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第八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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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八月中旬的星期日,友彥被桐原帶到公寓,就是他獲得第一次性經(jīng)驗的地方。和那時不同,這次桐原自己用鑰匙開了門,他的鑰匙圈上掛著一大串鑰匙。
“進來吧。”桐原邊脫運動鞋邊說。
廚房看起來沒多大改變。廉價的餐桌和椅子,冰箱和微波爐,都和當(dāng)時一樣。不同的是當(dāng)時彌漫室內(nèi)的化妝品香味現(xiàn)在都已消散。
昨晚,桐原突然打電話來,說有東西要給他看,約他今天一起出去。問為什么,桐原便笑著說是秘密。他會發(fā)出冷笑之外的笑聲,真非常難得。
當(dāng)友彥知道目的地是那間公寓的時候,臉色不由得變得很難看。他對那里的回憶實在稱不上美好。
“別擔(dān)心!不會叫你賣身。”似乎是看穿了友彥的心思,桐原笑著說。這是可以稱為冷笑的笑聲。
桐原打開上次來時沒有裝上的拉門。當(dāng)時,花岡夕子她們就坐在拉門后的和室里,今天那里沒人。但是,友彥一看到里面的東西,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嚇到你了吧。”桐原開心地說,大概是因為友彥的反應(yīng)正如他所料。
里面設(shè)置了四部個人電腦,還連接了十幾臺附屬機器。
“怎么會有這些?”還沒從驚訝中恢復(fù)的友彥愣愣地問。
“還用說,當(dāng)然是買的。”
“桐原,你會用?”
“一點點。不過,我想請你幫忙。”
“我?”
“對,所以才找你過來。”
桐原剛說完,門鈴就響了。因為沒想到會有人來,友彥背脊不由得緊繃起來。
“想必是奈美江。”桐原站起身來。
友彥走近堆在房間角落的紙箱,望向最上面的箱子,里面塞滿了全新的卡帶。要這么多卡帶做什么?
外面?zhèn)鱽黹_門聲和腳步聲。他聽到桐原說“園村來了”。“哦。”是女人在回答。
一個女人走進房間,看上去年過三十,其貌不揚。友彥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
“好久不見。”女人說。
“哦?”
看到友彥吃驚的樣子,女人輕笑一聲。
“就是上次先走的那位。”桐原在旁邊說。
“那時候……。”友彥很驚訝,再次細看女人。記得她當(dāng)時一身牛仔裝,今天的妝很淡,看起來更老上幾分。不過,這才是她真正的模樣。
“解釋起來很麻煩,她的事你就別問了。她叫奈美江,我們的會計,這樣就夠了。”桐原說。
“會計……”
桐原從牛仔褲口袋中取出一張折起來的紙,遞給友彥。紙上用簽字筆寫著一行字“各式個人電腦游戲郵購無限企劃”。
“無限企劃?”
“我們公司的名字,賣存在卡帶里的電腦游戲程序,用郵購的方式出售。”
“游戲程序,”友彥輕輕點頭,“這個……也許會大賣。”
“絕對會大賣,我向你保證。”桐原說得很篤定。
“可是,我想應(yīng)該要看軟件吧。”
桐原走向一部電腦,把打印機剛打印出來的一長串紙拿到友彥面前。“這個就是主力商品。”
上面打印的是一連串程序,那復(fù)雜冗長的程度,幾乎不是友彥所能消化的。程序名為“Submarine”。
“哪來的?你寫的?”
“誰寫的還不都一樣,奈美江,游戲的名字你想了沒有?”
“想是想了啦,不過不知道亮滿不滿意。”
“說來聽聽。”
“MarineCrash,”奈美江沒把握地說,“你覺得怎樣?”
“MarineCrash……”桐原雙手抱胸,想了一會兒,點點頭,“OK,就用這個名字。”
見他很滿意,奈美江松了口氣,笑了。
桐原看看表,站起來。“我去一下印刷廠。”
“印刷廠?干嗎?”
“做生意得準備很多東西。”桐原穿上運動鞋,離開公寓。
友彥在和室盤腿而坐,望著那個程序。但是,他很快就把頭抬起來。奈美江坐在桌子那邊,拿著計算器計算。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朝著她的側(cè)臉說。
她的手停止動作。“什么什么樣的人?”
“他在學(xué)校里完全不起眼,好像也沒有走得比較近的朋友?墒牵车乩飬s在做這些。”
奈美江把臉轉(zhuǎn)過來朝著他。“學(xué)校不過是人生的一小部分。”
“話是沒錯,可是也沒人像他這么詭異啊。”
“亮的事情你最好別打聽太多。”
“我不是想打聽,只是很多事讓我覺得很神奇。那時候也是……”友彥含糊其辭,他不知道可以對她透露多少。
她卻神色自若地說:“你是說花岡夕子的事?”
“嗯。”他點頭,明白她了解內(nèi)情,內(nèi)心松了一口氣,“所謂墜入云里霧中,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他到底是怎么解決的?”
“你想知道?”
“當(dāng)然。”
聽了友彥的話,奈美江皺著眉,用圓珠筆尾端搔了搔太陽穴。“就我聽說的呢,花岡夕子的尸體是她住進酒店的第二天下午兩點左右被發(fā)現(xiàn)的。因為退房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她沒有和前臺聯(lián)絡(luò),打內(nèi)線電話到房間也沒有人接,酒店的人有些擔(dān)心,就跑去查看。房門是自動鎖,他們是用總鑰匙開門進去的。聽說花岡夕子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
友彥點點頭,他能想象那情景。
“警察馬上就趕來了,看樣子好像沒有他殺的嫌疑。警察好像認為她是在進行性事時心臟病發(fā)作,推定死亡時間是前一天晚上十一點。”
“十一點?”友彥歪著頭,“不對,怎么可能……”
“服務(wù)生見到她了。”奈美江說。
“服務(wù)生?”
“聽說有女人打電話給客房服務(wù)臺,說浴室沒有洗發(fā)精。服務(wù)生送過去的時候,是花岡夕子來拿的。”
“不對,這太奇怪了。我離開飯店的時候……”
友彥沒繼續(xù)往下說,因為奈美江開始搖頭:“這是服務(wù)生說的,他在十一點左右把洗發(fā)精交給女性客人。那個房間的女性客人,不就是花岡夕子嗎?”
“!”友彥這才明白,原來是有人假扮花岡夕子。那天,夕子戴著很大的太陽鏡。只要梳類似的發(fā)型,再戴上那副眼鏡,要騙過服務(wù)生應(yīng)該不難。
那么,是誰冒充花岡夕子?
友彥看著眼前的奈美江。“是奈美江小姐假扮的?”
奈美江笑著搖頭:“不是我,這么嚇人的事,我可做不來。我立刻就會露出馬腳。”
“這樣的話……”
“對此事,你最好別多想,”奈美江毫不客氣地說,“那些只有亮才知道。有人幫了你的忙,這樣不就好了嗎?”
“可是……”
“還有一件事,”奈美江豎起食指,“警察聽了花岡夕子丈夫的話,盯上了你,可是馬上又對你失去了興趣。你知道為什么嗎?那是因為現(xiàn)場找到的物證是AB型的。”
“AB型?”
“精液,”奈美江眼睛眨也不眨,“從花岡夕子的身上驗出了AB型的精液。”
“那……太奇怪了。”
“你大概很想說那不可能,但事實就是如此。她的陰道里的確裝了AB型的精液。”
“裝了”這說法很毒,友彥恍然大悟。
“桐原是什么血型?”
“AB.”說完,奈美江點點頭。
友彥伸手掩住嘴,他有點想吐。分明是盛夏,他卻覺得背脊發(fā)涼。
“他對尸體——”
“我不許你胡想發(fā)生了什么。”奈美江的語氣冷得簡直令人戰(zhàn)栗,眼神也很嚴厲。友彥找不到話說,一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抖。
這時玄關(guān)的門開了。
“廣告我談好了。”桐原進來,把手上的紙遞給奈美江,“怎么樣?跟當(dāng)初的估價一樣吧。”
奈美江接過那張紙,微笑點頭,表情有點僵。
桐原似乎立刻發(fā)現(xiàn)氣氛有所不同。他一面打量著奈美江和友彥,一面走到窗邊,叼起一根煙。“怎么了?”他簡短地問,用打火機點著煙。
“那個……”友彥抬頭看他。
“嗯?”
“那個……我……”咽下一口唾沫,友彥說,“我什么都做,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
桐原直勾勾地盯著友彥,然后,那雙眼睛轉(zhuǎn)向奈美江,她微微點頭。
桐原的目光再度落到友彥身上,平時的冷笑已經(jīng)回到他臉上。他讓笑容掛在嘴邊,愜意地抽煙。“那當(dāng)然了。”然后,他仰望稍顯混濁的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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