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節(jié) 最后的宣戰(zhàn)(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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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清晰地認知死之將至,有助于個人作自己與搞生活,有助于個人逾越血統(tǒng)論述而關(guān)懷他人,那么我們難道不該培養(yǎng)對于死亡的認知嗎?而就是因為對于死亡的清晰認知與對生命的真實熱愛,艾滋病毒感染者不但不該受排斥,反而有資格作為我們的人生導師呢!
——政小四
艾滋病毒感染者雷克海在其所主筆的電子報《天堂角落現(xiàn)世報》中,就曾經(jīng)刊出一篇名為《沒人要》的文章中說:愛自己的路是一輩子的,有人說大多人要等到重大變故才會有機會停下想想,就像我遇到艾滋,就像我與自己共處的路上遇到這樣的挫折與省思……
這個春天注定要被記住。
現(xiàn)在,在這個炎炎的夏日早晨,蟬兒象所有記憶中的童年那樣唱著,熱辣的風拂著我已不太熟悉的自己身體,變得越來越粗糙黯淡的皮膚滲出點點汗粒,正在熬的粥咕咕地冒著大米的香味,我似乎還飄蕩在那洶涌的春天里。
這個春天,艾滋病毒病毒在我的身體里已經(jīng)住了三年了,算是老鄰居了,但它一直是一個不老實,不安分的鄰居。它喜歡惡作劇,冷不丁的,沒有分寸的,不知輕重。它最喜歡看見的就是,我摟著死神的脖子,差不多快要親著死神嘴的樣子。
春天剛到,它就開始頑皮了,一腳將我踢進醫(yī)院。
我是好勝的,為了風度,為了不讓它太開心,我一個人靜靜地拎著塑料袋去了醫(yī)院。上樓梯的時候,眩暈得厲害,腳是在云中漫步,我就知道它在我身后,偷偷地看著,等著我摔下去。盡管我是一步一步磨蹭上去的,但我沒有輸,只不過贏得有些勉強;仡^看著身后的跳腳生氣的它,我笑了。
在病房的時候,我是平靜而快樂了。兩種奪命的病給了我更多的從容,也許是債多不愁吧。那些年紀比我大的病人很驚訝我的平靜,慢慢病房笑聲多了,我想我把樂觀傳染給了他們。
夜里,我常常和艾滋病毒病毒對話,它好心地勸我放棄,我也耐心地告訴它我的期待和我的夢想。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有時,感覺上我和病魔一起脫離了我的身體以外,在空中飄蕩著、關(guān)注著那個在病床上的人……
住院遠比我想象的要貴多,就在醫(yī)院第三張催款通知書來的時候,飛樂姐姐帶來了榕樹下朋友們的幫助,那五千塊錢是我生命里的甘露。
不敢告訴家里,不敢告訴附近的病友,不想增加他們的負擔,和一個遠方的病友通電話告訴了他,沒有想到三天后他氣喘吁吁地來了,抬著一箱牛奶,臉憋得通紅。
他問我想吃什么,我說想吃粥,喝著他端來得粥,我不敢看他。粥有點咸,我的眼淚成了醬菜……
飛樂姐姐本身病著,她父母都在病中。她和另一個女孩給我買了一次性內(nèi)褲,拖鞋,牙膏,醬菜,音樂激光唱碟,還有《讀者》。后來知道,飛樂一度被誤診為絕癥,那個女孩當時剛剛失去工作。
沒有完全好,我就出院了。出來得時候,看見滿大街的人都帶口罩,才知道SARS來了。在SARS面前,我已經(jīng)幾乎沒有了恐懼。
很快我重新開始了工作,一點點忘記了身上的兩種病,我想這也許是我最后的工作了。因為SARS,工作很閑,我大口地喘息著,期待著我年輕的身體趕快恢復(fù)。那時候,我寫了一首詩來給自己打氣,那是我一生中寫的最好文字,題目叫《生命的刺青》。
生命的刺青
每一次與厄運的遭遇戰(zhàn)中,
先倒下的總是我。
就在我喘息、掙扎的時候,
我看見死神也停止了攻擊——
或許是死神還想延長體會看著它的獵物消亡的快感!
我攢集起一種力量,
那是朋友的鼓勵、理解的感動、善良的祝福,
這樣的力量讓我堅強,
在裁判倒數(shù)至10以前,
再次站立!
學會不再詛咒疾病和命運,
每一次與死亡面對面的對撞中,
刺目的劍光里,
身體上粒粒熱血被擠壓出來,
慢慢變成生命中艷若桃花的刺青!
學會守護這樣的生命之火,
盡管有時火焰如風中殘燭,
但正是這樣的火焰在風里,
爆炸出的美麗是如此璀璨啊——
難道,這不是我面對下一次挑戰(zhàn)的斗志和號角嗎?!
飛樂不認識葉子,葉子不認識飛樂,她們是我的好姐姐,有趣的是她們都對我說過同樣一句話:家明,從我知道你,我就有這樣的預(yù)感——你不會有事情的,你一定會好的。
那時候,CD4只有100多點,病毒載量90000,一直不敢再去檢測,我想這次真的要開始抗病毒治療了,或許我將失去我的工作,還有……
在今年夏天,我有了一個小小的奇跡。
三個月后,我去檢測,檢測結(jié)果對我無疑是一個奇跡——我的CD4上升到500,病毒載量下降到30000。在這期間,我出差,加班,努力工作,還作一個防治艾滋病項目的計劃,而且沒有任何抗病毒治療!
我知道,這個小小的奇跡是無數(shù)關(guān)心、幫助我的朋友們一起創(chuàng)造的!還是那句話:精神無絕境,生命有奇跡!還是我每一篇文字后的待續(xù)兩個字,生命待續(xù)!奇跡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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