話問得很突然：“你跟過帖嗎？”
王清驚訝地看著他，而后搖頭。
唐憶咧著嘴笑，然后走了。
唐憶想那個跟帖的女子只是一個個例，可那情傷卻是一樣的，或許每個人都能從其中找到一點自己的影子。
8
幾天之后，李依丹帶回了錄音帶，說是讓他們一起聽聽。桔黃的燈光罩著他們。唐憶很吃驚，那是他和王清的談話內(nèi)容。
他聽著自己在錄音機里說：“我最怕失去的就是丹丹，幸好我們最怕失去的不是同一個人，不是同一件事……”
唐憶啪地關(guān)了錄音機。李依丹看著他，哭得一臉淚水，最后撲在他的懷里。
唐憶喃喃地念道：“他跟我說，他喜歡我。我說那好吧。他說我那半推半就的樣子，他很喜歡。我們整夜在長江大橋上走過來走過去。很遠的江面上有燈，燈光微弱，像是朦朧的眼睛。在橋上我們有了初吻，微涼的嘴唇終于熱起來。書上說的唇之接觸若電光火石，那種感覺我沒有體會到，可是那一刻我有點想哭，第一次發(fā)現(xiàn)嘴唇找到嘴唇，竟是那樣善良和妥當(dāng)……”
她抬起頭看他，這些是她寫在博客里的。她正要問他怎么回事時，他吻了下來。
那刻她突然想起《紅樓夢》中一句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愛不就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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