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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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離開了清水街,然而我依然不知道我要的是怎樣的將來,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辦。
走的那天,除了念生,沒有一個人舍不得我。
念生一直站在和我分別的地方看著我走了很遠,這個11歲的孩子真是惹人疼。
念生對我說:“井璟姐,如果你在外面過得不好你就回來,清水街就算不在了,我還在呢。”
我當時抱著念生,真希望他不是11歲,而是和我一樣,是21歲,這樣,我就能依靠著他,有足夠的理由哪里也不用去,有足夠的理由不去考慮將來和以后。
當然,這都是我的幻想,現(xiàn)實是,我必須離開,離開清水街所有愛我的和恨我的人,離開不明所以般吃瓜子的日子。
鄭可可幫我提著行李,笑著對我說:“我們?nèi)ケ本?rdquo;
當時我一聽,很是放肆地啊了一聲,然后抱著鄭可可的脖子大聲說:“可可,可可,你是最可愛的人,你是最可愛的人!”
鄭可可被我抱得滿臉通紅,最后他說:“你要是繼續(xù)這樣調(diào)戲我,小心我堅持了三年最后晚節(jié)不保。”
我立刻就松開了手,然后看著鄭可可笑。
我們就這樣一路笑到了北京。
鄭可可是個十分體貼的人,在路上的時候,無論走到哪里,他都要拉著我的手。有一次我剛起身,他又拉住我的手,我說:“我要去廁所,你要不要一起來。”
鄭可可什么都沒說一直將我拉到廁所門口,然后他站在外面等我。
我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小心翼翼,后來我為了讓他放心,對他說:“其實,就算我丟了,也沒有人會找你算賬,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人在乎我會在哪里正在做什么。我從清水街離開,我敢肯定,大家正在歡天喜地地想辦法慶祝。”
鄭可可眉頭略略一皺,沒有說話。
距離我說這句話大概已經(jīng)過去了兩三個小時了,鄭可可忽然說了一句話:“不要覺得別人都是敵人,這樣你永遠都不會有朋友。不要冷漠不要偏激,這樣你才會快樂。”
我覺得鄭可可不像是比我大8歲的人,他的天真簡直像五歲時候的我,不,是三歲時候的我,我從九歲開始就已經(jīng)知道這世道冷暖,鄭可可像一支從未受傷的花朵,顏色艷麗,花瓣澄明。
我反問鄭可可:“那你快樂嗎?”
鄭可可說:“就算我不快樂,但是我平和。”
我沒有繼續(xù)和鄭可可糾結(jié)這個問題,就算我們在這一問題上認識不同,我還是很高興帶我出來的是鄭可可,因為跟著他我心安,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
我們到北京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鄭可可開心地將我?guī)нM一家飯館,然后對我說:“我們來的時候正是黑天,這就預(yù)示著等待我們的將是黎明。”他說的時候那種興奮甚至超過我,我覺得他內(nèi)心深處的童真又出來了。
那晚鄭可可喝了幾杯,但是并沒有醉。
三杯下肚之后鄭可可就開始跟我說一些叫我茫然的話。
“我認識你,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xiàn)在,我是特地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xiàn)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xiàn)在備受摧殘的面容。”鄭可可對著我念完這一段話之后微微一笑,說,“知道杜拉斯嗎?知道情人嗎?”
我搖搖頭。拉面我倒是知道拉絲就不清楚了,至于情人,如果蕭俊和蔡大頭曾經(jīng)都能算作是我的情人的話,那么情人我也約莫知道一點。我在我的學(xué)生生涯里學(xué)會的最大的本領(lǐng)就是逃課和考試不及格。
鄭可可很無奈地笑了,但是他還是要說這些我根本不感興趣的話題:“王小波說只有王道乾翻譯的《情人》最好最美!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我不想讓鄭可可失望,想了一下,說道:“大概是因為他們都姓王,說不定那個王道乾是王小波的叔叔。”
鄭可可一聽,喝了一口酒,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不該說!不該說!”
那天晚上鄭可可是一半歡喜一半惆悵,許多年后我仍清晰地記得這個晚上,許多年后,我也明白了鄭可可對我而言并不簡單地是將我從原來的舊世界里帶出來,最重要的是他親手為我搭建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然而,等到世界落成的時候,他卻再也不會對我說“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xiàn)在備受摧殘的面容”此類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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