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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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寶一路上對他也算是悉心照料，就連半夜里也不忘起身查看他被子是否有蓋好，小心得像是對待最珍重的寶貝般，更難得她今日竟允許他下車呼吸下新鮮空氣。
銅寶被扶著坐起，側(cè)著頭透過窗簾往外望去，臨近城池，卻發(fā)現(xiàn)馬車忽地拐了個彎往城外的沱江邊行去。
“師父，我們不進城嗎？”銅寶靠坐在一旁虛弱地問道。
雖說明川地處江南，比起西南的風(fēng)沙來說氣候?qū)嵲诤玫锰�，但畢竟已是隆冬，馬車簾子被風(fēng)刮得呼呼響，這會兒天才蒙蒙亮，清晨的寒氣凍得人忍不住將身子蜷成一團，如果能下車舒展筋骨就好了。
“銅寶……”銀寶將他扶起后就靠坐在一旁，并沒讓車停下，更不用說下車透氣。
“怎么了？”銅寶轉(zhuǎn)頭望她，不知怎的，覺得今天的銀寶怪怪的。
這半月的奔波中，銀寶對他是越發(fā)地好了，好得讓他想著就這么一路行下去，不要有終點，假象將人心迷惑得忘了初衷和使命，不知是福是禍。
“你……你爹死了�！便y寶眼睛微瞇，袖口下的手握著，像是下定了決心。
“……”銅寶先是一怔后緩緩抬頭，臉色有些復(fù)雜，但也只是一晃而過，不過幾秒，霧氣萌生，嘴唇癟了癟，低下了頭。
“我和你爹的交易，你是清楚的吧？”銀寶屈起一條腿，手指有些慵懶地纏著胸前的一束頭發(fā)，不知為何，她心一下就放松了，狩獵最怕的就是對手沒有挑戰(zhàn)性。
“嗯。”
“那就好�！�
“師父……我……”
“噓，抬起頭來，先回答師父幾個問題。”
“嗯。”銅寶很乖地坐在銀寶面前抬起頭與她對視。
馬車沿著江邊緩緩前行，不知目的地何在，只是前進……
“你覺得師父對你如何？”
“很好�！�
“和你爹娘比呢？”銀寶嘴角微翹。
“師父亦師亦父，自是和爹娘一樣親的，況且銅寶什么都沒有了，師父就是我唯一的親人�！�
“嗯，在你心里，師父現(xiàn)下真是你唯一的親人？”
“嗯！”小家伙沒有猶豫，慎重點頭。
銀寶死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但銅寶依舊鎮(zhèn)定。
“你覺得萬銀寶這個人怎么樣？”銀寶吐了口氣將臉轉(zhuǎn)向車外像是隨口問道。
“師父？”銅寶詫異。
“不是以師父的身份，我想知道你心里的萬銀寶該是什么樣的。我要聽實話�！便y寶沒有回頭看他。
銅寶垂在身側(cè)的手已經(jīng)握成了拳，身后窗外的風(fēng)刮著簾子，車內(nèi)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半晌—
“萬銀寶惡貫滿盈，無惡不作，天人之姿卻行盡天下猥瑣之事，周旋于帝都王公貴胄之間放浪形骸，要不是她師父萬金寶護著，她只不過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紈绔女公子而已！”
“呵……”銀寶笑出了聲。
銅寶緊接著道：“但那是徒兒以前道聽途說自己臆測的而已，自從拜了師父，銅寶知道師父不是傳說中的惡人，師父是會幫著銅寶剁肉餡的大好人。”
“哼……”銀寶望著銅寶沒有吭聲，半晌，銀寶將身子前探，伸手輕捏銅寶的下巴，一點點抬起，逼其與她對視，“好人嗎？”
兩人近得可以感受到對方呼出的熱氣。
銅寶面不改色，但耳根卻微紅。
“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是我太過于心軟？”銀寶冷著一張臉，看不透她的心思，但手下的勁道卻是狠了幾分。
銅寶咬著唇，忍住。
“我最后問你一句，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這半月一路行來，銀寶將師父的形象演繹得近乎完美，玩嘛，就得真正入戲，才能玩得盡興。
銅寶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銀寶還是不吭聲。
等了半晌，銀寶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耐性。
“小小年紀(jì)面具戴久了，以后想摘可就難了�！便y寶訕笑一聲，伸出另一只手撫上銅寶的眉眼，輕輕摩挲，這精致的五官實在是個好苗子，才十三歲就長得如此惑人，再過幾年，五官長開了，那還得了？
“摘不掉就不摘了，呃……”被用力一捏，銅寶吃痛地咧了咧嘴。
“不摘？你甘心？你地下的爹娘甘心？還是鷓鴣柳家背后的勢力甘心？”
“師父……”銀寶已經(jīng)一手下滑至他的脖頸處，掐，越來越緊……銅寶漲紅了臉已然出不了聲。
“好人嗎？要不師父先撕下面具，來換下你的面具如何？我真是不忍心對你下如此狠手，可是被人誤會我是好人，真正是讓我很傷心啊�！便y寶瞇起眼睛，用力將小鬼提出馬車，一把甩向候在一旁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青衣男子手里。
“主子�！贝髦婢叩那嘁履凶咏幼°~寶向銀寶頷首道。
“按老規(guī)矩�！便y寶背過身揮了揮手復(fù)又鉆進馬車，沒再看銅寶一眼。
而銅寶自被甩出車后就不再說話，只是盯著銀寶，直至車簾子放下，再也看不到為止。
銀寶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怕一回頭就會心生不舍，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半年的少年，江湖“鬼鞭”胡萊的鞭子即使是成人，放眼天下又有幾個吃得消？十鞭索命啊，一切就看銅寶的造化了。
直至馬車消失在路的盡頭銅寶也沒再吭一聲，這半月，銀寶對他百依百順，什么都緊著他，原來是為了今天這一幕。
是啊，菡萏萬銀寶怎么會發(fā)善心，對人心軟至此呢？娘說的果然沒錯，名叫萬銀寶的女人信不得啊�？僧�(dāng)真相揭開時，心下怎么會有被掏空的感覺。
本來就是游戲一場，柳家在鷓鴣勢力再大，也不能只手遮天，前有萬家后有……
條條都是死路，早死晚死而已，爹娘的命他是一定要救的！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他也要拼一拼！
銅寶甚至沒有反抗，由著戴面具的青衣男子將他帶走，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么，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馬車還在徐徐前行，卻掉轉(zhuǎn)了馬頭，朝明川的反方向駛?cè)ァ?
車廂內(nèi)銀寶撫額擰眉斜靠在車?yán)�，柳蘇銅寶柳蘇……
她給過他機會的，這段時間以來，她萬銀寶那樣嬌貴的一個人竟為了他卑躬屈膝至如此還不夠嗎？她是真的看上這少年了，小狐貍就是小狐貍，萬家接班人不需要小白兔！他日若她真有什么不測，金寶留下的家業(yè)需要人接手。她已經(jīng)十七歲了，現(xiàn)在開始培養(yǎng)接班人實在有些晚，想要銅寶死心塌地跟著她，她可是費了好一番苦心，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她竟能陪著他開起點心小鋪。
她的行蹤暴露得如此徹底，必有內(nèi)奸！
她出菡萏第一站就被柳家發(fā)現(xiàn)，這或許是巧合，但她在崖顙的消息傳到菡萏也是巧合嗎？她可是在六城皆布了替身打壓那些個不安分因素，還在大秦各地撒了煙幕彈，知道她真身在崖顙的不過就是幾個人，其中成天跟她形影不離的只有銅寶！好，這些還不足以讓她認(rèn)定內(nèi)奸是銅寶，直至到了明川城下，她才不得不承認(rèn)，她和金寶真是差太遠(yuǎn)了。
即使到了這最后一步，她還是舍不得柳蘇這個好苗子，可是他還是一聲不吭，什么也不說。
她到明川只告訴銅寶一人！即使對跟了自己十幾年的親信也只說到明川的隔壁城池汀州，那明川城里出現(xiàn)陽霄的人就絕不是巧合了！皇帝小兒此次拿她不惜下了血本，連陽霄都用上了，而陽霄沒有特殊原因是絕不會派兵冒險來明川的，因為明川有太多他欠下的“債”沒還！
她靠在馬車壁上閉目養(yǎng)神，手不知碰到了什么，忙挺直了身板，手又朝后摸了摸，竟摸出一包發(fā)干的野果子，地稔？車上怎么會有這玩意？不知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這果子竟然沒有腐爛發(fā)酸，而是成了類似葡萄干的模樣，捻起一顆放到嘴里，絲絲甜味入喉，不知為何，銀寶竟是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
金寶在世時就常摘些野果子制成干，因著她愛吃隨身給她備著解饞，那孩子……
銅寶啊銅寶，菡萏萬銀寶為你付出的可不止表面上的這么簡單，你還太小，等打磨好了，我再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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