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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村弘

“因為誰說了一句‘那個誰誰誰挺可愛的哈’，就愛上了那個誰誰誰之后，真的和她交往了嗎？”關(guān)于這個問題……事實是，我沒有和她交往。當時我故意大聲說“那個誰誰誰確實不錯啊”，期待著有人能把我說的這句話傳到她的耳朵里去，可是沒有。我也沒有做進一步的努力，比如直接去向她表白。

為什么呢？我覺得可能和角田寫的心中想著“不想為了受歡迎而付出什么明顯的努力，可是希望自己是受歡迎的，希望是有人喜歡自己的”那種女人是一樣的。如果我再帥一點兒的話，就不必模仿概率犯罪①[1]的樣子依靠偶發(fā)事件去傳達自己的心意了，而是會堂堂正正地表白。

即便如此，這種認為“為了受歡迎而努力是可恥的”感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回想一下，似乎在泡沫經(jīng)濟期之前，人們對為了掙錢而努力這件事也曾有過類似的印象。當然有錢是好事�？墒�，對于直截了當?shù)刈非蠼疱X似乎有點兒猶豫。這個問題到了二十一世紀的現(xiàn)在基本上已經(jīng)不再是問題，整個社會的發(fā)展趨勢已經(jīng)把這個問題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可是，“為了受歡迎而努力是可恥的”這個問題好像還存在。

具體地說，比如我吧，過去哪怕是改變一下發(fā)型，或者買一件時髦的衣服，都覺得難為情。為什么呢？就因為自己是土里土氣的，一點兒也不受歡迎。這種情況其實最需要努力了，可就是因為難為情而無法邁出第一步。

如果我原本就是又帥又受歡迎的類型，那不管怎么打扮都不會覺得難為情。這是因為有一種奇妙而殘酷的似是而非的論點，認為只有那些即使不打扮也很帥的家伙才有資格打扮。什么是“有資格”呢？就是內(nèi)在的自我意識認為有資格，而學(xué)校這個世代共同體默認的戀愛等級制度也認為有資格。

比如，我長到很大了都沒有進過美發(fā)廳。每當我透過窗玻璃窺視店里那豪華的裝飾時，都好像聽到一個聲音在說：“像你這樣的，去車站前面的理發(fā)館就行了。”

有一次，我下了很大的決心終于推開了美發(fā)廳的門，接著聽到有人問我“您怎么稱呼”就無語了。我不知道原來美發(fā)廳和理發(fā)館不同，是需要預(yù)約的。我羞得滿臉通紅，轉(zhuǎn)身沖了出去。行了，夠了。對不起。當時我實在是無法忍耐那種羞愧的心情而留在那里預(yù)約理發(fā)的時間。

而第一次真正走進美發(fā)廳，是在好幾年之后，一個朋友帶我去的�？墒牵�這一次又無法指定我想要的發(fā)型。不但沒有這方面的知識，而且自我意識又出來搗亂了。

“今天您想剪個什么發(fā)型呢？”

“就，就，就剪剪吧�！�

就是這么一種異樣的情景。要是能半開玩笑地說“拜托您給我剪得帥一點兒”就好了，可是我距離能說出這樣的一句話好像還有到星星那么遙遠。

當然，更不會邀請女孩子去看電影了。那些帥氣的男孩子就很容易和女孩子搭話�？墒�，如果我想做同樣的事，就好像全身都緊張得會噴發(fā)出一種特工隊一樣的氣息。“一起去看，看，看，看電影怎么樣？”遇到這樣的人，女孩子也會害怕吧。

那么，到底怎么做才好呢？追溯到小學(xué)時期，那些又帥氣又能和女孩子相處得很好的家伙，都已經(jīng)從自我意識和性欲中獲得自由了。所以，他們就算去掀女孩子的裙子，也不顯得討厭。而那些女孩子，雖然高聲尖叫，但看起來卻是挺開心的。可是，如果我做同樣的事，用我這雙充滿了自我意識和性欲的手哆哆嗦嗦地掀起女孩子的裙子，估計整個世界都立刻凍僵了。

就這樣，帥哥和非帥哥的差距，受歡迎的人和不受歡迎的人的差距，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越來越大，戀愛等級制度也自然而然地越來越分明。

而我的美發(fā)廳問題和服裝店問題，到現(xiàn)在算是自然地解決了，但這只不過是因為我自己和美發(fā)師以及店員之間的年齡差距已經(jīng)相當于父子了而已。因為這種距離感，自我意識自然就不再起作用了。也就是說，在此之前我自己的努力也好創(chuàng)意也好，根本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每當經(jīng)過學(xué)校門前我都會想：在這里，現(xiàn)在也還存在著那可怕的戀愛等級制度嗎？

[1]①　

概率犯罪，日本推理小說家江戶川亂步創(chuàng)造的詞語。指某人想害某人，將對方故意引到容易發(fā)生事故的場所，或引誘其從事危險的事情，以期待其死亡表現(xiàn)為偶發(fā)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