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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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下君曉棠還有另外一件鬧心的事,她還沒有邀請到葉岑。
高三教室在另一棟教學樓,跟高一隔著整個操場,好似遺世獨立的存在。如果不是運氣太好,在校園里跟葉岑偶遇的概率幾乎為零。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專程去高三教室找他,君曉棠又有點下不了決心,畢竟他們都還只是陌生人。
相比邀請葉岑,請全班同學下個周末到家來參加生日派對就順理成章得多。君曉棠借著美術課自我介紹的機會發(fā)出了邀請。教室里當即炸開了鍋。
“她家得有多大,能容納四十多人?”
“怪不得她的外套、鞋子都那么漂亮,果然家里有錢!
“這是在公開炫富嗎?”
“別瞎說。人家只是請新同學聚一聚,挺真誠的!
“就是,君曉棠挺好的,長得也漂亮。難道人家請客還請錯了?”
正議論紛紛的時候,坐在最后一排的炎辰忽然站起來,積極響應道:“我去。說酸話的女生都嫉妒你漂亮,別理她們。”
男生們紛紛開始吹哨起哄,有幾個女生則不屑地回頭瞪他。
炎辰坐下后猛地拍了下同桌左桐的后背:“咱倆一起去吧!”
左桐頭也不抬地繼續(xù)解題:“沒興趣!
“是不是兄弟啊?”兩人初中就很鐵,炎辰對左桐的脾氣摸得門清,絲毫不以為意,“大不了把我那份工讓給你,這總行了吧?”
炎辰的老爸開了一個書店。炎父為了培養(yǎng)兒子的獨立意識,要求他以勞動換取零花錢。于是,他整個暑假都在那幫忙。不過進入高中后,炎父怕耽誤兒子學習,就不再讓炎辰去了,零花錢當然照給。左桐去炎辰家里玩過幾次,炎父知道他家挺困難,學習又特別優(yōu)秀,總想幫幫他。不過他們知道左桐自尊心特強,不會平白接受幫助,因而正好借此機會提了出來。
左桐抬頭看了炎辰幾秒:“謝了!
“你替我去我爸那受罪,我謝你還來不及呢。”
左桐因為成績優(yōu)異,當初二中想留住他,就提出高中三年學雜費全免的條件。不過左桐父親因公傷喪失勞動能力,家庭的重擔都壓在母親何玲一個人身上。所以即使這樣,他的生活還是有些捉襟見肘。何玲在商場做營業(yè)員,一天站下來常常累得腰酸背痛,辛苦不說,收入也有限。左桐曾想過不念高中,輟學去打工,被母親狠狠罵了一頓。雖然左桐跪下來答應母親一定會上高中考大學,但他無法說服自己對母親的辛勞袖手旁觀。左桐明白同情和施舍的區(qū)別,也強迫自己分清自尊和清高的界限。炎辰的好意,左桐領情。
不過炎辰看起來相當興奮,左桐不禁抬頭望向正走回座位的君曉棠,又轉頭對炎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確實挺漂亮!
“還以為你只會對幾何題里的三角形有審美趣味呢!
這回輪到左桐捶了炎辰一拳。炎辰故意做出齜牙咧嘴的樣子。
君曉棠坐下后,歐陽丹回頭對她眨眼道:“炎辰到底是替你解圍還是給你樹敵?”
重排座位表后,她們兩人還是前后桌。
君曉棠不在意地道:“沒關系,我都習慣了!
歐陽丹朝她豎起大拇指:“有一種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女神,女人的公敵!睔W陽丹真的這么認為,她第一眼就覺得君曉棠像一朵鮮艷的玫瑰,果然培養(yǎng)玫瑰的土壤也不一般。
“那你還跟我做朋友?”
“本姑娘內(nèi)心強大,不怕當綠葉!
君曉棠倒是很欣賞歐陽丹這一點。她還想接話,美術老師就開始講課了。
不過這么一來確實活躍了氣氛,打破了優(yōu)等生之間那種因暗暗較勁生出的隔膜感。下課后,不少同學或出于好奇,或是想盡快融入新集體,都表示會去參加君曉棠的生日宴。
現(xiàn)在她只剩下邀請葉岑這個難題了。只是一直到下午放學,君曉棠還沒有想出辦法來。她想得太專注,所以直到坐入車中才發(fā)現(xiàn)后座有人。
“你怎么……”
早上君和在家,君曉棠和君臨一同去上學是迫不得已,但放學后一向是各走各的。剛念初中那會兒,放學后君曉棠都不等君臨,幾次過后君臨也就默認了,所以整個初中都是這樣過來的,因此君曉棠想當然地以為高中也應該這樣。
“以后除非我放學留校,否則你都必須讓我一起坐車回家。”
這所重點高中作業(yè)堆成山,君臨可沒有那么多時間浪費在擠公車上,何況下車還得走將近半小時。
“憑什么!”
“就憑我有辦法幫你請到葉岑!”
君曉棠訝異:“你怎么知道?”
“這不是重點,你只需要回答同意還是不同意!
“如果你真能辦到的話! 雖然君曉棠對君和的生意一無所知,但她明白如果能跟葉家攀上關系,他一定會很開心。
“明天你就報名參加鋼琴社,報名細則貼在布告欄里。”
君曉棠反應倒也不慢:“葉岑也是社團的?”
君臨點點頭:“注意看招募細則下面的募捐演出廣告。”
“我不明白!
“鋼琴社有一位同學得了敗血癥,社團正在發(fā)起義演募捐活動。你明天只要準時去社團的宣傳招募攤前當著大家的面邀請葉岑在你生日宴上義演,我想他應該不會拒絕!
君曉棠沒有說話,沉默半晌才吩咐司機道:“走吧,去商場。”
雖然她早就計劃今天去買裙子,但此時卻有種扳回一局的快意—她知道君臨對逛街不感興趣。
車子駛入商場地下車庫后,君曉棠破天荒地問:“要不要一起去?”
“我在一樓的咖啡店等你!
蔣夢很喜歡帶她們來這家商場購物,在血拼這點上君曉棠跟她反而更像母女,兩人可以一層接著一層地逛,不知疲倦。君臨買東西時目標性卻強得多,而且決定得也很快。因而有好幾次君臨都在咖啡店等二人逛夠了一起回家。
君曉棠倒不是喜歡跟蔣夢一道逛街,只是蔣夢對她甚至比君和更大方,幾乎有求必應。甚至有時候她會故意當著君臨的面向蔣夢撒嬌,蔣夢通常會受寵若驚。雖然她看不出君臨的表情變化,但她知道君臨心里一定不痛快,她就是知道。
那家咖啡店更確切地說是一家書店。
樓下是開架新書,樓上有舒適的桌椅、沙發(fā)和茶幾。君臨在她常坐的沙發(fā)上坐下,立刻便有一個男孩兒過來讓她點單。
左桐今天是翹了正課后的兩節(jié)自習后跟炎辰一起早早趕到店里打工的。他不經(jīng)意瞥到了君臨胸前的;,不由得多看了面前的女孩兒幾眼。她皮膚很白,在燈光下看起來比盛咖啡的骨瓷杯還要細膩,直發(fā)中分,雙瞳漆黑。
“要提拉米蘇和香草摩卡。謝謝。”聲音和眸光一樣清冷。
左桐從制服口袋中掏出沙漏,放在茶幾上:“請稍等。”
“這個漏完之前就會來嗎?如果沒有的話是不是可以再送一塊蛋糕?”
左桐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復。今天是他第一天來,老板并沒有交代過。而且之前的客人都表示沙漏服務很特別,沒有誰提過諸如此類的問題?墒桥⑻е^的表情很認真,一點也不像故意找茬的樣子。
君臨見他不知所措,遂綻開一抹笑:“要不然這頓你請,左同學!币活D,君臨見他有持續(xù)石化的趨勢,又笑道,“友情提醒,沙已經(jīng)落下很多了!
左桐這才反應過來,下樓去柜臺下單,連她怎么認識他的都沒問。
等咖啡和蛋糕上齊的時候,沙漏卻真的已經(jīng)漏完了。
“抱歉!逼鋵嵤秦撠熃影嘀罂Х鹊娜私裉炫銮蛇t到了一會兒。
“剛才只不過是開個玩笑,不必放在心上!本R說罷喝了一口咖啡,繼續(xù)埋頭寫作業(yè)。左桐卻仿佛從她微彎的嘴角讀出了一絲隱約的笑意,好像真正使她愉悅的是他的窘迫,而不是香濃的咖啡。
又過了片刻,君臨聽到瓷碟敲擊桌面的聲音,微微調(diào)高視線,面前放著一塊黑森林蛋糕。
“這是你請的?”
男孩兒有些尷尬地點點頭。他身上的錢不夠付蛋糕和咖啡,不過單買一塊蛋糕還行。
“謝謝。”
這時又有客人陸續(xù)落座,左桐便走開了。
等他忙過一陣子替客人去柜臺結賬時,炎辰一邊點錢找零,一邊用下巴指了指柜臺上的一個白色紙盒:“你行啊,居然這么會勾搭美眉。那女孩兒叫什么名字?幾班的?她結賬的時候說這塊蛋糕是給你的!币驗榻裉焓亲笸┑谝淮紊蠉彛壮骄透黄饋砹。
左桐下意識地抬頭,果然發(fā)現(xiàn)君臨原先坐的沙發(fā)已經(jīng)空了。
“難得那女孩兒梳著中分頭還能這么漂亮。別不好意思,坦白從寬!”忘了在哪本雜志上看過,中分最能暴露臉型的缺點。炎辰一把揪過左桐的衣領,作勢要勒他脖子,刑訊逼供。其實在炎辰看來,君臨雖然沒有君曉棠漂亮,但她身上有一種氣質(zhì)。怎么說呢,就是一種同齡女孩兒身上所沒有的從容優(yōu)雅。不過炎辰更欣賞君曉棠這樣活潑開朗型的。
“我真不知道!弊笸╇S即心道:剛才忘了問她。不過在學校應該能碰到吧。
兩人忙到六點多,炎辰道:“我老爸叫你上我們家吃晚飯。”
“我就不去了,我媽還在家等我呢!
炎辰知道左桐家的情況,也不強求:“那好吧,明天見。哎,別忘了你的蛋糕,明天接著審你。”
“再見。”左桐拎起蛋糕盒,蹬上自行車走了。
走進一棟六層樓的老式公房,還沒敲門,左桐就叫道:“媽,我回來了!
左桐家廚房的窗戶正對著與樓梯相連的公共走廊。何玲正好在廚房,忙開了門:“今天怎么這么晚?”
“哦,跟同學討論功課。媽,這個給你吃!
何玲狐疑地接過蛋糕盒打開:“你這孩子,買這種東西干什么,浪費錢!
“是同學送的。媽,你就吃吧,女人都愛吃這個!
咖啡店的下午茶廣告上寫的:“甜品—甜美女人的專享!弊笸┭矍安挥傻酶‖F(xiàn)那張白皙的臉,只是他不知道該不該用甜美這個詞來形容她,不過她一定喜歡吃蛋糕。
何玲不由得笑道:“傻孩子,你見過幾個女人。你吃吧。媽給你做飯!
“我是男人,不吃甜食!
何玲看著高出自己一個頭的左桐,頓時感慨兒子長大了,以至于他站在廚房里使狹小的空間變得越發(fā)局促起來。
突然,屋子里傳來一陣玻璃落地的嘩啦聲。
“沒事沒事,是你爸又喝酒了!
“媽,我不是讓你別給爸買酒嗎?”
“我也不想給他喝,但你爸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左銘因工傷截肢后就一直坐在輪椅上,漸漸沉迷于酒精。以前喝高了甚至會動手打他們母子二人,但這兩年左桐長大了,有了力量反抗,甚至力氣比他還大,漸漸地他也不敢再打人,只是行為上表現(xiàn)得更消極頹唐,自暴自棄。
何玲看著左桐默默嘆息。
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本該除了升學壓力外沒有任何煩惱,可他卻不得不體會生活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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