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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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在水奶奶家里坐了很久,但是我沒有提孩子,也沒有提瘸子,只是陪她說話。我們說的很開心,我離開的時候,水奶奶還很頑皮地對我說:“你猜我今天去哪里了?我寫了份遺囑,拿去公證了。”
我當(dāng)時還豎起拇指對她說:“作為一名老太太,您真是太時尚了。”
可是誰會想得到呢?第二天一早,清晨的光輝那么柔和地照著整個清水街,這是一個多么美好的早晨,對我來說,這也是一個又可以重新開始的早晨,我正準(zhǔn)備謀劃我的未來呢,就在這個時候,送牛奶的小伙子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水奶奶過世的事實(shí)。
本來這件事與我沒有什么關(guān)系,就算我傷心或者難過也都是暗地里的,我不但傷心水奶奶的離去,也傷心這清水街最后一個我能呆的地方也沒有了,最后一個我能說話的人也沒有了,清水街唯一一個可以讓我做個可人般的姑娘的地方也徹底消失了。
可是水奶奶竟然在遺囑上寫著將她在清水街的唯一的一間門面房送給了我。
門面房并不大,連二十個平方也不到,可是我覺得還是貴重了點(diǎn),我跟水奶奶的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憑什么要受她這么大的恩惠呢?
而且之前我并不知道水奶奶還有這么一個門面房,那個門面房常年租給別人做店鋪,誰也不會去問主人是誰?墒乔逅值娜擞謬\嘰喳喳開了,認(rèn)為這中間一定有貓膩。
最后忽然有一人說看見我在水奶奶死的那天晚上去過水奶奶家,這么巧第二天水奶奶就死了。不用去問也知道這個話的意思了,他們說九歲的井璟會為了一碗羊肉湯朝著老光棍揮刀,十八歲的井璟怎么不會為了一個門面房朝一個老太太下毒手呢?
我本來沒打算要那個門面房,但是當(dāng)水奶奶的兒子站在我面前,指著我的鼻子問我是怎么害死水奶奶的時候,我決定要了。
這是一場根本不會有結(jié)果的戰(zhàn)爭,雖然他們想盡辦法又是驗(yàn)尸又是取證,依然不能找出是我害死了水奶奶的證據(jù)。而我接受水奶奶的遺囑一方面是與所有人賭氣,一方面是成全水奶奶,這是她對我的心意,我什么都不說,把這也當(dāng)做是我們倆的秘密。
這些天我站在清水街的街道上,無言地看著這一出鬧劇,拉著念生的手,笑瞇瞇地說:“念生,井璟姐注定不是清水街的人,注定要走的,總有一天,清水街的所有人會像懷念這再也不會重現(xiàn)的歲月一樣懷念我。念生,你也會一樣。”
我所說的不會重現(xiàn)的歲月甚至包括清水街的街道。
那天我所看見的那個大人物是清水街這塊又古又老的地方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他叫夏桀,他的到來注定要讓清水街面目全非。
夏桀是個有著幾分孤傲卻又異常和藹的人,他永遠(yuǎn)得體的裝束顯示了他在清水街上與眾不同的身份,他與老爺爺老太太說話的時候永遠(yuǎn)是半彎著腰喊老人家,他帶著年齡征兆的胡須永遠(yuǎn)刮得干干凈凈,他幾乎不抬頭向天上看,因?yàn)樗ь^的時候額頭上有嚴(yán)重的皺紋。
他應(yīng)該和我爸爸差不多的年紀(jì),但是他看起來對生活還有著飽滿的激情,至少,他還在想用錢賺更多的錢。
夏桀對我很好,至少我直觀感覺是這樣的。
那天他站在清水街的街頭對我說:“那一片,馬上就會蓋起高樓,然后所有清水街的人都搬過去,住在高樓里,這里,就是這里,這條最古老的街道,我要做成一個方圓幾百里最大的商場,這商場里有超市有游樂場有各種各樣你想象不到的東西。”
“賣不賣牛肉面?”我天真地問。
他看了看我,說:“如果你想有的話,可以有。”
我很滿意地笑了。
其實(shí)我還想問,那商場里有沒有會在拉面里偷偷給我放二兩牛肉的人,這樣的人可以明碼標(biāo)價(jià)地賣嗎?如果可以,我要努力賺錢,然后買一個。
有時候我覺得夏桀很像我的父親,他雖然什么都沒說,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到,他一定比我爸爸更愿意縱容我。
我給夏桀講我小時候做過的壞事,并且極力渲染,他聽了卻總是笑,最后還夸我厲害。
甚至有一次我問夏桀說:“你能帶我離開清水街嗎?”
可是他對我說:“連我現(xiàn)在都在清水街,你還要去哪里?”
后來我沒有再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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