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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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用說,簡直太棒了!”歐陽丹自己家是老公房。兩居室,衛(wèi)生間連窗戶都沒有,廚房小得只夠一個人轉(zhuǎn)身。兩間臥室倒是還湊合,只是她家有四口人,她父母住一間,另一間由她跟外婆合住。小時候還不覺得什么,上了高中,功課一緊,晚上外婆看電視,她寫作業(yè)的時候老分心。還有外婆每晚都打鼾,聲音特響,她有時候過了零點都睡不著,想到第二天上學會精神不濟,她就更加煩躁,一煩躁就更睡不著,形成惡性循環(huán)。君曉棠有一個這么大的獨立空間,歐陽丹簡直太羨慕了。更何況,君曉棠的房間符合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的所有幻想—無數(shù)個大大小小的公仔,墻上掛著好幾套服飾各異的寫真,還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鏡,華麗舒適的圓形罩紗歐式公主床。
君曉棠見歐陽丹參觀得差不多了,便道:“我們下去吧。我還得招呼別的同學!
“好啊!
兩人邊走邊聊。歐陽丹忽然想起來,賊笑道:“葉岑來了吧?”
“嗯!
“說起來你還真聰明,居然能想出加入社團的辦法請他來!
“辦法不是我想的。”
歐陽丹奇道:“那是誰?”
“君臨,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個!
“哦,你繼母的女兒?”
君曉棠皺了皺眉:“我以前還真沒看出她心機這么深!
君曉棠最近總有一種看不透君臨的感覺,這讓她稍微有點不安。
待兩個女孩兒走遠了,莫子航才對葉岑笑道:“你小子也就比我難看一點點吧,有人肯為你花這么多心思不奇怪!
葉岑用手背擋了擋外面照進來的陽光,笑得有些玩世不恭:“還真沒見過這樣的。”
“授人以漁還能自己釣魚。你還別說,但凡當?shù)昧撕竽傅娜,生的女兒都青出于藍!蹦雍礁~岑都是到了十五六歲,才多出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妹妹。只不過莫子航的妹妹跟他沒有血緣關系,而葉岑的妹妹葉宜卻是等葉岑的母親與葉無羈離婚后才有了認祖歸宗的機會。莫子航明白葉宜就是橫在葉岑心里的一根刺,早晚會被他不惜代價地連根拔除。
葉岑道:“你妹妹怎么樣了?”
“她不是我妹妹,我跟她沒有血緣關系!
“你悠著點。別把自己陷進去!
莫子航冷哼一聲:“那倒是,她有家傳絕學。你說哪個鐘點工能像我后媽那樣,靠中專學歷拿下醫(yī)學教授!
“你也別跟你爸硬頂。好歹上了大學就住校了,眼不見為凈!比~岑目光一冷:“退一萬步來說,那也是你媽去了之后才有的事!
“也對,咱倆老頭犯下的事兒其性質(zhì)惡劣的程度完全不同。就你后媽那忍辱負重當了十多年沒名沒分的小三,一朝上位讓你爹為了她拋棄一半身家離婚的手段,一般人根本學不來。我看不慣能躲著走,可你不能!闭f到底,莫子航覺得自己老頭不過是剝下知識分子的臉皮讓人茶余飯后一回,葉岑家的事可牽扯到身家性命。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話也不全對。生在葉家這樣的家庭,想不懂事都有人逼著你懂。
君曉棠當然不知道自己對歐陽丹說的話有第三方聽眾,并且產(chǎn)生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效果。她此刻正忙著招呼同學。
左桐今天下午在書店打工。
為了等他,炎辰到得有點晚。炎辰?jīng)]有給女生買禮物的經(jīng)驗,于是準備了一大盒費列羅,想來這樣中規(guī)中矩的選擇總不會出差錯。果然,君曉棠接過去的時候顯得挺高興。因為是炎辰求著左桐陪自己來的,為了不讓左桐破費,炎辰事先讓店里的蛋糕師做了一個生日蛋糕,以左桐的名義送給了君曉棠。
安排兩個男孩在花園里坐定后,君曉棠便拉著歐陽丹走開了。歐陽丹興奮道:“左桐居然也來了,你面子真大!
君曉棠雖然也因為自己的人緣覺得挺得意,但面上仍做出不以為然的樣子:“他很難請嗎?”
“那當然。聽說他家境不太好,平時很忙的!
“家境不好?怎么說?”照君曉棠想來,一般的工薪階層就算家境不好了。但就連出身工薪家庭的歐陽丹都說左桐家境不好,這讓她簡直無法想象。
“我也只是聽說。他爸爸好像出過事,不能工作的!
“哦!本龝蕴膶ψ笸┑氖虏]多大興趣,聽過便算,也不深問。
一伙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談天說地,時間過得倒也挺快。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快四點了。一陣風起,天也開始暗了下來,飯店的工作人員便依照君曉棠的安排,招呼大家轉(zhuǎn)入室內(nèi)。
偌大的客廳一下子涌入二十多人也絲毫不顯擁擠?蛷d中央最顯眼的位置上放著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
眾人聽到樓梯上響起的腳步聲,齊齊將目光向同一方向聚焦。只見君曉棠身穿粉色立體花朵裙緩緩走下樓梯,脖子上的水晶項鏈隨著腳步閃動,像一掛晶瑩欲落的水滴。
炎辰帶頭吹起了口哨,立刻有男生響應著起哄,女生們則開始拍手恭賀壽星。
君曉棠特意等到這一刻才換裝就是想達到這般驚艷出場的效果,不過同學們這樣捧場,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謝謝大家來參加我的生日會!彼捯魟偮洌覂(nèi)的燈光就熄滅了。不過此刻天還沒有全暗,大廳里的光線只是暗淡了不少,并沒有到看不見的程度。
飯店工作人員很快將三層的大蛋糕推了出來。
“許愿。許愿!
“唱生日歌!
葉岑自覺坐到了鋼琴旁,彈起了生日快樂歌。一群人跟著旋律唱了起來,氣氛很熱烈。
君曉棠閉上眼睛,在歌聲的祝福中默默許愿:“希望爸爸永遠只有我一個女兒。”然后她開始吹蠟燭。蠟燭又細又長,插了好幾圈,全部吹滅費了不少工夫。隨即又是一陣掌聲。
“謝謝大家。下面請葉岑學長代表鋼琴社募捐義演再彈一曲。作為新加入鋼琴社的一分子,我?guī)ь^捐五百!
大廳里先是一靜,然后眾人開始竊竊私語。
“原來是鴻門宴啊!
“也不能這么說,為同學捐款是應該的!
“可她那么高調(diào)慷慨解囊,我們卻都沒有準備。再說,大家只是學生,平日零花錢有限,不少人也已經(jīng)給她買生日禮物了。如果真要搞募捐義演,怎么不提前通知一聲呢,她以為我們都跟她似的,隨手能拿出三五百?現(xiàn)在弄得多尷尬!
“多多少少捐一點唄。大不了以后再補!
“可她家這么偏僻,我身上就;厝サ能囧X了!
君曉棠雖然聽不清同學們議論紛紛,但也覺察出氣氛不對,她下意識地回頭向葉岑投以求救的目光。
所幸葉岑倒也配合:“這次趁著君曉棠同學生日,氣氛好,我們也只是排練。正式的義演會在學校舉辦。今天大家捧個人場就行。”
葉岑都這么說了,大家不滿的情緒立刻被安撫下來。琴聲響起,不少人跟著音樂唱起了歌詞,氣氛再一次被調(diào)動。君曉棠頓時松了一口氣,心懷感激地向葉岑看去。白色鋼琴前他微微垂著頭,看不清表情,但坐姿顯得很放松,很隨意。
君曉棠知道不少人,包括她自己,雖然會彈鋼琴,但拿到譜子就能上手的人堪稱鳳毛麟角,大部分人都需要一遍遍地針對曲目練習才能成調(diào)。這首曲子雖然簡單,但葉岑顯然完成得十分輕松。
一曲彈罷,掌聲熱烈。葉岑一笑之下走回莫子航身旁。
“你在人堆里掃過了吧?”一頓,莫子航笑道,“剛才那位同學不在。有句話你說對了,還真沒見過這樣的。沉得住氣!”
“二樓!
莫子航立刻向二樓望去,果然見到君臨倚在欄桿上,頓時大失所望:“還以為來了個高端的。”
原來也不過如此。
“她在看我們!蹦雍接檬种馇昧饲萌~岑。
葉岑循著莫子航的視線看去。三個人就這么樓上樓下地對視。
片刻后莫子航調(diào)回視線:“有點意思。”從君臨的目光里他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躲閃,甚至連不甘示弱都沒有!八鞘歉銓W的吧?”
接收到葉岑詢問的目光,莫子航才接著揶揄道:“誰也不放在眼里啊。”
葉岑不禁又向樓上看去,仿佛下意識地在求證,對方卻已經(jīng)走開了。
“得。還是欲擒故縱升級版。沒新意。”莫子航的嘴永遠這么毒。
葉岑也失了興致。琴也彈過了,兩人對視一眼,都想閃。
莫子航走到正在給眾人分蛋糕的君曉棠身邊,欠了欠身,微笑道:“我跟葉岑還有事。我們先走一步。多謝美女熱情款待。”
君曉棠沒想到葉岑剛露面就想走,但也不便挽留,便道:“謝謝兩位學長。捐款的事……”
莫子航笑道:“不急。等方便的時候交給社團的財務就好。我腦子不好,不記賬。”
君曉棠本想謝過葉岑方才替她解圍,聽莫子航這么接口,她也不好多做解釋,畢竟剛才挺尷尬的,于是點了點頭:“學長慢走!
葉岑對君曉棠欠了欠身,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二人繞到房子背面。那個方向離馬路相對近一些,好攔車。莫子航突然想起來:“你的衣服呢?不打算要了?”
葉岑無所謂地聳肩:“既然你說有點意思,我打算再玩一局!
“我看是你自己覺得有意思吧,不過這一局還輪不到你開球!蹦雍矫靼兹~岑的意思,他今天不拿,君臨必然要把衣服帶去學校還給他。只不過,對方顯然并未這么打算。
葉岑聞言一抬頭,果然看見君臨手上拿著個布袋,站在不遠處等著他們過去。
“衣服洗干凈了。身上那件隨你處置!
“謝謝。”葉岑接過衣服,隔著袋子余溫尚在,顯然剛從烘干機中取出,帶著潔凈的氣息。他倒也挺佩服君臨,這么刻意的事,難為她從頭到尾都表現(xiàn)得落落大方。
“再見。”
莫子航看了一眼君臨的背影,向葉岑道:“去打臺球?”
“你叫人。”
君臨原本打算從后花園的車庫上樓,誰知飯店的車停在車庫前,堆的冰柜之類的東西又把過道給堵了,她只能繞道離大廳遠些的玻璃暖房,希望不會引人注意。
從暖房里走出來,君臨關好門便聽到有人喊她名字。一轉(zhuǎn)身,左桐站在離她三米的地方,略帶訝異地看著她。
“君曉棠也請你了啊?”在左桐眼里,君臨顯然為了赴宴特地修飾過一番。不像他自己,沒有別的衣服可換,還是一身校服。
“不是要晚餐了嗎,你怎么在這里?”
“哦。我想洗手,這房子太大,沒找對地方!
“你沿著過道,走到圓形拱門的地方就可以回到大廳?陀眯l(wèi)生間跟大廳連著。”
“對這里地形挺熟悉。來過?”
“嗯。我跟君曉棠是初中同學!
“你不去客廳嗎?”
“我要回家了!
“那我送送你吧!弊笸┯X得天暗了,這兒雖說是住宅區(qū),但相對來說挺荒僻,一個女孩子恐怕不安全。
“沒關系,我打電話叫了出租,就在路口等著呢。很安全!惫灰粋謊言是需要另一個謊言來掩蓋的。
君臨對客人提出送“主人”的情況挺無奈。她怕左桐堅持,于是道,“大家還等著你呢。就幾步路,我自己走就行!
“那好吧,再見! 左桐隱約聽到炎辰在叫自己,也就不再堅持。其實左桐也想走,昨晚左銘又喝醉了,留何玲一個人在家,他不放心。但瞧炎辰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左桐既然是陪他來的,也不好掃興。
君臨拐進另一條走廊準備上樓,正巧碰上飯店工作人員將冷餐收入室內(nèi),忙打劫了一番以便果腹,心中不免腹誹:早知如此,剛才就不去偷點心了。不過,在君臨想來,弄臟葉岑衣服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無傷大雅。
到了七點,君曉棠的聚會散了之后,君臨不用蔣夢提醒便準時下樓。作為主人,君和自然要盡力款待。彼此說著客套話,無非是夸獎對方事業(yè)有成,兒女爭氣。君曉棠因為順利考入二中,得到一致贊賞。
用餐過程中,君臨只一味裝文靜,多吃多聽。飯后,男人們跟君和一道移步書房聊天。蔣夢失陪片刻,去廚房吩咐準備消夜,請夫人們先去客廳坐坐。
君臨打算撤回自己房間的時候,聽到一陣低聲議論。
“那孩子改姓君啦?”
“誰知道呢,也許只是面子上好看,沒有繼承權的。”
“我看老君對她不錯。”
“老君那么精明的人,怎么會做虧本買賣。你就看著好了,老君現(xiàn)在將她養(yǎng)熟了,將來準在她的婚事上做主。”
“那有什么,就是親生的,婚姻大事家長還能放任不管?”
……
君臨放輕腳步走回房間,打開室內(nèi)所有的燈。一片燈火通明中,她盯著墻上的掛歷。她今年只有十六歲,但能做準備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環(huán)顧四周,君臨明白眼前所擁有的一切只是海市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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