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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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夭連忙擺手：“不不不，您想多了�！�
嵐卿輕輕哼了一聲，略帶嘲諷道：“也是，你若能安靜一刻練習書法，那真是破天荒�！�
陶小夭瞪了他一眼，過了良久才若有所思地說道：“師父，我學習不好您不管，武功不練您不管，琴棋書畫樣樣不通您也不管，但我看您卻對戰(zhàn)嵐要求很高，這是為啥？難道說，你已經(jīng)放棄我了嗎？”
嵐卿放下紫毫，背過手，搖了搖頭道：“非也。為師并不想強求你們學習，戰(zhàn)嵐心氣兒高，我便將我平生所學傳授于她，也對她要求更嚴厲。至于你……為師只盼你能平安長大，或許有朝一日，你會知曉你想要什么，想成為何種人，那時再學不晚，若我一味地逼你去學，怕是事倍功半。”
陶小夭笑得天真：“我就想每天在師父身邊逗師父開心�！�
嵐卿唇角勾起的弧度和淡如煙的眼波暈染在跳動微黃的燭光中，陶小夭看著他的笑容，忽然一愣，一片細膩柔和的暖意在她心底漾開。
嵐卿看了一眼面帶潮紅，雙眼迷蒙的陶小夭，問道：“怎么了？”
陶小夭傻笑道：“師父的笑……讓人看了心里好暖，好喜歡……以后每天都想看到。”
嵐卿伸出手摸了摸她頭頂，沒再說話，只是繼續(xù)寫字。陶小夭很乖巧地跑到書架面前，找到她上次還未看完的話本。
嵐卿微微側(cè)頭看著她嬌小的背影看了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手上的筆一直未落下去。過了一會兒后，他將筆放在硯臺上。
“丫頭�！�
“師父�！�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陶小夭好奇地睜著大眼睛轉(zhuǎn)過身，看到嵐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師父，你先說吧。“
過了良久，嵐卿才開口：“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師父年紀大了，也清修多年，不想再去涉及世間情愛之事�！�
陶小夭清楚嵐卿這話的意思，他定是知道那天她騙他去月堯那里的事情。她本以為他發(fā)現(xiàn)后會斥責她胡鬧什么的，可她卻在他的眼中看到一股傷感。
他其實是害怕寂寞的吧。
陶小夭笑盈盈地道：“我只是怕你一個人孤單，想給你找個伴兒而已�！�
“有你在我這里吵啊鬧啊，哪里還會孤單？”他打趣道。
陶小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也是哦�！�
“你方才想說什么？”
“對了，師父，我，想問你件事。那個，我說了后你別生氣啊。”
嵐卿看向她糾結(jié)的模樣，有些好奇。
“你還記得我第一天來古華那天為了一個男弟子和戰(zhàn)嵐打架的那件事嗎？”
“怎么了？”
“那個男弟子……是不是喝下圣水后被你們……殺了？”她察覺到了這話不妥，聲音越來越小。
“你聽誰說的？”他眉頭一皺。
陶小夭慌忙擺手道：“沒，沒誰，我猜的�！�
嵐卿不再追問，只是正色道：“做好你的古華弟子即可，有些事情你不必知曉�！�
陶小夭氣餒，她知道，若是他不想說出的事情，任憑她使出什么伎倆都不管用。
她連忙道：“好，好，我不問。你別兇我，我怕我晚上做噩夢�！�
突然間，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唇角不知不覺流下了鮮血。
嵐卿驚訝，忙道：“你……你怎么了？”
陶小夭茫然地看著他，眼神變得迷離，剛想說什么，卻倒在了嵐卿的懷抱中。
夜色如墨，雨絲如怨如慕地泠泠舞動著，庭院里籠罩著淡淡水墨般的煙氣。池塘中飄滿微帶嫣紅的桃花花瓣，也仿佛被染上了暗艷的絳紫色。鯉魚在如絲綢般的水中靜謐滑過，尾鰭撩開一絲漣漪，漾得花瓣輕輕搖晃。
無熙殿后殿很安靜，但靜謐下面卻是一觸即發(fā)的憤怒。窗外雷聲滾滾，暴雨傾盆，閃電晃了進來，照在坐在屋外嵐卿緊繃的面頰上。他輕閉著雙眼。
步蘿莉在替小夭診治，月堯，夙子翌和嵐卿在門外等著音訊。良久，步蘿莉掀開厚重錦簾，唯唯諾諾地走了出來，小聲道：“師……師兄……想不到您這院子……這么好看啊，怪不得，都不讓我們進的，呵呵，呵呵呵�！辈教}莉干笑了幾聲。
嵐卿的手憤怒地拍在他右邊的案幾上，“啪”的一聲，楠木桌竟然裂開紋路，步蘿莉驚得下意識地往后一躲。
“當真胡鬧！我都警告過你多少次！不要讓人來輕易替你試藥！屢教不改！”
夙子翌忙沖了上去，急切地搖晃著她瘦小的肩膀，向她詢問陶小夭的情況。
“需要……需要一個人把她的毒吸出來……”
“這樣即可？”
步蘿莉擔憂地點了點頭，道：“你們……你們先聽我說完！她是因為體內(nèi)積聚了太多的毒素才會毒發(fā)，將毒吸出的同時，可能也會有一些進入你們的身體里……這種毒對于你們來講雖然不會致命！但是很難化解……酒鬼……你的功力，還不夠�！�
夙子翌僵在原地。
嵐卿不假思索地沖到小夭身旁，右手掌心化出一道皎潔的光柱，她的身子一下被這道光柱吸起，緩緩，光柱上的星芒漸漸變成暗紫色，涌進了嵐卿的身子中。
他束發(fā)的長帶因為高漲的力量而崩散，被狂風卷起的長發(fā)之下，他的神態(tài)冷漠又有一股凜冽的絕美。
陶小夭在昏迷中痛苦地咳著，她一彎腰，一口暗紫色的血從她口中噴射而出。嵐卿收了氣，轉(zhuǎn)瞬封住自己的穴道，而后體內(nèi)運上一口氣，將毒素化作鮮血逼出。他稍稍側(cè)身，同樣是暗紫色的鮮血絲絲縷縷從他口中淌出。月堯忙掏出帕子擦拭著嵐卿的嘴邊，嵐卿反手讓開了她的手帕。
步蘿莉跑上前去，為小夭號脈。
“怎樣了？”夙子翌急切地問道。
“沒事了……陶小夭已經(jīng)沒事了，你們不要擔心了，只是……”步蘿莉抬頭望向嵐卿的背影，道：“師兄……你……”
“不礙事。切記，此事萬不可張揚，夙子翌，你帶陶小夭回長老院�！�
說罷，嵐卿頭也不回地走了。
夙子翌抱緊陶小夭，目光出神。
破曉時分，步蘿莉盯著眼前器皿中，嵐卿和陶小夭吐出的毒血，不解地嘟囔道：“奇怪了，這些草藥在一起不會致命呀……早就應該中和了……咦？這是啥？”
窗外噼噼啪啪樹葉被雨水拍打的聲音將陶小夭輕輕喚醒，已經(jīng)是早晨了，黯淡的光線透過簾櫳映在決明子方枕上。厚重的云層鋪滿天空，這場雨突然讓夏天清冷了下來，空氣中浮動著濕氣。
小夭悶哼了一聲，在夙子翌的懷中輕輕睜開雙眼，發(fā)絲粘著汗水貼在臉上，嘴唇干裂而蒼白。夙子翌一整宿都這樣懷抱著她，此時他見她醒了，欣喜若狂，握著她的手道：“閨女，你可算醒了……”他骨節(jié)分明的十指輕輕撫摸著她的額頭，將她臉龐的發(fā)絲撥開。
“你等等……我去叫步蘿莉……”
陶小夭欲言又止，夙子翌早已一個箭步?jīng)_出去，撩開錦簾大吼道：“步蘿莉！小夭醒了，你快點給老夫過來！”
陶小夭吃力地起身卷起青竹包銀邊的簾子，涼風卷著雨絲斜掠了進來。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陶小夭望著窗外鉛灰色的天空思考著，此時的她四肢完全無力，軟綿綿的，似是從一個夢里醒來一般。
“快把簾子卷起來，你還不能受涼�！币粋�清亮明媚的少女聲音傳來，語氣中有種強撐的倦意。話音未落，夙子翌趕忙把窗戶關(guān)上，簾子卷了起來。
“可是我熱……”
夙子翌邊用被子給小夭緊緊裹了起來，邊哄著她道：“乖，聽話，若是受風就麻煩了。渴不渴？爹爹給你倒水喝？”
還沒等小夭說話，夙子翌回身就到上一杯水，給小夭灌了下去。
“餓不餓？爹爹給你——”
“爹……”陶小夭被被子包得像個大粽子一樣，無奈地打斷了他的話。
“好好好，我不啰唆了，步蘿莉，小夭怎么樣了？”夙子翌轉(zhuǎn)頭問像正在給小夭號脈的步蘿莉。
步蘿莉纖細的手指輕放在小夭的手腕上，強而有力的脈搏觸及著她的指尖，良久后，她將小夭的手放回被子中，笑道：“沒事了，這得多虧了你師父，要不是他把你的毒素吸出，你現(xiàn)在早見了閻王爺了�！�
陶小夭吃力地坐起身，夙子翌趕忙上前攙扶她，將枕頭放在她的身后，讓她舒服地半臥在床上。
“那師父……現(xiàn)在有沒有事？”
“放心，你師父他可是道爺�！辈教}莉嬉笑道。
“不過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辈教}莉忽而面露難色。
陶小夭很好奇，素日來都說話毫無遮攔的步蘿莉，今天這是怎么了？
“有話快說。”夙子翌道。
步蘿莉眉間緊皺道：“小夭體內(nèi)的毒應該被我的草藥中和才對，我今天取了小夭和道爺吐出的毒血做了實驗小樣，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之所以小夭體內(nèi)的毒沒有中和，那是因為一種奇特的藥材，服下它后會像炭灰一樣，將體內(nèi)所有的毒都吸附進去，時機一到，這玩意兒就會爆發(fā)，毒素會鉆進你每個細胞，血管，而后導致死亡。它叫‘罌花’，盛開在妖界�！�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不僅我，嵐卿他也應該察覺到小夭中毒并非試藥所致。應該是有人要故意害她�！�
“小夭，你是不是與別人結(jié)仇了？”
陶小夭回想了好久，才道：“昨天我偷吃了廚娘的腌菜，這算嗎？”
“……”
夙子翌用食指輕刮了一下陶小夭的鼻梁，笑道；“放心吧，不管誰與我閨女為敵，我都不會輕易放過他。況且，你師父也不會坐視不理，他做事有他的理由，雖然不說，但全局已然握在他股掌之間。要相信他，雖然他看起來好像誰欠他錢似的。”
步蘿莉看著夙子翌半天，道：“總之……你萬事小心吧。這種毒可溶性很強，且無色無味�！�
雨點落下的頻率越來越快，好像一片小馬蹄敲擊的密集聲音，庭院里的一切景致，水榭，花木，甬道，遠處的侍叢，都被銀色水簾般的大雨遮擋得無影無蹤，迷蒙一片。
陶小夭在床上發(fā)呆，思考著究竟是誰會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不知怎么，她有一種感覺，下毒的這個人是為了阻止她查圣水。
步蘿莉回去補眠了，臨走前他告訴夙子翌，嵐卿將陶小夭體內(nèi)的大部分帶有毒素的罌花過到自己身體里，那么毒素就會浸入身體的每個細胞，而且罌花會將毒素放大……大約是，一百倍。
“那又如何，他不是仙么？”
“是啊，你也是仙身，但如果吸走它的人是你，想必你早就死了，不過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是罌花這種玩意兒。它在妖界百年才會盛開一次。作為引子來殺人，實在太神不知鬼不覺了。嵐卿雖然不會死，但是會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是么……”
“你在想啥？”
“每次我去翠玉軒回來他都罵我好久，他一死就沒人管我啦。”
“……”
嵐卿聲稱自己要閉關(guān)，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陶小夭都沒有見過嵐卿。而嵐卿也不許她出夙子翌的院子一步，又將周圍設(shè)下了結(jié)界，憋得她五脊六獸。終于，夙子翌接到了閉關(guān)中的嵐卿大仙兒口諭，允許陶小夭出去。
這段日子，陶小夭和夙子翌的生活是充滿惡趣味的，到官家老爺府中裝算命的騙吃騙喝，到同慶街上聽戲聽書，走馬觀花。這樣逍遙自在的生活令陶小夭簡直飄飄欲仙。除卻夙子翌，世上再沒有第二人能這樣陪她胡鬧。有時候她會想起嵐卿在無煕殿中孤單的身影，想著，什么時候他也可以這樣快活呢？
而與夙子翌獨處的這段日子中，陶小夭對他的了解也更加深了，有時候她也納悶，為啥他的人緣會這么好呢？處處逢源，八面玲瓏，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無論走到哪都光彩奪目備受歡迎，就連仙家天將和江湖英雄們都和他稱兄道弟。
換句話說，無論他到哪逍遙，總有人幫他買賬。
比如那日，夙子翌帶她去醉仙樓覓食，二人胡吃海塞后剛要買賬，掌柜的就笑瞇瞇地走來說已經(jīng)有人替他們結(jié)了。陶小夭環(huán)顧四周，試圖尋找是何人如此慷慨大方時，一個一襲紫金華裳，手執(zhí)金陵折扇的貴公子向二人拱手行禮。
后來陶小夭才知道那公子正是當今丞相長子，她好奇問他：“你一個老道不好好在家修仙，哪兒結(jié)識的這些人��？”
“他小時候誤食了失心散，在大街上瘋瘋癲癲地撞上了我，我一巴掌把他拍好了，后來他想認我做干爹修道我沒同意，要是個女孩我就忍了。不過話說回來，老夫積德行善還是有回報的嘛。所以說，無論信仰佛教也好，道教也好，最重要的是多行善事�！�
陶小夭忍無可忍地白了他一眼。
夙子翌牽著陶小夭的小手在大街上閑逛，陶小夭卻一副心事憧憧的模樣。夙子翌低頭問她道：“怎么啦？有心事？別告訴我！讓爹猜猜，人家都說知女莫若父，我肯定能猜得出來�！�
陶小夭白了他一眼，道：“好啊，你猜吧�！�
夙子翌翻著白眼裝瞎子，手指來回掐算，道：“待老夫掐指一算啊……你餓了對不對？”
“……”
“不是嗎？那么，你看上了誰家公子？”
“呵呵�！�
“你想你師父了！”
最后一句，還沾點邊。
嵐卿閉關(guān)許久，陶小夭擔心他也想念他，卻也不敢貿(mào)然闖入。
“那天我去了千卷閣。”
“哦，然后呢？”
“知道了很多事情，不過有兩件事不明。”
夙子翌心不在焉地將酒葫蘆從腰間拿出來，抿了幾口。
“二十年前，是誰污染了圣水？而那批弟子的死亡原因又是什么？還有而那北宮御天又是誰？為什么師父他從來沒有提起過這個人，還將記載著北宮御天的所有書籍都毀掉。北宮御天和這件事是否有關(guān)聯(lián)？還有三年前，被戰(zhàn)嵐欺負的那個男弟子，是不是……真的被你們殺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夙子翌將她拉到一旁。
“聽著，你若真好奇，我透露一些也無妨。但是我只能告訴你關(guān)于北宮御天的事情，至于其他事情，你也不要再查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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