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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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繼續(xù)道:“你這不孝子!你知道你娘臨死前有多想再見你一面嗎??你讓你娘怎么死得瞑目?你還有臉回來?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頭?”聲音雖然憤怒,但卻透著股恨鐵不成鋼的怨恨。
“以前那樣聽話乖巧都是裝的嗎?看看你大哥,不是你娘親生的卻比你這親生的還親!”男子指著一旁恭敬跪著守孝的另一個小男孩吼道。
這時,從堂上下來了個女人,她款步走來,邊拭去眼角殘留的淚滴,邊輕輕啜泣:“老爺息怒,姐姐剛走,你要是再氣壞身子,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如何是好?柳蘇能回來就好,還能趕得及給姐姐上炷香,你就別再怪他了,他畢竟這么小,貪玩是天性,才……才十二歲……嗚嗚……就沒了娘……嗚嗚……”
說完又挪步至柳蘇身旁作勢要將他扶起:“蘇兒啊,以后二娘就是你親娘,你還是柳家的大少爺,有二娘在一天就不會讓人欺負了你,來,地上濕涼,莫要凍壞了,起來吧,你爹爹也是一時太過于氣憤罷了,以后不準(zhǔn)再頑皮,可好?可憐我姐姐她還那么年輕……”似是再也忍不住般,婦人捂臉跪坐在地上嚶嚶哭個沒完。
柳蘇還是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爹爹瞧,眼神復(fù)雜得連銀寶也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緒。
“我娘死了,也輪不到你做我娘!北具握拳隱忍的小家伙似是再也忍不住般甩開上前欲攙扶他起身的女人,這一甩自己又跌回地上。
“畜生!有你這樣跟二娘說話的嗎?”男人本已緩和下來的臉色復(fù)又青黑陰沉,上前又是一腳將他踢遠,彎著身子扶起還在嚶嚶哭泣的女人,再不看地上小鬼一眼。
銀寶這回倒是蠻冷靜,她安靜地坐著,搖了搖頭:十二歲,還是太嫩。
“你們把我娘弄哪兒去了?”小鬼捂著胸口爬起來,不死心地挪到他爹腳邊扯著他褲管問道。
“少爺……”剛才奔上前來的老婦忙上前想要拉起他,可還是晚了一步,那狠心的爹爹沒給人任何喘息的余地轉(zhuǎn)身又是一腳將他踢飛,這是第三腳,小鬼嘴角已溢出血絲。
銀寶閉上了眼,虎毒不食子啊。
大堂里沒有停棺,但是卻辦著喪事,據(jù)剛才他們的對話,柳蘇的娘確實已經(jīng)死了,但卻死不見尸。
“你這個大逆不道的不孝子,親娘死了不在榻前盡孝道,二娘安撫你還口出狂言,進門這么久你一聲爹也沒喊,我柳諾謙怎么會養(yǎng)出你這么個畜生!我念你母親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你不易,現(xiàn)如今又先走一步,就罰你到祠堂面壁七日,待你娘頭七再出來叩頭領(lǐng)罪!”說完一甩衣擺復(fù)又坐回上首,幾名家丁模樣的男子立即上前就要架走柳蘇,可柳蘇卻是翻身爬起,他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那些個下人竟不敢再上前。
他拍了拍身旁焦急不安的乳娘的手,讓她松開,自己再撐著伏地跪好,抬頭望了一眼親爹的方向,父子倆一對視,倒是千萬種愁緒流轉(zhuǎn),那柳諾謙本還冷厲的眼神緩和了不少,朝那些家丁揮了揮手令他們退下,唉,原本乖巧可人的兒子怎么會變得如今這樣囂張,是自己這幾年對他疏忽太多了嗎?
良久,小鬼伏地磕了三個響頭,嗯哼,不錯,像她銀寶的作風(fēng)。
這頭一叩,柳諾謙徹底軟了下來,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啊,愛之深恨之切。
“孩兒不孝,沒來得及趕回來見娘親最后一面,實在有愧做柳家之子,孩兒給冤死的母親叩頭謝罪了!
冤死的母親?什么意思?柳諾謙本緩和下來的心情復(fù)又提起,猛地站起,抖著手指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可這小鬼厲害啊,還嫌不夠,咳了一聲,繼續(xù)道:“孩兒沒為母親盡孝道,也不打算為父親送終,一也不孝二也不孝,干脆湊個整,這回當(dāng)著全家的面,叔叔伯伯作證,我柳蘇自此不再姓柳,古有哪吒割骨削肉切斷骨肉情,我柳蘇自問不會為了不明是非黑白害死我娘的兇手,犧牲娘十月懷胎賦予我的血肉,就承下剛才那三腳,算是我還您老人家了!
“你……你這個……這個……”柳諾謙捂著胸口,感到腦子一陣暈眩,自三年前云素帶著茂兒進門,這個家就變了。
“第一腳還你生我之恩,第二腳還你養(yǎng)我之情,第三腳還你葬母之義。從此你我父子恩斷義絕!”隨后又是三個響頭。
此話一出,整個大堂炸開了,到處都是竊竊私語。
柳蘇叩完頭,直起身子不再動彈,銀寶也不動。
“……”柳諾謙忽感喉間涌起一股腥甜,腦子更加昏沉,耳旁不停掠過“你我父子恩斷義絕”恩斷義絕……
“老爺老爺,快來人啊,老爺不行了,快扶老爺下去!绷蛉诉B忙上前將他扶穩(wěn)。
可誰知柳諾謙卻擺手揮退眾人,生生咽下那口血水,緩步上前來到柳蘇面前:“蘇兒,你為何會成如今這般模樣?子不教父之過,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啊,今日你娘新喪,你悲憤難當(dāng),爹不怪你,你快去給你娘上香!碧蒙系牧Z謙似是須臾間老了幾十歲,滿面的愁容難掩。
但那孩子還是不動,繼續(xù)道:“我一直還是原來的蘇兒,只不過您變得不再是原來的您了,我娘教育出來的兒子怎么敢擔(dān)不孝之名?蘇兒消失數(shù)日,負傷歸家,你不分青紅皂白一進門就是三腳,可有問蘇兒去哪兒?過得如何?為何會一身傷?蘇兒再是頑劣也不過是十二歲稚兒,哪里能一去百里外的白云城逗留就是數(shù)日而棄病床上的母親不顧?這些年,你自認為對我母子二人仁至義盡,卻不知,你一直都在充當(dāng)劊子手,你枉信讒言,不辨是非,母親尸骨未寒,你卻在大堂上逼得孩兒不得不與您斷絕關(guān)系以求自保,只怕孩兒還待在柳家一日,再擔(dān)著柳家大少一名,下一個病死榻前之人就是孩兒了。母親在世,孩兒還能忍讓,可現(xiàn)如今母親已然冤死,孩兒也不必再虛以委蛇,惺惺作態(tài)地做名不符實的柳家大少爺,鷓鴣城柳家少爺只有一個,我死不起,只好自愿與柳家脫離關(guān)系,懇求您成全!
一氣呵成,不卑不亢。
銀寶望著眼前的男孩,眸色閃了閃。
“……”柳諾謙的眼底閃過心疼、自責(zé)、悔恨、疑惑……直至最后剩下疲憊,他是個不稱職的父親,他只不過是想要家庭和睦,就這么難嗎?他若不對蘇兒狠點,云素怎么會對蘇兒放下心?現(xiàn)下媚娘走了,蘇兒就是他唯一的念想,若……若蘇兒再有什么不測,他該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媚娘交代?
柳蘇抬眼直直望向站在身前的男人:“我娘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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