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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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巴掌還沒上去,敖游就躲過去了,身手利索得一點也不像剛剛還醉酒未醒的樣子。他嘻嘻地朝王培笑,得意又討厭的樣子,扯了扯褲腰,色迷迷地道:“王培培,你要不要陪我洗澡?”
王培一扭頭就蹦出來了。她想,她肯定是瘋了才會傻乎乎地來看他,那家伙就活該醉死。
可是心情卻好起來,一想到剛才敖游的樣子,她就忍不住咧嘴笑。
之后沒多久,天氣就好了,烏云散去,太陽也很快就鉆了出來,懶洋洋地照著,一點也看不出半個小時前還是烏云密布的樣子。
王培對著畫紙上沒畫完的畫忽然覺得無從下手。畫里的意境本來是沉郁而憂傷的,線條和色彩中都流露出淡淡的哀傷,就像昨晚的天氣?墒乾F(xiàn)在,窗外晴空萬里,艷陽高照,王培一點悲傷的情緒也培養(yǎng)不出來了。
盧琳站在她身后皺著眉頭看,很驚訝的樣子,“培培,你的畫風(fēng)好像有了很大的變化!
“?”王培轉(zhuǎn)過頭看她,有些緊張,“你覺得怎么樣?”她自己也能感覺到下筆時的不同,只不過這種改變是好是壞,她自己卻說不準(zhǔn)。
盧琳立刻笑起來,認(rèn)真地道:“培培,你真讓我驚嘆!本笆械暮芏嘈『⒆樱际菑暮苄〉臅r候就開始學(xué)畫畫,但是像王培這樣既有天賦又出身名門的實在不多。她從小就接受最正統(tǒng)的藝術(shù)熏陶和教育,典型的學(xué)院派。
就技藝來說,王培已經(jīng)非常熟練了,甚至不遜色景市許多中年畫家,但她到底年輕,生活閱歷不夠,筆下的景象和人物總是顯得有些浮躁,或是沒有感情。用通俗的話說,就是沒有意境。
可是現(xiàn)在這幅畫,雖然還未完成,可盧琳卻能從那些簡單的線條和色塊中感受到淡淡的哀傷之意,仿佛有人在彈奏憂傷的樂曲!八惺裁?”盧琳問。
王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道:“我想給它起名叫悲傷的小夜曲。”她頓了頓,又無奈地聳了聳肩,放下畫筆,苦笑道:“可是現(xiàn)在一點情緒也沒有,根本沒辦法繼續(xù)往下畫。”
“那就緩一緩,”盧琳勸道,“畫畫不能急躁,等有感覺的時候再畫,這樣才能連貫。”
吃過午飯后車隊總算重新上了路,老張一再叮囑大家伙兒要開慢車,千萬注意安全。王培她們車?yán),盧琳和敖游雖說已經(jīng)醒了酒,可還是都被剝奪了開車權(quán),由王培和周錫君兩人輪替。
從C市往西,前面兩個小時是高速,路還算好走。可下了高速后,車隊里就有人提意見,說應(yīng)該走國道和小路,這樣才能領(lǐng)略一路的美景。他的意見立刻得到了一大群無所事事的畫家們的贊同,王培和周錫君相視苦笑,只得緊隨其后。
才走了一個小時,大家伙兒就開始后悔了,路上實在太顛簸,沒多久大家就熬不住了,一陣一陣地叫苦?蛇@路都是他們自己選的,再苦也只能自己撐下去。好在周圍的景色明顯開始變得秀麗,山巒愈加秀美蔥綠,流水更加清澈透明,尤其是繞過一座小山后,面前居然出現(xiàn)了一道可愛的小瀑布。
大家頓時驚叫起來,手腳利索地立刻掏出相機來對著咔嚓,還有更絕的,索性把畫具都給搬下了車。這回又鬧出矛盾來了!
對于是留在這里看風(fēng)景還是繼續(xù)往前走,車隊里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組。老張也沒辦法,索性就把人分開,定下了晚上在Z市郊外的一個酒店會合,至于途中各位愛在哪兒停,他都不管了。
王培她們一組對此地的小瀑布并沒有特別大的興趣。
“再往前走兩個小時,等到了Z市,那里有更美麗的景色。”盧琳這么說。
于是她們就繼續(xù)往前走。車換了周錫君來開,敖游又磨到王培身邊坐下,小聲地討好,還從兜里掏出一個白瓷瓶給她,說:“你擦擦藥吧,要不然,你脖子上的包會越來越大的!彼f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特別的真誠。
可他越是這樣,王培就不信他,“呸,”她罵道:“你個小不要臉的,肯定在里頭偷偷地吐的口水,我才不要呢。”敖游這個小混蛋,他可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
“我哪有!”敖游臉都漲紅了,氣鼓鼓的樣子,聲音也高了一拍,“王培培,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王培見他都生氣了,只得伸手把白瓷瓶接過來,也不著急抹上,先打開瓶蓋聞了聞,有淡淡的蘭花香——嗯,應(yīng)該不是他的口水。她這才稍稍放下心,倒了些透明的液體在手心,抹在脖子上。
還別說,這藥還真管用,清清涼涼的,一會兒就不痛不癢了。王培趕緊把瓶子收好,轉(zhuǎn)過身板著臉罵他,“你小子怎么這么沒良心,我都被咬了多久了,痛了一晚上加一白天,你都不拿藥給我……”
敖游得意地笑,“誰讓你惹我生氣來著,我沒咬你兩口算客氣了,要換了別人,早一口吞了。以前那個……”他又開始洋洋灑灑地吹起牛來,說的是某個叫做紫云的姑娘招他的厭,他就一口把她吃了……吹牛皮都吹得沒邊兒了,王培都翻了一路的白眼。
周錫君的車技好,這一路走來居然一點也不顛簸地就到了目的地。天色尚早,把行李運進酒店后,四個人又背著畫具,帶著照相機出來了。
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這都四點多了,太陽還是明晃晃地刺目,先前他們一直在車?yán)镩_著空調(diào)倒不覺得熱,這會兒才走了幾步,個個都滿頭大汗,衣服都濕透了。
“我以為山里會涼快一些的!蓖跖嗄税押梗÷暤乇г。
盧琳解釋道:“晚上倒是涼快,白天可熱了。這里白天最熱的時候都有四十度!
敖游和周錫君都不說話,不過倆人都蔫蔫的,完全精神不起來了。
走了半個多小時,他們又遇到了一道小瀑布,瀑布下方有小小的水潭,溪流潺潺的,四周都是綠的山和植物。雖然空氣中的溫度很高,可坐在水邊還是涼快多了。
他們在這里坐了一陣,王培和盧琳都架起架子準(zhǔn)備畫畫,敖游不愿意在這里久待,嚷嚷著要四處走走,王培就讓周錫君看著他,別讓他走丟了。
一會兒四周就安靜下來,只有瀑布沖下來的水聲,潭水沿著石頭鋪成的河道潺潺地往下淌,遇到大石頭后,又流出不同的姿態(tài),有時急促,有時緩慢,有時又迂回……
王培全身心地投入作畫,畫碧藍(lán)如洗的天空,畫深淺不一的綠山,畫白色的淘氣的瀑布,還有硬朗而年邁的巖石……
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等王培渾身酸痛抬不起胳膊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四周只有她一人。盧琳的畫架還在附近,山風(fēng)把畫紙吹得嘩嘩作響,人卻不知去了哪里。
王培伸了個懶腰,決定四處走走,順便找一找那幾個耐不住寂寞的家伙。天曉得他們溜到哪里去做壞事了?
她沿著河道走,河邊有小路,崎嶇不平,卻極有野趣。巖石的縫隙間常有紫色的小花,張牙舞爪地活像只龍蝦,河里有魚,約莫有她的手指頭那么長,細(xì)細(xì)的,極緩慢地在水里游?赏跖嗤低瞪焓秩プサ臅r候,它們卻把尾巴一擺,從她的指縫間機靈地滑走。
她走了一段,河道繞了一個大彎,很快就把小瀑布甩在了后頭,連水聲都只是隱約。這里已經(jīng)陰涼下來,也許是天色已經(jīng)轉(zhuǎn)暗,也許是樹木太過蔥郁,抬頭幾乎看不見碧藍(lán)的天,更不用說陽光。
“……真的?”
“不騙你……”
王培聽到有人在說話,一個聲音是敖游的,還有一個卻很陌生。也許是山里人,她心里想,敖游長著一張那么漂亮的臉,總是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地跟他說話。
可是,卻又不大像,他們說話的語氣,似乎很熟悉。
王培豎起耳朵仔細(xì)聽,他們的聲音在風(fēng)里斷斷續(xù)續(xù)的,聽不真切,一旁還有流水聲,一起揉碎了,模糊了。
于是她輕手輕腳地朝那個方向走過去,他們的聲音果然清晰起來,“……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陌生男人問。
“不知道,嗯,誰知道呢?”這是敖游的聲音,悶悶的,好像有點小小的不高興,“不過,”他的語氣又變了,帶著一股子小興奮,“其實這里的日子還有意思些,有不同的人,說話,吵架……”
“哈哈——”那個男人笑起來,有些揶揄的意思,“你不會是樂不思蜀了吧?”
“這事兒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卑接螄@息著道:“老頭子看著呢,我也回不去!彼⒖贪言掝}轉(zhuǎn)到別處,“你整天不在自己家,老往我這兒跑,也不怕——”
這時,王培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一個大彎,透過婆娑的樹葉,依稀看見敖游坐在水里。正說著話,身邊卻沒有人,只有——一只大鳥!
王培整個人都僵住了,那只大鳥,那只怪鳥,她是見過的,敖游剛來他家的時候,那只怪鳥就站在院子外的香樟樹上偷聽他們說話……
“我怕他們?”大鳥張嘴,發(fā)出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然后,他好像察覺到什么似的,忽然微微轉(zhuǎn)過頭來,小小的滴溜溜的眼睛正好跟王培的目光對上。
王培啊地叫出聲來,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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