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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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保安在門衛(wèi)室里傻笑呆笑。
馬東東在墻外聽得忐忑不安，心里頭貓抓似的。
一分鐘，兩分鐘，不知道過了多長時(shí)間，黃彩霞出現(xiàn)在廠門口，探頭探腦的。馬東東不知從哪兒蹦了出來，雙手插在褲兜，站到她的面前。你咋還在這兒? 黃彩霞皺了皺眉，我上班了。兩人隔著門衛(wèi)室，對望著，馬東東張開嘴說了句什么，因?yàn)槁曇籼�，黃彩霞裝沒聽到。黃彩霞見他沒有走的意思，于是走近一點(diǎn)，換作溫柔腔，關(guān)切地說，外面太陽那么毒，你先回去吧。這回沒有成功。馬東東還是愣著不走。
我站會兒，待會兒就走，你上班吧。馬東東一邊抹汗一邊說。
你不走，我可要上班，沒工夫陪你。黃彩霞扭著腰，踮著腳，往右拐了進(jìn)去。
時(shí)至中午下班，工廠涌出長長的下班隊(duì)伍。黃彩霞領(lǐng)了廠服，掛了廠牌，在門衛(wèi)室提行李時(shí)，倉庫一位叫阿華的男同事涎著臉，賴著要幫她提行李。黃彩霞沒拒絕這位好心的同事。他們并排走著，不時(shí)搭幾句腔。她沒想到馬東東并沒有離開，而是坐在工廠對面，盯了一個上午，等在下班的路上。黃彩霞步出廠門口，馬東東便迎上去，阿華在他眼中無疑是一個敵人，他的臉色慘了下來。
黃彩霞沒有跟他打招呼，若無其事地跟阿華邊聊邊走。馬東東跟在她身后，完全像個無關(guān)的人。出廠門右轉(zhuǎn)200米，逢路口再右轉(zhuǎn)100米，那棟貼亮砂的五層樓房就是愛豪員工宿舍。在宿舍門口，馬東東被保安攔住，他努力與保安解釋。他想喊應(yīng)黃彩霞，可是她頭也不回，上樓去了。馬東東守在門外，跺著腳也沒用。
黃彩霞頭也不回，一口氣上到四樓，早已氣喘吁吁，從401一路數(shù)過去，終于看到了門牌號碼：411。這是四樓最里面的一間，緊鄰公共澡堂。門開了，沒有人。放下行李，阿華熱情說，還有需要，盡管叫我吧，我住310。謝謝，有空再來坐吧。房間挺寬敞明亮，四扇玻璃窗門，陽光很充分，水泥地板，但干凈整潔，陽臺朝南，陽臺上擺了一盆月季，正開著紅色的花。房里擺了四張?zhí)m色的單層鐵架床，床與床之間放有兩米高的橙紅色衣柜，左邊兩張有人住，右邊兩張空床，床頭旁有一張半新不舊的辦公桌。黃彩霞按住宿安排表，把二號床上的雜物收了，把行李撂在上面。她擰開吊扇，打開后門，盡量讓風(fēng)吹進(jìn)來。陽臺對面的草地，綠草茸茸的，很容易使人產(chǎn)生浪漫的遐想。在陽臺上歇了一會兒，黃彩霞想起樓下的馬東東，臉上堆起了愁云。
神魂不定的馬東東徘徊在宿舍大門前，一副失魂丟魄的可憐的模樣，讓人看到心酸。他曬了一個上午的太陽，臉上加黑了一圈。他一直坐在對面的草地上，不知道往哪里去，吃晚飯的時(shí)候，終于看到黃彩霞，她洗了頭，換了長裙，飄飄然地進(jìn)了飯?zhí)�。她出了宿舍門，發(fā)現(xiàn)了馬東東。他迎上去，熱情不減，她罵他也無所謂，只要她還見他，她離開他，他的心里就空空的，像是被掏空了心肺。黃彩霞心軟，心酸，走吧，我們?nèi)ゲ莸厣献�，我還要加班。
他們又回到草地，那片被踩禿了的草地，是很多打工人聊天的地方。他擁著她坐在草地上一棵細(xì)葉榕下，熱浪彼此灼燒著，她對他的激動似乎無動于衷。他說，你看你，一上班就不睬我。她說，我在這里上班，工作不容易知道嗎？你不能老是來打擾我工作，知道吧。他不語。黃彩霞塞給他10塊錢吃中飯，說明天好好找工作，不要守著她。中午上班時(shí)間到了，黃彩霞起身要走。馬東東一直送她進(jìn)了愛豪廠大門，才依依不舍沿107國道往長田工業(yè)區(qū)方向走。路上行人匆匆，馬東東光著頭，晃晃悠悠地漫無目的走著，仿佛太陽根本不存在。廠大門真真實(shí)實(shí)成了愛情的一道檻，他想靠近一點(diǎn)，門衛(wèi)立即出來吼他一頓，馬東東丟魂似的，在國道上足足徘徊了兩個小時(shí)。他感覺精神恍惚，四肢乏力，像是生病的癥狀。
馬東東想女朋友說得對，不應(yīng)該纏著她，不方便工作，但是他想天天見到她，一天不見她，這個世界就是空的，萬般皆空。他還想抱抱她，他怕過今晚就抱不到了，或者她被別人抱了。他撇不下她，想見她的心情持續(xù)高漲，像一場永不退去的高燒。他又回到鎮(zhèn)標(biāo)草地上，一頭扎進(jìn)女貞樹叢里，用一張報(bào)紙遮住臉，想著下班的那個時(shí)刻，迷迷糊糊睡著了，一覺醒來，太陽落到愛豪宿舍了。
他翻身坐起，等在下班的路上，不等到她，他心神不寧，他明明知道這是不對的，會影響黃彩霞的工作，但是他無法抗拒自己的腳步，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一分鐘不見如隔三秋，他無法從這種劇烈的思念中解脫。
馬東東在興奮中再次見到了黃彩霞。
這回黃彩霞真的很生氣，猛吼馬東東，你怎么不去找工作，整天等著我，我會飛嗎？守著我，有飯吃嗎？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
我什么呀，你不上班，我還要養(yǎng)自己，你養(yǎng)我嗎？呀？！你說呀？黃彩霞瞪著他。
等了一整天，馬東東原以為心愛的人兒會給他些安慰，但是她感受不到，她心里有的是氣憤。馬東東心里不好受，狠狠咬了幾句，我不會要你的錢，你這么兇干嗎。終于平靜了，四目相望，彼此眼角都濕了。馬東東試著伸手去摟黃彩霞的腰，想用行動感化她，那知黃彩霞拂袖而去，轉(zhuǎn)眼就消失在廠區(qū)假山的背后。
沒出息透了，黃彩霞很傷心。當(dāng)晚加班到十點(diǎn)，下班時(shí)，她躲在倉庫辦公室玻璃窗后，影影綽綽瞄到了馬東東。為了不讓馬東東纏著，同事都下班了，自個兒留在辦公室里玩電腦。十點(diǎn)多了，馬東東見黃彩霞還沒有出來，捧著頭蹲在馬路邊感嘆，他沒法靜下心來想其他的事，他不可救藥，不可自拔。她卻躲著他，心傷之極，馬東東揉搓著眼睛，捏著鼻子，離開愛豪的廠門，往長田方向怏怏而去。他回到出租屋已經(jīng)12點(diǎn)了，沒有沖涼，和衣倒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晚上沒見到黃彩霞，他不甘心。屈指一算，與黃彩霞戀愛了三個多月，今晚他嘗到了思念的滋味，他想念黃彩霞的音容笑貌，離不開她的人，她的身體，那么情切切，意綿綿，那么心痛，一分鐘見不著她，就找不到自己的手和腳一般。愛是什么？他問自己，愛就是思念，就是說不清的思念。他拉熄了電燈，沒有睡意，夜晚漸漸清靜，蟲子的叫聲格外刺耳，他拉開燈，怎么會有蟲子，下床翻了幾次，蟲子還是在叫，但找不到蟲子的蛛絲馬跡。這些蟲就在床上，用“黑旋風(fēng)”殺一殺，可能會好些，一瓶“黑旋風(fēng)”要二十幾塊，想想而已。他把電燈拉亮，開始打量起房里的一切，墻壁的石灰已脫落一大半，地面也有些坑坑洼洼，瓦上布滿了蜘蛛網(wǎng)，這不像人住的地方，難怪黃彩霞住在這里不習(xí)慣，也真委屈她了，那么好的身材，那么美的肌膚，在這樣邋遢的床上，差點(diǎn)喂了蟲子。他怪自己真的沒有用，狠狠在床板上砸拳頭，十個手指頭砸痛了，睡意來了。
找工作，找工作，賺錢，賺錢，賺錢養(yǎng)她，他叨念著，在囈語中睡去。
第二天清早醒來的第一件事，馬東東把褲兜里、皮包里的錢全部作了一次清理，擲在床上，數(shù)了數(shù)，連角票分票算上，一共118塊4毛5分，出廠半個月，真的彈盡糧絕了。找工作無望，女朋友瞧不起，翻來覆去，怎么辦呢，怎么辦呢，一遍遍地問自己，問蒼茫大地。馬東東驀然想起還有一個表哥在樟木頭鎮(zhèn)一個鞋廠，聽說鞋廠很大，但忘了廠名，又不知道電話號碼，只記得那個工業(yè)區(qū)叫什么樟洋。沒辦法，他決定下個賭注，去那個工業(yè)區(qū)找找表哥，抱著最后一線希望搭上了去樟木頭的中巴車。
下午兩點(diǎn)多，馬東東到達(dá)了叫樟洋的工業(yè)區(qū)，這里有兩間鞋廠，碰巧問的第一家就是表哥那家，一說表哥的名字，門衛(wèi)連連點(diǎn)頭，瘦高瘦高的，白白的那個。表哥的名字挺響的，介紹自己進(jìn)廠不成問題吧，馬東東燥熱的心里像是飄進(jìn)了雨點(diǎn)，涼爽了一下。廠門旁士多店，很多人擠在那兒坐著，他揀了一張散在太陽下的蛤蟆凳挨雨棚下的陰涼坐下來，熱氣煎著熱氣，夠受的了。這里坐著的人，有的看電視，有的談?wù)撨M(jìn)廠和查暫住證的事，唉聲嘆氣的，沒有一張舒坦的臉，沒幾片笑容。馬東東買了一瓶六毛錢的豆奶，慢慢吸，解渴，也消磨時(shí)間。最近查暫住證查得兇，別人在議論，馬東東豎起耳朵聽，忐忑不安，也無可奈何。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時(shí)間，店門前的人一散而光，把鞋廠的門口圍了起來。都是等人的，馬東東擠在人群中，終于見到走在浩浩蕩蕩下班隊(duì)伍中的表哥，昂頭挺胸，丹頂鶴似的。下班的臉，一張張往大門這邊望，都盼著有親人老鄉(xiāng)來探望。馬東東踮著腳喊了一聲表哥，表哥也正往這邊望。表哥應(yīng)聲到了眼前，是你呀，又黑又瘦的，差點(diǎn)認(rèn)不出來了。表哥帶馬東東繞過工廠左圍墻，熱情地請他在一個小排檔吃了個快餐。吃飯事小，住宿事大，表哥皺起眉頭，說這段時(shí)間治安隊(duì)查房查得緊，好幾個員工的老鄉(xiāng)都被抓了，住旅社，住不起，租了房還要偷偷摸摸睡。馬東東說，我從來沒有被治安隊(duì)查過，我運(yùn)氣好，管它呢，沒那么倒霉吧。既然來了，只好碰碰運(yùn)氣了。表哥帶他走進(jìn)一片紅磚瓦房，找到一間工廠員工租住房，敲開門，很熟絡(luò)地跟房里人打招呼。這房子兩層，一樓是廚房和餐廳，地面潮濕，光線幽暗，餐廳后面的小房住了一對夫妻。二樓上，四個男人正光著膀子打“拖拉機(jī)”，地板鋪開三張草席，房子就那么大了。表哥稱其中的一個叫陳胖子，今晚我表弟在你這兒搭個腳，多多關(guān)照，他是沒有暫住證的。陳胖子抬頭瞅了馬東東一眼，爽快地說，沒問題，反正都是睡地鋪，這幾個都是的，沒暫住證，三無人員，查房查得緊，查到了別怪我。表哥給馬東東安置了住宿，囑咐馬東東睡覺時(shí)，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有動靜，就跟他們幾個一起跑。馬東東沒有經(jīng)歷過查暫住證的場面，不知深淺，只是一味地點(diǎn)頭，他們不怕我也不怕。表哥拍拍陳胖子的肩膀，給他發(fā)了支煙點(diǎn)上，反復(fù)囑咐多關(guān)照，然后才離開。
那幾個玩牌頭的，似乎見怪不怪，沒有打招呼，繼續(xù)玩牌。馬東東下樓擦了一下背，早早和衣睡了。
十點(diǎn)左右，牌局在一陣喧鬧中匆匆收了場。
睡覺。睡覺。嚷的嚷，拍的拍，汗涔涔的膀子并排躺倒，天氣悶熱，只有一個小床頭風(fēng)扇，有人幾天沒洗衣，一股渾濁的悶氣彌漫整個房間，肌肉碰著肌肉， 黏黏的，餿餿的，極不舒服。陳胖子把燈關(guān)了，叮囑大家醒著點(diǎn)，不要睡太死。他們和馬東東一樣的年輕，一樣的流浪漢，白天找工作辛苦，一邊躺，一邊有人打起了呼嚕。那呼嚕不是太刺耳，響得讓人睜不開眼。馬東東記著表哥的話，努力睜著眼，當(dāng)眼睛睜不開的時(shí)候，突然有人機(jī)械地坐起，迷迷糊糊叫了一聲，治安隊(duì)來了！一下子醒來兩個，馬東東猛地跟著坐起，眼皮還打架。眾人屏息聆聽，窗外沒有任何動靜。媽的，那人打了個哈欠說，不好意思，是我做夢。奶奶的，死人頭，嚇?biāo)廊�，于是伸懶腰，打哈欠，謾罵，埋怨，稀里嘩啦，眾人虛驚一場，轉(zhuǎn)眼，一個一個倒回草席，只有陳胖子和打呼嚕的兄弟還酣睡在夢中。
時(shí)至凌晨，樓下巷子里驟然響起清晰的狗叫聲，叫嚷著查房的聲音，捶門的聲音，轟轟烈烈響成一片，聲音由遠(yuǎn)而近。馬東東從夢中驚醒，倏地彈起，其他人沒反應(yīng)，他拍拍自己的腦袋，這回不是做夢，是真的來查房了。馬東東摸著身邊那個四川口音的屁股，狠抽了一巴掌，查房了，查房了，快起來！一時(shí)間，房間蜂窩似的炸開了，瞬間亂成一團(tuán)，鬼叫起來。
我的衣呢！
我的鞋呢！
他媽的，別慌！這是陳胖子的聲音。
馬東東找不到鞋子，左摸右摸，摸著開關(guān)把燈開了。
你這錘子，還開燈，四川口音的人在馬東東頭上拍了一巴掌，把燈關(guān)了。
開了一下燈，幾個人找到了自己的衣和褲，套上就往后窗奔。后窗開了，飄進(jìn)來一絲含糊的亮光，三人都從那絲光里跳了下去的。馬東東摸到了一只鞋子，套上了，還有一只找不到。陳胖子打了一下他的頭，說還不快走，跟著我，快點(diǎn)。陳胖子爬上那窗，僅有的一絲亮光被堵了個嚴(yán)實(shí)。一陣黑暗撲來，馬東東還沒有摸到另外一只鞋子，一樓的門被咚咚擂響了。陳胖子磨蹭了好一陣子，那絲暗光又回到了房中。馬東東干急，一身冷汗，心想來不及了，慘了，沒鞋跳下去，腳會跳斷的，慌亂中，幸好左手碰到一只，胡亂往腳上一套，一個踉蹌趴到了窗口，媽呀，黑壓壓的一片，他不敢跳。一樓的燈亮了，從樓梯口照上來了橘黃的光，住在下面的人一邊咳嗽，一邊起床，撥開了門閂，治安隊(duì)的人嘩啦撞了進(jìn)來。感覺身后追來了一條狼狗，馬東東一急，撲通跳了下去，腳下一麻，著了地，還能站起來，顧不上那么多了，撒開兩腿，從左邊的出口，一直往河邊的方向逃奔而去。
跑到橋底下，沒見到陳胖子他們。難道他們找到了更安全的地方？馬東東躬身沿著河邊草地一路低聲喊：陳胖子，陳胖子。沒喊著人，后面馬路上有手電燈光晃動，不敢喊了，一頭扎進(jìn)一叢深深的草叢里，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馬路上的動靜。執(zhí)手電筒的人，一晃一晃地向民房的巷子游去，馬東東才敢歇下氣來，草地真厚，躺在里面軟綿綿的，比出租屋里那樓板還舒服，河面吹來習(xí)習(xí)的微風(fēng)，更加涼爽，早知如此就睡這里了。不過，一會兒，蚊子就圍上來，展開了猛烈的攻勢，咬的咬，叫的叫，擾得他不得安寧，不過這比治安隊(duì)那幫人好多了，瞌睡來了，也能安然地入睡。睡，睡，幾聲催促，果真睡著了。一覺醒來，身上暖洋洋的，太陽才升起丈把高，早上的太陽好可愛，把蚊子趕得無影無蹤。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左腳一點(diǎn)都不舒服，蹲身一看，原來穿了兩只右腳鞋，跟誰穿錯了。馬東東搖搖頭，自嘲自笑了一番，沿河岸往橋的方向去找陳胖子他們，走了100多米的樣子，四個男人橫七豎八地躺在一堆草叢里，還沒有醒來。一夜之間，四個人滿臉是紅色的小疹，自己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只覺得臉上癢癢的，身上也癢癢的。
叫醒陳胖子他們，他們一起回出租屋繼續(xù)睡，說白天睡絕對安全。
時(shí)至中午，表哥來了，請他在福建云吞店吃了一碗云吞，工廠不招人，怎么辦，要不在這里再等等。
進(jìn)不了廠，又被這樣嚇了一次，馬東東不敢在樟木頭待了，雖然H鎮(zhèn)也查房，但從來沒這樣過，有安全感一些，他身上保留那家制衣廠的廠牌，廠牌也可以擋一陣的。那里的人也熟，抓去了還有人取。馬東東別了表哥，失望地坐上了回H鎮(zhèn)的中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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